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俩也想不到，那以后率先把纯白的普通女人拖下水的，纠缠不清，根本不是别人。
正是屠明他自己。
于是此细则又悄无声息的作废了，原因很简单，屠明比较霸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市中心医院内。
袁舒雯最近可能水逆。
短短一周之内，袁舒雯已经进来两次了，再来几次她准备考虑把被子枕头各种囤货帐篷搭医院门口长期驻扎。
虽说除了一种睡久了的懵圈感，她基本啥事没有。用董泽恩大佬闻讯前来探望的话讲，还有意外之喜呢——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上了省级以上的报纸，一定要珍藏起来，很有纪念意义。
以凶杀案兼入室抢劫案中的炮灰误伤人员出现，真是相当有纪念意义。
她以后的孩子问起来：妈咪，你啊，怎么能上过一次报纸？
因为你妈咪我被歹徒敲晕呀。
袁舒雯动手拆头上多余绷带时，笑到抽筋的黄乐婷一把拽住她，语气不善：“不许走，坐下，你哥去给你买吃的了，马上回来。”
黄乐婷右手覆到她手背上，安抚性质地轻拍拍：“我有个终极面试。”
黄乐婷再清楚不过袁舒雯在什么状态，这句话几乎是杀手锏一样的存在。潜台词简单明了：现在让她待着，头晕是一时的，没饭碗是永久的……
天大地大，找工作面试最大。
黄乐婷刷收回手，一巴掌拍她背上，十分严肃：“去你的不早说！快去啊！还等啥？！”
袁舒雯无奈又欣慰的笑着出去时，还听见了背后堪比高中运动会的有力口号：“抬头挺胸加把劲！干掉HR没脾气！”
袁舒雯被吓得差点一个大马趴跪楼梯口。面无表情的扶着扶手小心下楼，但是内心觉得隐隐自豪，黄乐婷这傻货干啥她都能无条件心软，觉得可爱的简直要了亲命。
黄乐婷干净透澈的像一捧清水，而自己，更像是从森皑山石旁滚下的泥流。
琐事如石，层层叠叠压下来，自六年前母亲过世，袁舒雯觉得生活像改变了很多，可是细看，又没有怎么变。
万建是一家老牌建筑甲方公司。五楼的大会议室，最后七名面试者的面试地点。
袁舒雯是第四个，有点不吉利。在秘书小姐叫到号后，推开门却发现第三个应试者还没有出去。
是跟她年龄相仿的女生，看上去为了得体的形象小心翼翼的打扮了一番。
女生在哭。
小声啜泣，难过而压抑的声音。
女生说：“能不能让我知道不录取我的原因？我真的准备了很久……才十分钟啊，您可以稍微再考虑一下吗？”
那五个面试官全是男的，相互对望一眼，相当默契地由为首的人开口。他是个看起来和蔼面善的中年人，简单安慰了几句，都是些经常听到的话。
秘书本来也十分尴尬，刚想把袁舒雯劝出去，结果未料她稍稍往前一步，朝门框处虚而不散的一靠，是等待的姿态，兼具静默的力量。
袁舒雯看着女生被劝出来，擦肩而过的瞬间，袁舒雯面色淡淡走进去，微躬身，打招呼。坐下。
一路答下来，根据简历问得中规中矩的问题，加上职位相关，袁舒雯都准备到了，毕竟从两周前收到面试通知，到现在，每天基本只睡四五个小时。
二十分钟后，面试官微笑道：“感谢袁小姐抽空前来，有结果我会通知您的。”
有个锤锤的结果。被上一个哭哭啼啼的炸毛女人吓到了，本来可以直接拒绝的人还得延后处理。
过了几秒，整理着东西的面试官们齐刷刷抬头：这女的怎么还没走？
袁舒雯拿回自己的资料袋，一圈圈绕着细白的线头，不紧不慢地说：“失礼了。但是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这个结果，不是吗？”
说到最后三个字，袁舒雯轻勾了勾唇角，睫羽微垂的一瞬，在有着明显熬夜痕迹的眼窝下投过暗影。
其中四个面试官静谧的看着她，心内极其默契飘过一句话。
这个比遇到个哭的还倒霉，看上去是疯了啊！！有防备心的直接坐着滑动椅往后面滑了两步，警惕盯着袁舒雯，最近冲动那啥那么多，他老婆作为护士被病人追着打少说五次了!
