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骄横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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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忙回禀了。

    弘昼道:“你们别害怕成这样,咱们行迹隐蔽,知道的人少,再说,皇上骑射武功皆属上层,每日都要练库布,没得四五个壮汉,谁也近不了身。”张廷玉连连应“是”。

    院子站着、坐着数十人,男的穿灰布短褂,女的穿麻布裙子,三三两两在月下闲聊。唱曲的小娘子是平素在客栈酒馆里卖唱的,有客官出了两吊钱让她弹琴,她顾不得一日操累,就着石桌木凳就弹唱起来。

    皇帝道:“琴技拙劣。”

    青橙莞尔一笑,道:“琴技不足挂齿,胜在绵声细语,余音袅袅。”稍一顿,又道:“我小时跟着母亲学过两三日的琴,后来父亲送我入了私塾,便荒废了。”

    皇帝道:“你若喜欢,等回宫了,朕亲自教你。”

    青橙撇了撇嘴,道:“你素日朝政繁冗,时常连用膳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顾得及我弹琴。”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朕记在心里,自然会有闲空。”两人立在树下望月,漫天繁星,好似随手撒下的珍珠。夜风略有寒凉之意,青橙紧紧依着皇帝,叹道:“要是永远住在这里,就好了。”皇帝搂着温香暖玉,沉声笑道:“傻丫头!”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呦呵喧哗,琴声断裂,唱曲的小娘子蓦地止了声,抱着琴弦往屋中奔去。

    不过片刻功夫,小娘子便搀扶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从屋里转出,直往后门奔去。却有七八个大汉迎了上来,与前门进的四五个人拢合,将小娘子二人围在院中。老妪年老病重,腿上一软,瘫坐如泥,哭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老来丧子,端午节做了粽子没人吃,中秋节做了月饼也没人尝,年年清明倒要给一家子人扫墓,我的命怎么这样苦…”

    她声音嘶哑,边哭边唱,没有音调,却令人闻之垂泪。小娘子倒是身板儿挺得直直,道:“你抓我回去也没用,逼我也没用,总归家里没钱,你一个子都拿不到。但你若肯饶我在外头唱曲赚钱,年底时倒能还上一二。”

    领头的是个精矮瘦子,他颚骨高凸,牙龈外露,龇牙道:“乖女儿哎,爹爹给你找了门好亲事,管你嫁过去穿金戴银,不受半点子苦,你就跟爹爹回去罢!”

    原有许多围观之人,见十几个壮汉围着弱女子,磨拳赫赫想要帮衬一把,既听那瘦子说是爹爹,以为小娘子是逃婚,管不着别人家事,便都要散去。小娘子见人群要散,越发没得庇护,忙道:“他并不是我亲爹,是我的继父。他日日遣我娘去田地里干活,当牛做马,生了病也不许休息一日,活活累死在地里了。娘死后,他嫌我费口粮,就不许我进家门。我只得回黄河东镇亲爹爹家,亲爹爹家里只剩奶奶一人。我与奶奶相依为命,去年打饥荒,实在没得吃了,便去继父家借了两斗谷子。才半年的功夫,他既然要我还十两银子,这也罢了,他还要把我嫁给北镇的老头子,那老头子的孙女都比我大…”

    说着,已掩面而泣。

    精矮瘦子喝道:“休听她胡说!北镇的胡员外年纪虽大,但家世颇丰,儿子高中了进士,在府衙里当差,是吃官饷的。胡员外的老娘子死了,想寻个偏房,前头有媒人来说亲,给了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这死丫头把银子拿走了,人也跑了,他们当官的人家,我如何能得罪得起,自然要抓回去交差!”

