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朕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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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书来当差多年,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回见。可偏又不敢薄待,斗着胆子进屋道:“万岁爷。”皇帝转脸问:“什么事?”吴书来躬身上前,细声禀了。怜卿偷觎着皇帝脸色,不敢仔细听吴书来说的话,遂假装玩弄着红釉长颈花瓶里的三四枝白菊。

    皇帝问:“她说了什么?”

    吴书来回道:“纯主子话倒没多说,神情倒很着急。”皇帝颔了颔首,起身道:“朕前朝事忙,明儿再来和你商量建玻璃房的事。”怜卿年纪虽小,但养自深闺大户,知规守礼,大大方方。她谢了恩,恭送圣驾至宫街,方折身回屋。

    回到养心殿,皇帝远远就看见青橙在廊下踱步,离得近了,第一句话便是:“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必心急。”又牵住她的手,直往暖阁进。秋日里已有了寒意,西暖阁换了厚厚的福寿纹毯子,毛深及踝,人走在上面寂静无声。青橙迫不及待道:“你能不能下旨让简大人回宫?我听说他在川甘边境受了重伤,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闻之不悦,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问:“你如此火急火燎的请朕回宫,就是为了简玉衡?”青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形势紧迫,便道:“他是我哥哥,我当然着急。”皇帝收敛了神色,道:“朕知道你着急,过会子,朕就宣御医院的掌事过来亲自询问。”见青橙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道:“如果你说的都是实情,朕立马叫人送他回京。”

    青橙听着皇帝保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道:“他要是不好了,我外婆家里可就绝后了,所以千万不能有事。”皇帝拍了拍她的背,抚慰道:“放心吧,朕一定会让简家子孙满堂。”他的话就是圣旨,就是天意,青橙没有不信的,脸上便稍稍有了笑容。

    皇帝又道:“朕给你看个好东西。”他望了吴书来一眼,道:“去,把图纸拿来。”吴书来会意,答应着出去,一时又高举着卷纸进屋,呈与皇帝。皇帝将绢纸摊开,青橙一瞧,竟是翊坤宫的地图,上面划了红线白线,还有皇帝的朱批。

    青橙不解,疑惑的看着皇帝。

    皇帝神秘的笑了笑,道:“朕为着这个,从六七月时就开始准备了,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绢纸摊开有半米长,是略缩的翊坤宫格局,却将庆云斋用黄笔仔细勾勒了,画着复杂的图形。青橙问:“莫非你想建筑工事?实在大可不必,前头太后还有意让顺贵人与我同住,就是因着地方大。”

    皇帝用手指扣在两条朱批红线上,道:“可不是建筑工事那么简单。朕是想——”他往庆云斋后方院子里画着圈圈,道:“在这儿深挖九井,建蓄水池,四周供以鲜花盆栽,利用机械将水运送至屋顶,然后沿檐而下,就像孙悟空的水帘洞一般,冷香凉风,清爽又自然,可比用冰块降温要养生得多。你畏冷又畏热,以后即便不去承德避暑,在你的庆云斋消暑也是一样。”

    修殿建楼,也不算什么,只是难得他有这份心思。青橙道:“如此势必大动干戈,六宫瞩目,怕是纷扰难平。”嘴上担忧,心里到底是暖洋洋的,像初夏的海棠,笑靥芬芳,梨涡浅浅。皇帝从身后揽住她,相互偎依着,道:“别操那份闲心,朕都会安排好。”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淡雅熟悉的龙诞香萦绕鼻尖,亦能使她平和沉静。

    眼看着要入冬,宫里竟大兴工事,为启祥宫搭玻璃花房。内务府每日都会领工匠入宫修葺,因有外人走动,娴妃传了口谕,命各宫妃嫔若无紧要事,不许在寝宫外走动。舒嫔近段时日一直跟在顺妃底下做些琐碎事,意见相左时,难免有口角。舒嫔积恨难平,当着娴妃的面嘲弄道:“真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宫里明明有了顺妃,偏还赐了个顺贵人。”

    顺妃坐在茶几旁,呷了两口茶,当做没听见似的,并不答话。

    到了掌灯时分,娴妃命舒嫔先回寝宫,独让顺妃陪着用晚点心。两人平素谦逊内敛,然掌权后,所吃所用已是极度奢靡挥霍。她们每日用的膳食都是精心摆布,有时厨房预备的饭粥就有数十种,更别说参汤、糕点。

    顺妃忽然想吃鲜笋汤,别看她只受了小小半碗,费的劲儿可真叫千山万水。厨子先选滇东北的上等云腿为料,再以新鲜乌鸡、猪肘子、干贝辅佐,一斤料子只熬一斤汤汁,熬半个时辰以上,待又醇又香,金黄欲滴方止。眼下才刚入冬不久,并无新鲜笋子,只能选用上等的笋干。将泡发的笋干放入火腿鸡汤里煮到爽口,即可食用。

    两人边用膳边叙话,娴妃道:“舒嫔有意奚落,你何不给她些教训。”顺妃夹了半块玉兰片放在碗里,笑道:“有什么好教训的?凭她的性子,不用我动嘴,自然有被旁人教训那一日。”娴妃愣愣望着她,道:“皇上寡情,你不难过么?”