为首的人低头沉默，一下想起上面压下这道潜规则时给他的多一句的回复：这个女人反应快，灵敏度很高，抽丝剥茧、一挖到底的作风，在上个东家把某些事捅破，本就不算识相。何况极有分量的势力放风不让收中建的这个新人，何必呢。
是，何必呢。
但是作为一个有节操的专业人士，面对一个合适的人才却不得不放走，除了可惜，他还有不得为之的无奈。
袁舒雯眉头也没皱一下，把资料袋随手装在带来的包里，语气温和冷静：“我问一个问题，您可以不必回答。虽然说，”她面上滑过极快的自嘲，“猜的七七八八了。是西南那个公司的人吧，法定代表人白之耀，叶盛。”
他皱了皱眉：“不是……”，莫名地，中年人又加了一句不敢完全确定的事，“但是跟这个肯定有关系。”
袁舒雯点头，把背包带子收紧，干净利落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谢谢。来日再见。”
离开的时候背影笔直，削瘦有力。
看着相当冷静的样子。
实际上，冷静个屁。
真说心情，那自然是不服。
不，不仅仅是不服。
袁舒雯现在非常深刻刻骨地认识到，古有卧薪尝胆，近将军扒胃见草，那都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志力在推进手中任务了……那是相当心塞的心情啊。她复习十遍邓爷爷一生三起三落可能才能平复。
走过护城河时，袁舒雯刷地拉开包，把里面的东西扔到了河里。简历，资料，一切。甩完转头就走。
忽略路人谴责的眼光，手刚收回袁舒雯就听到铃响，她直接接起衣兜里作响的手机：“喂？”
“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先听哪个？”
这一天阴霾稍重，人群里来来往往都是陌生冷漠的脸。没有她认识的，没有认识她的。乏善可陈的建筑，跟她一样；相当糟糕的天气，云影沉浮间都是麻木的深灰，跟心情一样。
“都行。”她低低地说，爱咋地就咋地吧。
那头黄乐婷压抑着激动的声音隔着听筒传了过来：“那个医院男，你还喜欢吗？”
那是他们屠明的叫法。
袁舒雯突然就觉得有些累，靠着石制的护栏一点点滑下去，左手揉着眼睛：“不讨厌。怎么了？”
黄乐婷嘿嘿两声：“查到他底细了，不是什么待业人员啊，不良工作者，或者混混啊，但是我也没想到真……诶你等等哈，我接个电话先！”
维持着通话状态，袁舒雯低头拔草的时候被对面尖叫吓了一大跳：“黄乐婷？怎么了？”
那边空白了好一会儿，开口：“我还是先说坏消息吧，雯雯，你记得昨天在我们楼下被人爆头成豆腐花的那女的吗？”
“很难忘好吗？”
饶是心情不佳，袁舒雯也轻嗤笑了声。一天内就被压下来，成为不明凶器袭击，真是能得很。
“你在找的那个失踪男，你师傅的那个，麦少良，是被爆头女人的儿子。”
麦少良是她前师傅丢了的手下，她这一个月少说一半精力放在帮劳康那了，黄乐婷也清楚。
不必问信息是从哪来的，袁舒雯猛然坐直，接着又半倒下去，揉了揉太阳穴：“行吧，儿子就儿子，这就是坏消息？”
袁舒雯的心心也不过一拳大，什么都装也是会累的。
黄乐婷心虚的低了声音：“本来是的……”
“本来？”
“刚才警局接到这个事嘛！说……说麦少良现在在人民路378号十三层，的，呃，天台上……准备跳楼。”
袁舒雯：“……”
一秒内拎着空包站起，袁舒雯十分头疼：“美女大小姐，以后这种事，求直接提到第一顺位好吗？”
说起来，人民路378号，好巧不巧就是中建所在处。
被这消息冲散了本来的谈话，袁舒雯并不清楚，就是漏掉的那一句话，被打断的那一句话，将会对她的人生产生怎样深远的影响。
去了十三楼，袁舒雯默默惊讶了一会儿。
本来一直在想，再回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身份，结果这还没几天，就来了——以失业青年的倒霉身份。
一眼望过去，站在顶端孤独不语的麦少良，背影萧索凄凉。而他身边围着的十多个人里有各种职位的，从高管到职员，无一例外都是相当面善的，苦口婆心的劝他：
“人生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展望未来，放飞自我，争做优秀共产主义青年好吗！”
“街口炸鸡店出了新口味的鸡扒！你真的舍得死吗！”
……
消防员还没来，看局面也是僵持着。那一刻袁舒雯发现，有了麦少良的那么多资料，她也并不了解他，没有上前的劝慰的权利。
可同时，她有种相当奇怪的直觉。
这个人，不是在拿乔，装样子，麦少良迟迟不肯跳，那个样子，像在等一个人。
天台门此时被打开了。或者说，又被打开了。由于时不时有人离开或者前来，这道门在这一个小时里被很多手宠幸过。所以没有多少人去注意一个开门的扣响。
直到有人的视线忽然瞟到进来的人……准确地说，是一堆人。
职员盯着那两排黑西装的男人，几秒后，弱弱转过头刚要开口提醒大家回头看下这儿啊喂，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音色，慵懒、冷淡、妖异，从猎猎风里，清晰传来。
“别浪费时间，晚了地狱没位子。”
近百平米的天台瞬间安静。
