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之前那封写得很不错的未录用，看来是真的去情真意切啊，我有那么优秀吗？”袁舒雯感慨道，眨了眨眼睛，忧愁望向董泽恩，他沉默几秒，坐过去把袁舒雯脖子卡住，一阵面无表情地猛摇：“你有啊，你看你脑子一晃都是水，一股清流！”
不远处的街道，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里的白之耀手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拨出电话，犹豫着开口：“白少，那两千块钱还要还给那个女人吗？”
电话那头颤抖血腥的嚎叫明显离得远了些，白之耀走到角落里，皱了皱眉：“什么？”
“就是之前夏……”
“夏鸣让你给谁？”
“那天来屠宅的女人。”
“哦。”白之耀顿了一秒，“所以你还在北京？”
“是啊。”
揉了揉太阳穴，白之耀没想到自己手下把屠明随口一说的一句话贯彻的这么彻底，此刻简直一道白光脑内爆炸：“三少早特么走啦，我在香港，这两天抓了大鱼，你现在过来。”
手下有些为难：“那钱怎么留给她？”
白之耀笑骂一声：“爱信不信，三少就是没事说着玩，现在早忘了！随便你怎么办。不过，三少要让你跳楼你也转身就跳啊？”
“我跳，我相信三少。”
“……疯子。”白之耀想，屠家从上到下果然都是疯子，包括他自己。挂了电话，他把烟用指尖碾灭，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被绑在椅子上的人。
这是一间废弃的工厂，藏匿在市郊最远的背阴处，了无人烟，灰尘和斑驳的墙皮在幽暗里显得堕意深然。被绳索捆住的两个男人，分别被蒙住眼睛、塞住布条，这两个年轻戾气的男人咬紧牙关死都不招，坚信他们的老大不会放任他们不管，他们的同伙几天前甚至刚刚挟持了飞机进行了一次自杀式袭击，该死的人没死，在他们紧接着的进行的刺杀里又让目标逃了，还反过来被抓。
白之耀大踏步朝他们走去，左右两脚，把椅子连人一起踹翻，蹲到其中一个跟前，拿开他眼睛上的布条，点燃一支烟塞进他嘴里，随即白之耀重给自己点上一根，在对方惊惧恨意的眼神里，白之耀把手上那根烟头碾在他身上最显眼的一处深红翻肉的伤口上，因为太用力手臂肌肉甚至青筋爆出。
把烟扔掉，白之耀刚要说什么，工厂门口一道极强的远光灯打进来，门口那辆骚包至极的车停稳后，驾驶位上翻身跳下一人，身手干净，屠明一袭纯黑衬衫，深色长裤，整个人修长妖然，他手腕至小臂处还缠着两层雪白绷带，几乎妨碍了他开后门的动作。
屠明瞥了眼手上伤口，用左手轻挑开一个角，牙咬着一抽撕开所有绷带，转身开门的同时淡淡开口：“把他们扶起来。”
屠家手下照做，并且贴心地让他们面向门口。屠明用完好的左手把后座上的人拉下来，那是个偏瘦黝黑的中年男人，此时滚在尘地里，一身狼狈，看的那两个人瞬间睁圆了眼。
屠明随意指了指，示意白之耀处理身后那个人，迈开长腿走到两人面前，唇边噙笑，近乎温柔和耐心让男人的黑眸看起来像是蕴着淡光。下一秒，屠明拍了拍左边被绑人的面颊，手指了指不远处，语气很感慨：“那个是你们的话事人对不对？怕孤单我带来给你们做个伴。今天说不说无所谓，反正我时间比较多，我们可以慢慢耗。而且，我真不喜欢很血腥的拿着枪打来打去，一下就没得玩了……多没劲。”
屠明直起腰，歪了歪头，忽然很轻地笑了笑，修长手指随意比划了下那男人的上半部分：“听意大利一个商人说，你们那里卖粉的特别流行把眼睛用木棍挖出来，再用刀一点点，喜欢哪里就从哪里开始。”
对面在被抓以前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华裔，此时也不免被绝望逼得咬牙止颤，声线充血：“你……你敢……”
屠明薄唇微抿，收起笑容，黑眸微垂，语气间里有一抹凉风，浅淡痕迹没有任何感情在：“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句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一夜审问的收梢，是地下黑色势力的一次重洗的开端。
三个月，足以改变很多事。比如说——袁舒雯的银行账户像个喂够的宝宝，越发白胖肥沃，真令人感动。皇庭集团的福利的确好，薪资在实习阶段都是甩同类几条街，遑论跟袁舒雯原来的行业比了。那感觉就像从拖拉机在田地吭哧吭哧走，突然转到了高档车上。
刚进公司的时候，整个部门上下都觉得袁舒雯是关系户，可时过境迁，只要埋头乖乖做事打杂低调做人，谁会没事盯这些鸡毛蒜皮。袁舒雯知道，就算她没有，别人觉得有，那就是有。但是也没人会关注自己以外的人超过一个月，如果你不去打扰他的话。
一切如她所愿回到了生活正轨上，尽管只有周天能休息了。
除了一些意外……
黄乐婷有次带着一箱鸡尾酒过来，坐在沙发上看着综艺喝到神智不清，然后抱着她呜咽：“都尼玛怪我，没有提前发现，怪不得他饿狼看羊羔一样看你呢呜哇……”