    顺妃竟噗嗤一笑,道:“难过?有什么好难过?除了大庆宴席,我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我同你不一样,自入潜邸,皇上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为不相干之人白白气坏自己。没有他的恩宠,我不也活得好好儿么?!”她就着玉兰片轻拨了半口梗米粥,道:“倒是顺贵人,别看皇上花费百金为她建玻璃花房,旁人不知道,你我管着宫中账目还不知道么?那都是为着替纯妃掩人耳目罢。无论她多得宠,都无需咱们挂心。”又叹道:“总不过,多了一个伤心人罢。”

    娴妃道:“宫里开明通透之人,唯你而已。”

    御医院的掌事听闻皇帝召见,连忙整理了朝服冠帽,躬身疾步入养心殿。他打了个千秋,双膝跪地,道:“皇上万福。”皇帝正在批折子,手上未停,也不叫他起身,道:“去往甘川边境的三位太医可有来信?”掌事御医纳闷,明明每隔半月便会将三位太医的行事踪迹详细写折子上奏,连着简玉衡身受重伤之事,少说也已经上了三道折子,一直有奏请皇帝将简玉衡调回上京养伤。可皇帝既当做不知道,他也不能反驳什么,遂又细细禀了一遍。

    皇帝手上御笔一丢,斥道:“如此大事,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唬得掌事御医完全摸不着头脑,养心殿里温暖如春,他竟紧张得满头大汗,连背上衣衫都湿透了。他叩首道:“奴才办事不力,请万岁爷责罚。”屋中静了半响,皇帝似缓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能亡羊补牢了。你即刻下令,让甘川府衙派人将简玉衡送回上京,待养好了伤,再回宫里当差。”

    掌事御医吁了口气,道:“万岁爷圣明,奴才谢主隆恩。”

    宫里人见有工匠进进出出,都只道是启祥宫搭玻璃房,却不知翊坤宫的工事。青橙命海安取了幕布,将庆云斋与主殿相隔,又命宫女们无事不要四处走动,皆在屋中伺候即可。青橙给皇帝缝了件寝衣,站在大镜子前伺候他试穿,肩宽袖长,多一分就大了,少一分就小了,正好合身。皇帝笑道:“凭你的针线活,都比得过绣房的宫女了。宫里头,就你爱做针线,其她人都是做些袜子、荷包之类讨巧。”

    青橙重新取了浅蓝夹衫长袍,替皇帝换上,道:“各有偏爱,她们做她们的袜子、荷包,我做绣我的衣衫、袍子。”又笑道:“呆会你用了膳再走,我让教引嬷嬷把永璋抱过来,咱们三个安安静静吃顿晚膳可好?”

    上回三人用膳,永璋坐在青橙怀里,不仅让他没法和青橙说两句体己话,更要命的是,永璋哪里是用膳,简直是要命!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青橙又不肯撒手让嬷嬷们管,说是会生疏母子关系,硬是要自己亲自喂。喂也就罢了,有时还要皇帝搭把手,天啊,苗疆作乱、惩处命官大臣、甚至排除众议,继续“改土归流”之事,也不觉比哄两岁小儿吃饭要难!

    皇帝脸色大变,支支吾吾道:“近来事多...”

    青橙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上回永璋啼哭,是身子不太爽利,素日都是极听话的。”皇帝尴尬,讨价还价道:“朕下午寻空带他去御花园散步行么?吃饭就算了,朕害怕,比修撰一本《大清会典》还要难。”说到“害怕”二字,青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原来皇上也有害怕的事情。好吧,我就退让一步,你可别忘了,进讲后过来瞧永璋。”

    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颊,“哎呦”一声,戏谑道:“还真是委屈你了。”