袁舒雯转头的时候，看见男人一袭昂贵质地的暗色纹路衬衫，黑色长裤，背后日光薄影铺天盖地打下，黄昏光景来袭。屠明步伐闲适地朝任章走过去，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哪怕其中很多并不挡他的道。走到离麦少良几米远时，屠明便停下了脚步。
唇笑眼无。
“十三楼，头朝下的话，应该会相当顺利。”
麦少良双眼发红的盯着屠明，像一头野兽，旁人都能看出他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仅仅因为屠明的一句话。
啊，明显，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好鸟说的出来的……
但凡想要跟屠明谈条件，保持头脑绝对清醒是第一要素。就算做到了，翻盘率也微乎其微，何况陷入疯狂时。
所有人都看的见，面对着似乎随时可能跨出去的麦少良，屠明的姿态相当鲜明，玩味的观赏，像看着一场有趣游戏。
袁舒雯跟很多人一样，在沉默里噤声。她心里想着屠明应该是皇庭集团的大手之一。
但她只是，血液在一瞬间逆流，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想着没错啊。
第一面的嬉笑调戏，第二面的慵懒有礼，都是这个面孔。
可她为什么……
不认识了？
那一晚，也是相当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夜晚。
分别负责内外的夏鸣和白之耀本着人文主义精神，私底下了把屠家重要下属拉出来溜了溜，着重就最近事件设立了更细的一个新规定：请各位日后对于背景纯白的普通女人，尤其是姓袁的跟老大走得近的女人——绕道而行，违者后果自负。
那人穿着黑色套头衫，兜帽遮着脸，站在角落里，只朝这边的方向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下去。可是只这一眼，已足够让袁舒雯看清楚，那一瞬间的凌厉与幽深，跟这里是如此格格不入，暴烈如海，森森薄影，心惧又熟悉。
袁舒雯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动身，用前所未有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眼看着那男人进了安全通道，恰好赶在门要合上的时候卡住了门，视线扫了一圈，除了不知何处吹来的莫名的风，细密吹过，再无其他。
铁棍重重击上了她的头，那叫一个清脆。而晕倒前一秒，她只觉得很心塞。
疼死了，不能好好说吗？不能麻醉药吗？
叉你个仙人板板。
袁舒雯家住五楼，四楼有两户人家，但是那样明显的声响惹得很多人合衣随着大部队赶来围观。
507的门已经用备用钥匙打开，此刻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嘈杂嚣闹，又不敢再进一步。
袁舒雯好不容易费劲挤进去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有人捂着嘴跌跌撞撞跑出去。
往前走了两步，她突然提高声音：“先生，你跑什么呢？你认识地上变成豆腐花的女人，还是认识凶手，我……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想知道，你来这里是不是……”
一个黑影蓦然靠近，袁舒雯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明白过来的黄乐婷缩回头，转身退到了N米以外，一脸戒防，生人勿近。
袁舒雯轻轻笑了笑，在人群中冷不防对上一双眼。
而那天在袁舒雯和屠明结束后出来时，袁舒雯率走在前面，落在后面的屠明还没走的时候，董泽恩和黄乐婷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屠明的眼神落在袁舒雯的背后，没什么波动的样子，迟缓而优雅的渗透感。
那时黄乐婷只有一个直觉——这男人太可怕了。如果真跟他有交手，对面那方大概会被玩死。
袁舒雯：“你很喜欢吃豆腐花吗？”
“嗯？”
看着袁舒雯眨着眼睛一脸茫然，她温和地低语：“碎成渣的那种，加点辣椒加点糖。”
在黄乐婷成功挤到她身后时准备继续往前时，袁舒雯伸手拦住了她。
黄乐婷的头被卡在袁舒雯手臂里，她扑腾着手，很着急：“……哎呀让我看看嘛！”
董泽恩和黄乐婷他们俩从高中起意见就常年分歧，这次逮袁舒雯问话是难得的一致。
原因很简单，医院里那个叫屠明的看上去相当危险。无论以董泽恩自己的经事还是黄乐婷经世的经验和调查，他都绝非善类。且层层叠叠，别说一眼望不透，一万眼也无解。
最糟糕的是，自己异父异母的妹妹对屠明很是好奇——而且是不带恶意的一类，探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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