袁十七一凛，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郑重道：“袁十七谨记二姑娘的话，袁十七以性命为誓，绝不做有违侠义本心之事。”
唐萱颔首，道：“你记住就好。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你要知道，你手中的剑，带着的兵，想守护的是什么。”
袁十七拱手：“袁十七明白。”
唐萱笑一下，看着青青：“你不看看姨姨给你的是什么？”
青青笑道：“十七哥的我还没看完呢，让我先看完的。银票，玉坠，这是什么？”她拿起一个香囊，正反面看了看，笑了，“姨姨还给十七哥香囊了？这是保平安的吧？”她咯咯笑着，把香囊塞到袁十七手里。
袁十七脸红了。
他长这么大，也就幼年母亲还在时，过年会给他绣香囊，以保来年一整年都平平安安。后来母亲故去，他虽娶了妻，但初锦不是梧州人，也不知这个习俗，从来没给他做过。他也渐渐忘了，过年还有这么一个习俗。
唐萱笑道：“十七在郎熙城过年，我想着大约没有人给他绣平安香囊，就绣了一个。”她温和地道，“多年不做女红，我的绣工只能说勉强能看，你不要嫌弃。”
袁十七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粗大的手指却极轻地抚摸着那个香囊，正面反面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心中有种暖意缓缓升起。
青青看他脸红的样子笑个不停，总算想着好几位都在场，给袁十七留了点面子，笑嘻嘻地打开自己的匣子，又哇了一声：“这是什么？”
这次连陆晋舸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也是愣了愣：“乾坤锁？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青青看看陆晋舸：“师父，这个不能要哦？”
陆晋舸道：“这是唐门的至宝，你不能要。”
唐萱伸手把那个极精致的镯子拿起来，顺手就扣在青青手腕上，捧着青青的手左右看看，笑道：“你带着有点大，不过过两年你再长大点，应该就刚好合适。”
青青看着手腕上的镯子，透青色的玉质，外面用金属镂空了极精致的花纹，紧紧镶嵌成一体，随着手腕微微晃动，流光溢彩，格外夺目。
青青摸了一下，玉和金属都是凉的，却不让人觉得冰寒，显然是罕见之物。
陆晋舸伸手去解镯子，道：“萱儿，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收回去吧。”
唐萱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眼神很平静：“唐门的事我说了算，我说给就给。”她看一眼青青手腕，道，“你解不开，死心吧。”
青青道：“姨姨，我师父这次说得对，这镯子这么宝贵，你还是别给我了，万一以后要用呢？”
唐萱笑道：“要用的时候，姨姨再来找你啊。你又不会不见姨姨，姨姨怕什么？”她按住青青的手，笑道，“听话，别学你师父，古板迂腐。这虽然是唐门至宝，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暗器，用起来也不方便，若不是因为好看，我只会把它放到密室一辈子都不碰，所以宝物不宝物，不过就是传言。你要是想用它杀人，我劝你再带一把剑，不然一定不会成功。”
青青哈哈一笑，也就没再推拒，继续看匣子里的东西：“首饰，药，红包。”她晃了晃红包，笑得眉眼弯弯，“十七哥，我的红包比你大哦！”
唐萱笑道：“傻丫头，这种偏心的事只能背地里说，不能明着讲出来的，不然十七心里该别扭了。”
青青看着袁十七乐：“十七哥，你别扭吗？”
袁十七看看面前的两位女子，无奈地笑了：“是，我别扭。”
青青和唐萱都哈哈大笑。
陆晋舸摇摇头，一脸无奈，闭嘴了。
唐嗣咳一声，也拿出一个小匣子：“丫头，新年快乐。有事别自己来找我，让红药传信就行，乖一点。”
青青嗔他一眼：“我哪里不乖了？”
唐嗣笑道：“你应该问哪里乖，自己想想，你这一年做过一件乖乖听话的事吗？”
青青吐吐舌头，把匣子打开，眉开眼笑的：“嗣哥，你真有钱啊。”她晃一晃几张纸，笑道，“这可是三个庄子，你都要给我？”
唐嗣哼了一声：“你回到萧家，又不想顺了萧家的心意，没有钱怎么打赏和收买？拿着吧，这三个庄子收益都还不错，不过你若真想做什么大事，这点钱也不够，就当平日里零花吧，别让萧家用钱买走你身边的人。”
