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叹了一声，道：“你舅舅不在，我本不该来的。不过……”
秦家父子尚在乡关，秦府由秦大将军的夫人余氏掌管，按说他是不该来的。不过秦大帅的夫人，一品诰命严氏尚在人世，她虽常年礼佛不问世事，却仍是萧相的岳母。萧相来秦府拜见岳母，礼数上说得通。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青青觉得他尚为青青的母亲难过罢了。
青青仿若不懂，只淡淡问道：“父亲，进去吗？”
萧相微微拧眉，这个女儿怎么像是对秦家完全没有兴趣？
此时秦府的管家急匆匆赶了出来，对着父女二人作揖道：“小人见过相爷，见过表小姐。”
萧相抬手示意他起身，道：“老夫人在府中吗？”
管家道：“在，接了相爷的信，老夫人便去书房了。”
萧相点点头：“走吧。”
两人随着管家走到秦府书房前，管家对着房中道：“老夫人，萧相爷和表小姐到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请他们进来吧。”
管家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相爷，表小姐，请。”
青青跟在萧相身后走进书房，给坐在房中的老妇人行了礼。那老妇人说了声免礼便让他们坐下了。青青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外祖母，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满头银发，皱纹纵横在曾经也是绝美的容颜上，毫不留情地刻下时光的烙印。
然而岁月褪去了她的美貌，却给了她沉淀下来的韵味。那是一种经历过风霜之后的沉着，是一种百折不挠的坚定，也是一种万事看透的淡漠。那种气质，并非以容貌便可比拟的。
只这一个照面，青青便知这位外祖母绝非孱弱的后宅夫人。
老夫人和萧相客气了几句话，看向青青：“这就是我那外孙女吧？”
萧相忙道：“是，这就是青青。”他示意青青给老夫人行礼，笑道，“这丫头刚回来，还有些怕生，岳母见笑了。”
老夫人眼神淡淡的，只瞥了她两眼，微微颔首道：“我女儿的子嗣，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起来吧。”
青青依言起身。
老夫人淡淡道：“你回来我也高兴，只是我与你父亲也许多年未见了，你先去见你舅母她们，晚些时候再过来也一样。”
青青心中微微不解，面上却不带出分毫，只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而后便随着管家走出书房，秀眉微微皱起，似是对外祖母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萧相心有疑窦，此刻却不好问，只能按捺下去，留在书房和老夫人叙话。
他回头道：“青青，我们到了。”
青青应了一声，掀开轿帘，站到萧相身旁。她今日穿了那件浅蓝色的长裙，头上簪了两支银钗，又带了一张纱巾遮住大半张脸，粉黛轻施，愈发显得人如玉。
青青慢慢道：“我刚回府中，有很多事都不熟悉，你既跟在我身边，少不了要多操点心。毕竟，我好了你也能好，是不是？”
凤羽低低地应了一句是，也不知到底听懂没有。
收拾停当后，青青带着凤羽去了正厅，与萧相见过礼后便一同去了秦将军府。
宣帝为示恩宠，特为秦大帅罢朝三日，而后封其长子为靖边大将军，带领秦家军驻守望乡关，其子秦晋安也封了四品的武将，跟着父亲在秦家军中效命。如今秦府牌匾也早已换了，京中人却皆知秦家殊荣，也敬秦氏一门忠君爱国，故仍以大帅府称之。
辰时过后，萧家的两顶轿子停在秦府门前。
萧相掀帘而出，看着那古朴而简洁的秦府牌匾，心中叹了一声。
凤羽帮她把衣服拿出来，笑道：“这几件是昨夜相爷吩咐针线房连夜赶出来的，大小姐要穿哪件？”
青青扫了一眼，青的粉的蓝的红的，颜色柔和而不艳丽，都是适合年轻女孩探病穿的。这位丞相大人，若真想讨好什么人，当真也是用心思的。
她笑了笑道：“哪件都行，随意吧。”
各朝各代领军打仗的将军无数，能做一军主帅的也不少，仅大周一朝，便有三十余位军阶晋为元帅的大将，但在郎熙城中提到帅府，众人却都知道那是指秦帅府。
秦大帅七岁随父从军，十余岁便开始领兵打仗，镇守边境。他辅佐三位君王，铁血峥嵘，一生戎马，立下军功无数，是从军之人的楷模与典范。只是秦大帅征战一生留下的伤太多，年纪大些后，这些旧疾都找来了。原本秦大帅还能撑着些，在独女冤丧京畿后悲痛交加一病不起，很快便去了。
青青回头看她一眼，笑了，道：“起来，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你怎么样。”
凤羽谢过后起身，也不敢再开口，低着头给青青梳妆。
小丫鬟凤羽跑过来，抱着两三个衣妆匣子，行了个礼道：“大小姐，相爷说今日要去秦将军府，请您用完早饭换了出门的衣服就去前厅呢。”
青青点点头：“好。”
凤羽很开心地给青青梳妆，边梳边道：“大小姐这样美，装扮起来更是倾国倾城。”
青青抬手推开凤羽递上的一支宝石簪子，道：“我外祖母身子不好，着装过于华丽委实不妥。就带普通银簪就可以，宝石珠玉一律不要。”
凤羽身子一哆嗦，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道：“奴婢知错，请大小姐饶命。”
凤羽眨眨眼：“大小姐是去看外祖，打扮漂亮点会好一些吧？”
青青不在意这些事，点头同意：“好，你看着来。”
第二日一早，萧逸瑶的贴身丫鬟送来了十份《女戒》，青青笑了一下，看也没看就放到一边。昨天那位二小姐一直和她强调她的身份，强调她的本事，青青不耐烦，便以激将法刺得那位小姐失了神智，一定要和她比试一番。
想到这里，青青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的师父陆远舟乃是南国名门之后，教养她时也格外用心，武功羿术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因她虽未在京都长大，却自幼受教于名师。青青天分好又肯下功夫，自然也学得不差。京都里的人若想在这方面让她出丑，可是要好好想一想的。不做好准备，就会像萧二小姐这样输得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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