    青橙道:“不是委屈我,是委屈了永璋。”她牵着皇帝往外走,边道:“我记得幼时,父亲每日都要教训哥哥,二哥是因着不爱读书被骂,大哥是为着太爱读书被骂,父亲待我最好,要什么答应什么。那时候太小,总以为父亲不喜欢大哥二哥,还偷偷的恨起父亲。到现在自己做了母亲,才知其中滋味。”停了停,又道:“你是大清之主,皇家注重龙嗣,将来儿女必然不少,我并不是叫你偏心永璋,只要你能像平常人家的父亲那般顾念他、疼惜他,不因他不是嫡子而忽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怔了怔,许久方道:“他是爱新觉罗的血脉,整个大清也无人敢忽视他。朕是他的皇阿玛,自然会待他好。只是你,无端端的说这些,倒叫人不明白。”青橙摇了摇他的手,皱着鼻尖撒娇道:“宫里有大阿哥、永璋、四阿哥和五阿哥,中宫还有皇长女,皇上即便有心,也无法个个都顾及得到。旁人我也管不了,只好帮着永璋。”

    她坦白如斯,在他面前,纯净透亮似一轮清月,叫他无法回避,更添了怜爱,笑道:“好好好,朕知道了。你这点小私心,朕记下了。”说罢,遂起驾回西暖阁。青橙送皇帝至宫街,也不回屋,直接去了道德堂看望永璋。永璋刚从阿哥所出来时,面黄寡瘦,在翊坤宫住了一段时日后,已养得白白胖胖,手臂腿儿一节一节,像白嫩嫩的藕段。

    永璋嘴里喊着“额娘”,直扑到青橙怀里,青橙抱着他到庭院里玩耍嬉闹,细细问过教引嬷嬷永璋的吃食寝居,又事无巨细的嘱咐了一番,方返身回主殿用膳。

    过了响午,忽有翊坤门廊房上的太监回话,道:“主子,顺主子求见。”

    海安斥道:“说话也不说明白,是哪位顺主子?”

    太监回道:“奴才欠虑,请主子饶恕。”顿一顿,才道:“是启祥宫的顺主子。”

    青橙素来不大与宫中妃嫔来往,先问:“她可有说什么事?”太监道:“话倒没多说,但奴才瞧见,她随侍的几名宫人手里端着数盆玉葵花。”

    海安道:“是了,奴婢听说,这位顺贵人最爱养花,不仅万岁爷为她修了玻璃花房,连老佛爷都赏了她好几名专侍花草的太监呢。”青橙点点头,顺贵人毕竟是入了太后的眼,后宫里头谁也不敢怠慢,遂道:“请她进来吧。”

    太监“嗻”了一声,却身而去。

    她道:“皇上说笑了,哪里有那样大的玻璃?”

    皇帝道:“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要办到。”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有养心殿的内侍俯身在吴书来耳侧说话,道:“纯主子在养心殿等着万岁爷,叫咱们请圣驾回去。”

    莫沉弈见青橙焦急忐忑,不禁想起去年宫里的流言蜚语,心底竟信了几分。却又隐隐有些顾虑,纯主子如此担心简玉衡,要是皇帝怀疑,岂非要了玉衡的命!可是,也没得法子了,只能冒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转机,若什么也不做,可真就没得活路了。

    到了养心殿,皇帝却不在,他去了顺贵人的启祥宫。青橙实在太过恐慌,顾不得宫规礼仪,命御前的内侍去启祥宫请驾,自己则候在西暖阁门房里等着。怜卿承宠不久,自是柔情万种,待皇帝百依百顺,甚得君心。她屋里置着数盆蔷薇,本不该是秋天绽放,因着她喜欢,太后特地让御花园专门培育的。她折了两朵压在鬓边,衬得冰肌玉骨,花容月貌。

    皇帝问:“你喜欢蔷薇?”

    怜卿笑道:“有的,父亲在后花园里让人搭了暖棚,专门让臣妾栽种过季的花。”说着,脸上露出惘然失落之意,道:“不知臣妾进宫后,父亲还会不会叫人管那些花儿。“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体贴道:“别担心,没什么难的。朕明儿就吩咐人在你宫里建一座花房,再将你家里养的花儿草儿都移进宫。”

    怜卿欣喜道:“真的吗?”皇帝道:“朕不仅要给你建花房,还要用整块的大玻璃来建。”怜卿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见过的玻璃也只是窗上用于透光的小块玻璃。

    皇帝循声望去,未及反应,青橙已扑身上前,满手墨汁捏在他的脸上。她双肘撑在两侧,仔细打量他一番,方笑道:“你也成了花猫脸。”皇帝咬牙道:“你个小东西...”他用力将她箍在怀里,使她动弹不得,道:“看朕如何罚你...”她回过味来,急道:“手上脏...”皇帝扣住她的头,与自己相吻,吞吐道:“呆会让海安备香汤。”