青青点点头：“谢谢嗣哥，我知道了。”
唐嗣送完礼物，立刻退开很远，甚至可以说是缩到了墙角里。
唐萱嫣然一笑：“你跑什么？今天十七在，我给你留面子，头留着明天再磕吧。”
唐嗣悻悻然地回来：“唐萱，你给我记着，这笔账我迟早讨回来。”
唐萱一个眼波飘过去，风情万种。
唐嗣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陆晋舸也跟着笑，笑了好一会儿，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青青：“青儿，新的一年，要好好听话。”
青青接过小盒子，笑道：“谢谢师父，师父新的一年也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
陆晋舸微微一笑，柔声道：“好。”
青青嫣然一笑，把盒子打开了，嘿嘿笑了两声：“我看看今年你给我的是什么啊。”
她打开那张信笺看了看，愣了一下：“这是……配方？”
陆晋舸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道：“你先前用过的那种火药，上次都用完了，我没有时间再给你做，你有了配方，以后若有需要，自己找人做出来就是。”
青青看着他：“师父……”
陆晋舸淡淡道：“我是南国世家子弟，你是大周贵女，以后再见，不知何时。这次给了你，希望你以后能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青青的眼睛红了：“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唐萱在一旁道：“阿远，今日不谈国事。”
陆晋舸看着青青，眼底深处透着哀痛，但语气却很坚定：“不谈国事可以，但青儿不是那种承受不住真相的孩子，我是她师父，养她十余年，有这个义务让她知道她将要面对的事情。青儿，对不起。”
青青半垂着眼睛，静坐不语。
袁十七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这件事，没有谁能劝得了青青。
半晌，青青抬起头来，眼角含泪，神情却不是悲痛，反而有点笑意地道：“师父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你们也都别太严肃，我又不打算一直留在这里，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跑路了，等到那时候，我就四处走走，师父，我去南国的时候你可不能假装不认识我哦，你得让我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不然我一定给你捣乱去。”
陆晋舸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青青小声道：“其实我也带了礼物，不过你们不许笑我。”
唐萱笑道：“你给我一根鹅毛我都会说千斤重，真的。”
青青乐了：“我给姨姨的不是鹅毛，是参毛。”她从怀里拿出一只匣子，道，“这是进宫的时候安贵妃赏我的，说是三百年的参。姨姨让人看看吧，若是能用，你就留着用。”
唐萱接过匣子放手边，笑道：“咦，三百年的人参，我还一直都舍不得用呢，这次要好好尝尝。”
唐嗣凉凉道：“你用不起人参是怎么的？”
唐萱笑道：“用了参，我就得承认自己老了啊。”
唐嗣和陆晋舸相对无语。
青青大笑，好一阵才平复下来，把背上的小包袱递给唐嗣：“嗣哥，给你的。”
唐嗣也没打开包裹，摸了一下就笑了：“弓弩？”
青青点点头：“从太子那顺到的，说是东边海上的玩意儿，箭身断，速度快，最适合当暗器。我知道你不缺，不过万一用着顺手呢？你回头试试。”
唐嗣一笑，狭长的眸中闪过温和的神色：“行，要是好用，我给你个信儿。”
青青笑了笑，转头看着陆晋舸。看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师父，我不知道你回来，礼物是之前备下的，好久没有练了，生疏的地方你别笑我。”
陆晋舸看着她，没有说话。
青青又一笑，起身走到屋子外面，脚尖一点，就飞身上了屋顶。
夜色已深，黑色让天与地相接，站在这里，似乎可以触到天幕。
无星无月，天空漫漫飞雪。
房中的烛光映出来，将青青的轮廓勾勒，纤细，却又挺拔。
她一身长裙，立于檐边，翩然起舞。
