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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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舒雯抬头与屠明对视,不巧正对上屠明忽然低下头凑她极近,极近短暂的停留,耳边温热气息似缠绕情意,长似流年般停留:“如果你忘不掉那晚出现的人,你等待的未来很快会忘记你。”

    然而蓦然抽离,屠明撑墙的手同时离开,嘴角微扬,语气语调没有什么波动:“袁舒雯,我知道你很聪明。调查事情都很顺利,没什么后台,纯靠逻辑判断和一点直觉,很多事能摸出个大概来。”

    屠明倒退着走,说得不快不慢,音色华丽,偏偏出口的话低温又静的自有怠惰感,但是袁舒雯在那一瞬间被敲醒一样反应过来。

    那些面具被撕开,层层分开后,这就是他。至少是,屠明最真实的一部分。

    屠明轻笑:“你跟十年前一个人很像,但是你们不一样,除了看到,他还知道怎么解决,哪怕用尽所有手段。”

    最后屠明踏过那些被撕碎的资料时,终是停下,对着麦少良说了短短几句话。

    随即脚步一旋,屠明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的离开,把两个人丢在身后。

    那之后,麦少良久久定着,只留一具躯壳肉身在人间。

    屠明对麦少良说的话一直在回荡在他的耳际:“你十五年后才重新见她又如何,会不知道经她手的毒品能死多少人,能让她死几次吗?知而不报,你还是别担心晚上找我的鬼魂。”

    屠明说话样子相当招摇妖孽,全身上下简直就是写满了“我很欠扁”的慢条斯理。偏偏又不是错的。

    偌大空间,竟只剩袁舒雯和麦少良。

    袁舒雯走过去,揽过麦少良的肩把一滩泥似的带下来,看着他坐到地上,似被抽光了力气,她忽然失笑了,唇边绽出最近一个月最深的一个笑。

    “你一开始,就不想死吧?”

    麦少良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她。

    袁舒雯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把手放进衣兜里,眼神复杂地回望:“你害怕,害怕屠明会找到你,真的动手,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

    她不忍心说完下半句,所以横下心快速说了:“满脸都写着我都要自杀了你别来动我的姿态——看的特别清楚。真的。”

    刚从暂时的死亡恐惧里逃出来的麦少良木然地看着袁舒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淡然眉眼,语气极轻道:“我都可以看得出,更何况是屠明。”

    麦少良想死的间隙脑子里还抽空飘过一句话:你们都是一类人,我都想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看着袁舒雯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麦少良忽然觉得,这个女的,看起来竟比自己还要难过。

    那是双没有污浊,沉静而有气质的眼,可一时间,垂下的那瞬像失去了所有。

    ……

    袁舒雯心血来潮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去吃晚饭。

    一路上都在翻以前只存着,没有细看的美食店攻略贴子。

    七八点光景,袁舒雯坐在冷气还没换成暖气的二号线里,车厢空空的,冷清又安静。

    旁人偶尔看一眼袁舒雯严肃面无表情的脸,却只当这女的一定是在翻股票跌到最低点的那一栏的新闻——虽然袁舒雯自己是正在从甜品店滑到生煎铺子,想着哪家人气旺一点而已。

    经过心理的食欲斗争,袁舒雯选了一家东区口碑很好的粉店。

    这也不是她要求不高,实在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其他店全关完,除了这家开着……

    于是老板在关店前头痛想哭的迎来了最后一个女客人:怎么还没完,放俺回家睡觉看剧吸猫行吗??

    袁舒雯的战斗力却超过老板想象。半小时内,不仅吃完了一碗螺狮粉,一盘海带鸡爪,一盘炒土豆丝,还顺便搬了一箱啤酒,坐在那里自顾自闷闷地喝。

    那劲儿,老板晃然地错觉看到了自己被老婆赶出家门在烧烤摊上伤心的时刻,顿时就亲近了许多分,自说自话拿个小板凳倒着坐好:“……”

    老板还没来得及安慰,就被袁舒雯砰一声放酒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袁舒雯伸出手指点着桌子,沉声又中气十足,简直平地一声雷:“我次奥了屠明脑子里装的是烧卖是吧!?他是皇庭集团的手下……” 她爬到椅子上,慷慨激昂的手势挥了挥,“真相就在眼前,啥都看不见,看不见啊!一个冷血动物装成炸鸡,外酥内热的……”停顿一会儿便叉着腰,冷冷又哼了声,“不是装的烧卖,我看脑子里都是炸鸡。”

    老板凭直觉拍腿,熟练安慰:“对嘛!他敢抛弃你,脑子里肯定不止一打炸鸡!”

    袁舒雯猛然竖着手指,定在老板眼前,声音冷冽:“两打,两打。”

    “至!少!两!打!”

    说完后跟扎破的气球撇掉似的又缩回去,蹲坐在椅子上,啃着酒瓶口,仰头看着头顶。

    “老板,你们家的招牌字体选得真好看。”

    袁舒雯又夹起一块打结的海带吃了两口,妄图把心里的郁结压散一点。

    可是根本没用。

    不是都说职场失意情场得意,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吗?怎么到她这自动失效了,这不犯规?