    海安率领宫婢入殿伺候,以为两人在偏厅看书,便闯了进去,正欲请安,方知炕上两人纠缠一处,顿时羞得满颊飞红,疾步退至廊下。

    隔了两三日,御医院的莫沉弈前来请平安脉,他是简玉衡临走时托付之人,三阿哥在他的照料下,身子一直不错,故而青橙待他亦是信任。海安呈上香茶,温婉道:“莫大人请稍等一等,先喝碗茶罢。”莫沉弈知道纯妃深得圣心,翊坤宫的规矩也大,他不敢怠慢,起身作了揖,道:“海安姑姑客气。”

    怜卿低眉浅笑,道:“臣妾不单喜欢蔷薇,像牡丹、月季、兰花、红梅,臣妾都喜欢。幼时,父亲每每出门办事,无论到哪里,只要见了什么稀奇的花儿,都要寻了种子带回上京让臣妾栽种。”皇帝温和道:“你还会自己种花?”怜卿回道:“瞎琢磨罢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有自己爱做的事情,在宫里也好过些。”停了停,又问:“你父亲可有为你建花房?”

    莫沉弈道:“江苏瘟疫早已治好,其实御医院的调任卑职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回出去的几名太医,都是四处走动,这边事儿完了,就调任到那边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宫。”他小心瞧着青橙的脸色,迟疑道:“此事本不该让主子知道,但玉衡危在旦夕,卑职不能放任不管,便估摸着来求求主子。”

    听到“危在旦夕”四字,简直像爆竹一般在青橙脑中炸开,她急急道:“怎么会...”莫沉弈道:“卑职也希望是假消息,但心里总是担忧啊。”青橙蓦地起了身,惶然惊恐,丢了魂似的,失神道:“海安,备暖轿,我去趟养心殿。”

    他得意的仰头大笑。

    不过半会,青橙自个折腾得筋疲力尽,歇了劲,道:“不和你玩了。”又转身往外走,喊道:“海安,端热水来。”皇帝随在她身后,一并入了偏厅,他踢了鞋,盘膝坐在炕上,随手捡了本书册,翻了两三页,听见青橙唤:“皇上。”

    青橙虚扶一把,道:“莫大人不必多礼。”又朝海安道:“广西贡的金橘还有么?”尔绮回道:“还有小半篓子。”青橙道:“去包两碟子装好,让莫大人带回家里给妻儿尝尝。”宫中的物件一旦流落民间,自是水涨船高,有市无价。有时候皇帝、妃子们丢在纸篓里的字儿、画儿,若能被偷偷私运出宫,也是极赚钱的生计。更别说皇帝、妃嫔赏了东西,在亲戚朋友间一传,谁见了面都要客气三分。

    莫沉弈喜上眉梢,忙跪下道:“谢纯主子赏赐。”青橙道:“三阿哥伺候得好,是我该多谢你。”莫沉弈道:“纯主子客气,卑职尽职而已。”待青橙赐了坐,诊过脉,莫沉弈踌躇许久,方道:“有一事,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橙听他话里有话,便道:“莫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莫沉弈道:“卑职前几日隐约听御医院的掌事说,玉衡在川甘边境之处受了跌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青橙闻之大惊,疑惑道:“他不是去了江苏么?怎么会到了川甘边境?”

    海安点了点头,并不多语。

    不过片刻,青橙从里屋出来,她穿着一件银丝薄烟翡翠色纱罩衣,衬着碧色宫裙,脸上略施胭脂,随意挽着家常圆髻,耳边簪两支金镶暗红东珠玉钗,柔弱幽静,仪态万方。莫沉弈不敢多瞧,双膝跪地,叩首道:“纯主子万福金安。”

    屋中静暖生香,一缕一缕的烛光像镶了金辉似的,烁烁生彩。青橙眉梢含俏,朱唇微翘,声音轻巧又快活。皇帝忽而道:“你脸上怎么沾了墨汁?”青橙斜睨一眼,道:“我才不会上当。”皇帝一本正经道:“没骗你,呆会让海安瞧见,背地里肯定要笑。”他步步走向她,不等青橙反应,伸手往她脸上一抹,又大笑起来。

    青橙往木架上装饰用的唐代菱花螺钿铜镜里望了望,颊边果然有几痕墨印,她脚上一跺,脸色倏然一沉,蹙着眉心不说话。皇帝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道:“朕逗你玩呢,怎么就生气了。”说着,便欲哄她。不想青橙手疾眼快,转眼就扑到他身前,满手墨汁往他脸上捧去。

    皇帝挑眉笑道:“朕就防着你这招呢!”他高大臂长,掌心抵在她的双肩,无论她如何挣扎踮脚,就是碰不到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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