只见她乌发挽起，一袭青衣，长裙翩然，只看剪影便知眉目如画。
少女的手腕本就是极软的，烛光映雪，给她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愈发显得那手光洁如玉。
她的舞步是一首路人皆知却极少有人能跳的舞曲——《西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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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萱笑道：“这兵法我看过了，哪里就有传说中那么奇特了？不过是种类多些，各式各样都有。十七在外为将，毗邻京畿之地，随时会被调到边关。沙场无眼，若有此书在手，多少能多些胜算。”她看着袁十七，眼神幽深而沉静如水，仿佛吸了人的魂去，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为将者要爱兵如子，但若在家国利益臣民百姓之前，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若以后我听说你因有军功而沾沾自喜胡作非为，无论你在何时何地，我必取你性命。”
这句话说的很冷静，也没有任何威胁与恐吓的意思，但却莫名带着一种铁血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回荡。
“姨姨，你竟然给他越家图？！”
袁十七一听，不自禁地凑到匣子旁，然后也愣了。
一本竹简，看上去已是经年久远之前的东西，带着斑驳的残色，却又有一种古旧的深沉与庄严。
却原来，这件宝物历经周转，落入唐萱手里。而唐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了袁十七？
袁十七愣神，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
青青啧啧道：“姨姨你可真有钱，这样的好东西也舍得往外送。”
陆晋舸笑了笑：“你今天做东，你最大，你说了算。”
唐萱一笑：“青儿，你师父其实很好沟通哦。”
青青哈哈大笑，转头看着袁十七：“十七哥，你怎么不给姨姨道谢？”
越家图，三朝之前威名远扬的越氏一族，以奇诡兵法闻名天下。传说中，越家有一本神秘的兵书，名叫越家图，上面记载着上古流传下来的不传兵法。越氏族人凭借此兵法，征战四方战无不胜，赫赫威名天下皆知。因那兵法过于强大，被当时的皇室觊觎，下了莫须有的罪名将越家满门抄斩，而后得了越家图。只可惜少了骁勇善战的越家军，不过几年，那个国家便被邻国举兵攻入帝都城下，贪慕越家图的君主做了亡国之人，自焚帝宫，葬身火海。
从那之后，越家图失了踪迹，再不知是否存在。
不过，也不讨厌。
青青一笑，伸手把他的匣子打开了，然后哇了一声，把屋里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青青嘻嘻笑道：“不是怕我师父骂我不懂规矩么？”
唐萱看看陆晋舸，笑着问道：“陆先生，我给孩子一点过年的小礼物，需不需要你同意了才能要啊？”
唐萱笑道：“拿着吧，在外面怎么样我不管，在这里你是青儿的朋友，就是我的小辈。姨姨一视同仁，都有压岁钱。”
青青看着袁十七还是木愣愣的，噗嗤一笑，把他的手背一拍：“怎么看着就傻乎乎的？姨姨给你你就拿着，重新当一回小辈的感觉如何啊？”
袁十七看她，感觉如何？感觉怪怪的。反正他不习惯这样一下子又被当成了小孩子。
袁十七捧着匣子，呆愣愣地说道：“我……给我的？”
他没有听错吧？他给小辈压岁钱都给了不少年了，还能拿压岁钱？
唐萱看了看天色，转着轮椅到一边的柜子前，拿了两个匣子出来，分别递给青青和袁十七，笑着道：“已过子时，算是新的一年了，作为长辈，给你们两个发点压岁钱，祝你们两个来年事事顺心。”
青青笑着接过匣子，响亮地道：“谢谢姨姨！姨姨，我能现在就打开吗？”
唐萱笑道：“送给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打开都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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