总感觉这小妮子人生目前任务之一就是帮自己脱单……袁舒雯知道她在说屠明，但是懒得多想，便把黄乐婷搂在怀里，顺便摁了个喜庆唱歌的台，伴着“辣妹子”的背景乐柔声哄着林黄乐婷：“乖，少喝点，再喝就成酒缸了，你说的我早知道啦。”
早知道屠明是被欲望野心浸染的成年男人，初遇那一面，不过是可以被轻易扔到脑后的谎言而已。
一个黑心公司的违法乱纪管理人。
袁舒雯偶尔会想，在某些无事的早上去冰箱挖冰喝水的时候会想，要不是她走的急，屠明也很快消失在她生活里，她一定会提醒他，你继续这么下去，应该是会被拐的。
而另一件出乎袁舒雯意料的事，是陪着上司赶局喝酒应酬。
自从一个月前某次酒局舍命救场后，袁舒雯喝再多也不上脸，千杯不醉功力起码达到六成，酒量好酒品佳，淡然冷静的把同事送回家后，自己再挂的表现给经理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此，袁舒雯就成了一名挡酒大户。
基本上有酒局她都被点名一定要去。
餐厅外的微风暖阳倦怠，万里晴空，吹得袁舒雯一时晕然。随便找了处长椅坐下，董泽恩也跟上来，若有所思道：“去那做职员？怎么会考虑这么选？”
袁舒雯仰面靠在长椅上，两条腿伸直搭在一道，闭眼回答，声音略低：“是啊，怎么会。大概是，有些人肯放过我吧。”她起身看着董泽恩难得困惑的样子，袁舒雯失声轻笑，像条咸鱼一样翻身爬起来，双腿盘在长椅上：“你知道吗，这人有时候就是欠！很多事其实他弄不清楚，可是我们就非要翻出个所以然来，就算翻出真相，可能跟你没关系，可能你没法改变，你说，知道了以后也就是为了'知道'而已，有什么意思？”
她一个字还没说呢？！袁舒雯黑着脸转头用眼神安抚了下脸色难看的董父，甩开董泽恩按捺住她狂躁的手，袁舒雯从桌子上拿下茶壶给自己碗里斟茶水，一边淡笑着开口：“现在没有工作，前几天辞职了，还在找，男朋友还没考虑，我现在主要还是忙自己。”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热切的眼神慢慢转为同情。有几个早认识袁舒雯的当即就痛心疾首捶手：“当初阿姨跟你说过没？行业歧视可不是闹着玩的，建筑你找对口就够难，你看看现在再回来考公务员或者进私企，不可能了吧！”
年轻一辈的小弟弟小妹妹也打量着袁舒雯，她面不改色的匀速夹菜，偶尔点头表示听进去，一字不发。
全场一时静默。
就算不了解金融业界的公司，但是只要看新闻也知道皇庭集团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袁舒雯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得体地微笑告别，赶在被拦下前离开了包间。董泽恩还是佩服的，袁舒雯蹭饭的礼仪简直是教科书级别。他同样打招呼准备离开，对着一脸生无可恋拽着他袖子的董老同志，董泽恩无情地拨开了老爸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实际上，袁舒雯也是很后悔的，早应该打完招呼就走的。她还没有落座，一些自来熟猜出她是董泽恩继妹的人问题一坨一坨砸了过来。
“小雯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关你什么事……
人走到一个阶段，心里都是有杆秤的，扫几眼就评估着价值，值不值得搭话交往——很明显，这类放任自流的女人不在袁舒雯的圈子里。
刚咬下一筷子的鲜虾，短信提示音适时响了，袁舒雯抬手抱歉地示意了下，划开屏幕，扫了眼，微挑了挑眉，又收回手机。接着划了几口米饭，说教和八卦左耳进右耳出也差不多了，袁舒雯喝口铁观音，慢吞吞开口说了饭局上最后一句话：“有一点说错了，工作找到了，在皇庭集团，下周报道。不过专业的确不对口。”
……果然来了终极问题。
“天哪！真的没有吗？我这有好几个青年货源，给你介绍几个吧！工作恋爱要两手抓两手硬啊！”
众人回头，身着米色薄外套黑色九分裤的大妈们与自己面面相觑。
袁舒雯双眼沉默地看了眼董泽恩，心里回旋踢他十万次后，扯了扯唇角：“大家早啊。”
“单身女孩一个人打拼还是辛苦啊！听说工地这种地方哟，女生也容易受欺负，啧啧，可不了得啊……”
是啊，但是有贼心的人都被她欺负回去了……
“男朋友找了吗？”
“待遇还好吧？现在建筑类的工作可不好找啊！”
……
挂掉电话后，董泽恩不再搭理一桌子的所谓亲戚朋友，自顾自冷着脸低头喝着茶看手机。
月经聚会，始于微信群里这些无聊人的提议，就在刚刚，在一堆人瞎起哄和他父亲的无奈里，他只能打给袁舒雯——这些姑大姨对所有自己不了解近况的人都有狂热的窥探欲。尤其是，袁舒雯这类一路不声不响，最后突发叛逆，不顾所有声音坚持跑去读了和尚专业的。
董泽恩也想好了，如果在场这些人嘴太碎，大不了拉着袁舒雯走就是。电话结束没多久，前后没有二十分钟，包厢门就被推开，袁舒雯进来时实了好几秒，这一大桌子明显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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