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邵：“唉……”
此时两人之间的谈话忽然插进来一道温润女声：“你好。”袁舒雯走过去伸手跟二邵打了个招呼，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还得麻烦你了。”
二邵看到面前的女人，觉得很是眼熟，想到她是谁后礼貌回握，笑得略深：“袁小姐你好。”
刚才屠明在电话里嘱咐他把官方那边摆平，不要让他们去找当事人的麻烦了，估计这位袁小姐八九不离十就是当事人。
半小时前，袁舒雯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没什么心情去警局做什么笔录了，至少今晚不想……只要赶快找个地方自己静静待着。
屠明全程没有看袁舒雯一眼，刚刚却冷不丁回头问她：“不想去？”接着不等袁舒雯的回答就拨起电话。
袁舒雯把外套从肩上撤下来还给屠明，对着他们微微躬身，语气娴静：“我先走了，明天我一定会去警局，今晚实在是麻烦您了。”顿了顿，袁舒雯声音低了一个八度：“非常抱歉。”
烂摊子专用户二邵的确是大半夜从被窝里被屠明叫起来的，郁闷的不得了——但是这类事对一个女性影响多大他也理解得到，对袁舒雯的同情与好奇一样多，听到她这么说连忙摆了摆手：“好……对了，要不要我送你啊，我开了车来……”
二邵后知后觉地在犯蠢说这句话，停住话头的同时听到背后那一把熟悉的boss声线，好整以暇地道：“不用抱歉，我也刚好也要走了，一起吧。邵先生，今晚麻烦你了。”
屠明经过自己心腹副手，笑得灿烂温柔，拍了拍二邵的肩膀。转身拎着没反应过来迷糊的袁舒雯离开。
二邵全身僵硬地看着屠明离开的背影，心内一阵哀嚎——又不是没看到那个袁舒雯的资料被调查的多细，自己竟在屠明眼皮底下贸然……他的脑子可能是被僵尸吃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夜的街上，店一个一个走过，夜晚凉风吹的树上簌簌落叶自顾自地摇晃低吟。袁舒雯猛然刹住脚，停在一家店门前，屠明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却先瞟到了袁舒雯头上的商店名字，视线挪了下去。
看到屠明黑眸扫过来，张了张口，袁舒雯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袁舒雯蓦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认真又带着微讽：“屠明，那晚说让我离你生活远一点的是你，现在……今晚的事先谢谢你，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屠明笑了，轻松愉悦的样子：“没带车钥匙，不走回去，难道飞吗？这条路也没有写袁舒雯专用，也没有写着屠明禁用，我为什么不能走？”
袁舒雯一动也不动盯着他。
说实话，袁舒雯自问以前也是个牙尖嘴利敏捷的人，但是遇到屠明这种以噎死别人为己任的，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吐槽……没被气死实在是母上生的好，给了她广阔如银河系的心胸。
屠明静默了几秒，迎着袁舒雯的眼神淡淡勾唇，其中魅惑跟秋夜一把凉风几乎融合：“袁舒雯，虽然你不想承认，但是最近你运气真的不好。”
袁舒雯背脊一僵。今晚的意外，姚锋八成会先被关起来，但是公司还留下她的可能几乎是零。
屠明碾碎一片清脆的落叶，看着地上，懒懒道：“被追着跑，被找麻烦，撞围殴撞打架撞纵火，我觉得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很难找到被你更倒霉的人了。”屠明眉眼带笑：“我对这个的确很感兴趣。所以，你真的不考虑去烧个香做个法？”
袁舒雯手指微缩了缩，在暗处抓住边角衣料，她轻轻笑了一下，几乎用尽了力气说出：“不，最倒霉的事，是我竟然遇见了你。”
天边掠过的卷边乌云压着隐隐的轰声滚过，是暴雨的前兆。袁舒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要离开。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慢慢砸下来的雨点滴答声，再没有第三个声音。在彻底被大雨淋透后，终于经过了一个公交站，袁舒雯捋了把吸水后非常重的裙子，在公共等待的椅子上坐下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对大部分人来说，下雨最佳的时间就是午夜。一觉过后天气清明，或者睁着眼缩在被窝里听雨打在窗檐，一夜过的也会十分快。
以可感知的速度凉下去的温度，让只穿无袖裙的袁舒雯身上皮肤冰凉。眼前空空的街道偶尔经过一辆轿车，溅过的泥水扑到站台上来，她连躲都懒得躲，低头往背后广告牌上一靠，当红流量明星正举着绿茶笑语嫣嫣。
再早几岁的时候，袁舒雯想起靠书写来排解伤口的时候……准确的说，是抄写。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她待在房里一夜，把白纸找出一沓，抽出一本圣经随意翻开一页开始写。那个温柔聪明的伟大女人直到最后一刻，也只跟她说，小雯，不要伤心，几十年后还会再见。
那日天光暗下，亮起，阳光逐寸攀至窗沿上，真正教人清楚明白什么是晴朗使之绝望。所罗门两千年前在传道书里说——因此我憎恶生命，在日光下发生的一切事都使我厌烦。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谁会为捕风伤心啊？袁舒雯低低笑出声来，现在她没有那个闲情兴致了。也是更清楚知道，有时候伤口还不如就晾在那舒服点。
可是现在真的很冷啊。
忍了几个小时风吹的窒息感反扑而上，袁舒雯发现差点被强迫那个的本身，并不是让人最难以忍受的。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事无论受不受得住，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都得这样承受。旁人的安慰、温柔的言语，不会有任何用处。