    袁舒雯她从不怕离所愿万里。只怕已经接近,甚至得到,还没捂热,就被夺走,一句解释也没有,只能回到起点,重头再来。

    袁舒雯看着一桌空盘子,有种感觉油然而生,觉得不是的,不是三分的伤口和三分的伤口合起来是六分,不多不少可以自己舔着自愈,它们是彼此的次方。

    只能阶乘,相加不算数。

    这就是两件糟糕的事情叠在一起的效力。

    胡思乱想的袁舒雯默然地拿起包,准备结账离开走人。

    左掏了掏,又掏了掏。

    ……

    再次右边掏了掏。

    比同时失恋啊不,暗恋失业更惨的事出现了……

    袁舒雯尽量笑得憨厚真诚看向老板。

    失业失恋,离家千里,没钱买单,手机没电。

    袁舒雯想起初中时看的故事会,里面说——我们要对面前的苦难摆出微笑拿出自信,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奔驰车。

    ……

    不对……

    脑子瞬间进入一番混乱后,袁舒雯下意识冷静了下,最终……

    奶奶个腿儿的。

    冷静个毛线,她究竟他喵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坐到火星一样远的六十公里外吃螺狮粉,到底是哪根筋搭错?!

    屠明把袁舒雯困在自己狭窄的怀抱空间内,他抬起左手执起袁舒雯一缕软发,手轻掠过后,笑得很玩味:“我说无关人员离开,你跟他有关系吗?袁小姐,有些话我只说一次。”可是当袁舒雯看得清屠明眼底警告冰冷如利刃,把内心深处那些无聊期冀击得粉碎。

    屠明那些笑容,面前这个男人,她心中的希翼,永远也不会有。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类。

    袁舒雯脚步一厘米都没动,等半分钟过去后,整个天台除了跟随着屠明的那些黑衣男,就剩下三个人。

    麦少良眼睛的血丝明显,声带微抽搐的崩溃:“我知道,你想让我死……你让她死就像捏死一只蝼蚁……怎么玩不过你,但是身上背着那么多人命,你睡得安稳吗……”

    麦少良话音刚落,袁舒雯便扫了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深色弹性九分裤,米色绒衫套一件中款呢子风衣。

    但与此同时心底叹息一声:大哥,以现在的形势,你觉得屠明难道就那么像会为了良心谴责而道歉赔偿的人吗?在这崩溃吐苦水,无疑于把所有的路自己敲钉封死!还不如抱着他大腿拖上来威胁一起跳比较有效。

    屠明像是能洞悉袁舒雯心思一样,在袁舒雯在那里自个儿心里吐槽完毕后,屠明眼神似有若无淡淡扫视过去。

    下一秒,自己的肩膀被人极快握住一带一转,被紧紧扣着,连着走了几步,袁舒雯没来得及回神,屠明转眼间已将她困在护栏侧面一道白墙上,一瞥都没有分给失魂落魄瘫坐在高楼边缘的麦少良,只有一个手下默默走得离麦少良近了两步。

    麦少良想要跳下来跟屠明拼命,可在身体微动的前一秒,有一抹倩影已先他一步出现在屠明面前。

    或者说是闯进来的。

    袁舒雯大踏步走来,中长款薄灰色风衣衣边挂风,在漫天碎屑里站定,忽而抬手掠过一片尚未落下的捏在手里,眼里相当淡薄,就好像——这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幸好,是可以做大动作的装备。

    袁舒雯稍微放下心来,肩膀也下意识朝麦少良所在的右边微倾了倾,方便第一时间能冲过去阻止麦少良发泄完脑热蹦下去。

    屠明低下头,忽然勾唇笑一笑,然后扣手在白色栏杆上敲了敲,朝人群说:“半分钟,无关的人自动离开。半分钟后,我就当你们默认——”屠明笑意渐渐褪去,黑碎发被风扬起,五官深刻轮廓越是在这样的背景里显出惊艳,背后的不祥之音越明晰。

    指着麦少良:“——和他陪葬。”

    有一种心照不宣的规则。说的是——困兽勿逼。背后的道理相当简单,人无法料到未来的日子,其中一条后路就是把敌人变成朋友。

    而这种规则,对屠明来说宛如废条。

    群众中的大部分人是认识袁舒雯的。

    大家对她的印象也是直白的很,袁舒雯嘛,那个很不活络的女同事,平时不声不响的,啧啧,看不出来还有一身反骨傲气呢,找死找的相当决绝,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好想买个小马扎带两扎啤酒几个大西瓜边嗑边看戏啊。

    屠明朝袁舒雯望过去一眼,那张脸上似挂冰霜一般很是冰冷,同时,心思缜密不漏空隙几成他本能一部分,没有忽视她心内狂风大浪刮的作响,从面上浅淡滑过。

    “如果你要撕,中建人事部在八楼,两个房间都是A4纸大小的资料,不够再让他们买,你说怎么样?”

    围观群众一阵哗然。

    屠明对说反话这种事一向没兴趣,他用手解开袖口挽了两三叠,露出线条精瘦的小臂,伸出手,旁边属下立刻递上几张纸。

    “不敢?那我帮你,”屠明微微一笑,“你的工作合同,所有证明,啊,还有你生母给你的房产让渡书。”

    屠明视线滑过手里那沓纸,流光溢彩的眼里冷然一片。蓦地,扬手撕的干净,纸屑碎片飘的漫天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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