袁舒雯脑里一片交织的混乱，没顾得身下的凳子被公交站设计的有倾斜的弧度，她坐得本来就不稳，此时雨一阵比前一波更猛地渐强，一时不察直接倒栽葱摔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袁舒雯只感觉被同样湿透的肩膀稳稳捞住，触碰的温热一瞬间让细小的痛楚扎进冰冷皮肤中的每一个细胞里。
袁舒雯顺着街灯昏黄灯光的影子望上去，屠明垂眸望着她，微妙的冶艳与漫不经心。下一秒，袁舒雯突然被强行塞了一根吸管在嘴里。
？！？！袁舒雯瞳孔瞬间放大，WTF……？屠明举着一杯奶茶，眉头蹙了蹙：“你不会吸一口是不是？”
袁舒雯：“……会。”乖乖吸了一口，还有点烫的甜香盈了满口。
对面打着闪的黑色轿车里灯还开着，车里面望见这一幕的两人齐齐陷入默契的静默。
“二邵，真的不用……给三少拿把伞吗？”
二邵看了一会儿，失笑：“可以，你去。我不擅长送死。”
“……明白。但是这次女的风格跟以前都不一样呢。” 下属扒着窗户争取努力看清，只能确定不是倾城倾国类型的。
二邵顺手点了根烟：“几个月前认识的吧，我最近不在上海。不过听说最近屠明至少救了这个女人三次。”
“这个女人看着挺一般啊……三少有救了人再献身的习惯？”属下一头黑线。
在屠明身边待了十几年，二邵从来不去试图弄懂他。抬眼看着对面模模糊糊的雨幕里的两人，二邵抬手打开雨刮，笑了笑：“很简单，不是因为救她所以这样。因为是她，屠明才救。”
听到屠明的回答，二邵眼前一黑，开始暴走： “我的祖宗诶！那么近，你知道那子弹要是弹回来你和门就一起挂了！！我现在来收尸我也不用竖着回去了，你是要搞死我啊！！！”
屠明当即就摆了个“我打都打出去了你要拿我怎样”的无辜表情。
……相当微妙。袁舒雯听见自己的呼吸依然轻浅，是的，他们在一个空间里待着。
但是又不是，他们之间隔的很远。或者说，他与整个世界都隔得很远。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灌了一座城的寂静，吹来远处岛屿，声色不动间也让人觉得自有烈度。
屠明在想的事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变得善良耐心宽容了不少，值得颁个锦旗。
跑到现场看了眼门锁，二邵开始满场找他boss屠，直到在前厅角落落窗处看到人，当即就冲了上去。
袁舒雯坐在另一个窗格边上，看到一个清秀的年轻人一脸悲愤地赶过来，对着屠明就是颤抖的一个问句：“你打坏的门吧？”
屠明抬眼看到副手二邵，嗯一声敷衍应了句。那把枪被他随手撂到不远处的地上，跟二邵的猜测一样：是他从边境回来没来得及换下的沙鹰——后座力极强，用来打普通门板是很危险的事。
袁舒雯早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当即抵着牙缝蹦了两个字：“狗屁。”
姚锋狠狠瞪了袁舒雯一眼，刚要说什么，就被屠明不耐烦的截断，但语气听起来莫名耐心：“听到了？”
“听到什么——”姚锋一脸厚颜无耻地冷笑，他常年身居高位，哪里受过这种气，看到屠明并没开枪，说话依然不急不缓的，心里妄下结论——这人要么是拿的假的，要么是没胆儿，虚张声势。
这段时间夏鸣和白之耀都跑到境外去了，闻讯赶来的是屠家另一位负责收拾烂摊子副手——二邵，其貌不扬，整个人偏瘦，看着清清秀秀的书生气。
二邵到的时候，夜店里已经有相当人数的相关人员。跟警官简单打了招呼，一些警官认识他，恭恭敬敬地放了行。
屠明脱下身上外套，走过去轻飘飘地扔在袁舒雯身上，坐到她对面，淡淡开口道：“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你需要去医院吗？”
袁舒雯摇头道：“不用去医院。”顺便掀起眼，朝对面看去。屠明只着衬衫仰靠在沙发上，看不清表情。
屠明往后撤了一步，持枪的手仍然顶着姚锋的前额。他面容俊美，藏在大半阴影里的脸有些危险的意味，姚锋眼神一斜，心虚地躲开了。
见姚锋如此，屠明神色冷淡，眼微眯起，问道：“她跟你一个想法？”
袁舒雯见到这幕不禁惊呼出声，然后自动自觉的捂住嘴。如果不是刚刚脱险，她真想认真鼓掌喝下彩，动作一气呵成的流利，娴熟的像在自己脑海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屠明抬眼正对上袁舒雯好奇赞叹的神色，当即就怀疑上一刻差点被人强迫的她，是不是给人在那瞬间魂穿了——这一副看马戏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轻松地甩了甩手腕，屠明扫到袁舒雯半蜷起来的样子，衣衫凌乱，胸口肩头痕迹清晰，心下沉得嗜血念头一起，勉强忍住了回过头补姚锋十枪的冲动。
话音未落，屠明忽然抬腿踹翻了沙发前的茶几，钢化玻璃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巨大的声响。
枪在屠明手里转了一圈，枪柄对外往姚锋脸上近乎暧昧地轻拍了拍，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屠明猛然扣着姚锋的后脑勺把他磕在茶几尖利的边缘，姚锋软绵绵地倒下去——全程不过十秒。
伏在袁舒雯身上的人愣了愣，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当然姚锋感觉的得出抵住他脑袋的是什么。但……这特么可是是法治社会啊！玩具枪都能被查翻的时代，这个人胆子真大——比起害怕，身居高位惯了的姚锋第一反应是恼怒。
“你谁啊？！我和我女朋友的事你管的着吗？傻逼拿着枪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警察吗？”姚锋撇过头去，眼神恶狠狠地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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