    两人各说各理,拉拉扯扯的,在院子里闹了起来。

    张廷玉早就看不下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谁知道哪里会捅出什么篓子,便硬着头皮上前劝道:“老爷,夜深了,回房罢。”

    青橙从不知世上竟还有此等糊涂事,道:“几个大汉子欺负两个妇孺,实在荒唐!张大人不去主持公道么?”张廷玉老谋深算,不敢小看青橙,恭谨道:“孰是孰非,咱们外人并不好公断,且说咱们明儿就要启程,还是少沾是非的好,老爷的安全比什么都紧要。”

    皇帝道:“都是朕的天下,都是朕的百姓,既撞见了,岂能不管?”说着,已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斥道:“都住手了!”他眉目清朗,威严肃穆,自有王者风范。众人看呆了,不觉都停了手,瘦矮老头道:“你是什么人?!”

    小娘子如遇救星,噗通就跪到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道:“求求老爷救我,我要是跟他们回去,必会打得半死不活,还要嫁给糟老头子…”正说着,人群里突然“哇”的一声呼喝,举目望去,只见老妪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有人喊道:“要闹出人命了!”

    大汉们一瞧,相互嘀咕两句,不顾瘦矮老头喊人,撒腿就跑。瘦矮老头势单力薄,也怕惹官司,生了胆怯,趁着人多手杂的间隙,也偷偷儿跑了。

    皇帝大声喝开围观的客人,道:“都散开些,别挡着她透气。”小娘子早已吓懵了,瘫坐在旁边,不知所措。皇帝吩咐张廷玉去叫随扈的御医,又朝青橙道:“把人放平,再解开脖颈下的衣扣,用力掐人中。”青橙依言做了,院中诸位见两人举止不凡,皆好奇的默默观望。不时御医来了,先朝皇帝抱拳作了揖,方伸手诊脉。

    御医往老妪人中上扎了银针,不过多时,果见老妪悠悠转醒。院中陡然发出“嘘”的一声叹,众人提着的心才算落下。不知谁起头鼓掌,顿时满院掌声,小娘子跪下给皇帝、青橙磕头,道:“谢谢老爷,谢谢夫人。”两人相视一笑,颇感欣慰。

    翌日午时启程,走的是官道,黄土飞扬,青橙非要与皇帝同骑,皇帝笑道:“哪有你这样骄横的丫头?我是怕你脸上被风刮燥了。”出宫在外,他有时会称自己为“我”。青橙脸上裹着巾帕,倚在皇帝怀里,四处荒野无边,西落的太阳低低悬挂,仿佛触手可及。

    她道:“躲在马车里,就看不见这样美的景色。”

    马蹄声声,身后数骑飞尘,官道两侧亦有来往的百姓,皆包头裹面,垂首躬行。皇帝想起昨晚之事,笑道:“你明明扮的是丫头,为何人人都称你为“夫人”?可见你演得不够好。”青橙道:“我本来就不是丫头,当然演得不像。”又偏头睨眼道:“怎么,你想要个小丫头?”话犹未落,身后隐隐传来呼喊之声,道:“老爷,夫人,等一等。”

    皇帝勒住缰绳,兜转马头一看,竟是昨晚在院里唱戏的小娘子和她奶奶。张廷玉一个头两个大,正要上前阻拦,却见皇帝摆了摆手,只得无奈退在旁侧。

    小娘子道:“求求老爷,我和奶奶要回老家,实在走不动了,可否梢我们一程。你们都是好心人,到了前头有了镇子,我们就离开。”皇帝沉默不语,连弘昼也不敢吱声,倒是青橙实在觉得可怜,遂道:“不如就梢她们一程罢,反正马车也空着。”

    张廷玉顾不得君臣礼仪,急急道:“不行!呆会万...老爷要是累了,岂非无处可落脚?”小娘子忙道:“我们不用坐马车,只要在板车上蹲着就成。”她说得板车,上面堆满了行李物件。青橙瞧了一眼,道:“那怎么成?”

    小娘子道:“没事没事,总比走路要强。”她满脸恳请的望着皇帝,她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非富即贵,他说得话,任何人都会遵命。皇帝低声在青橙耳侧道:“你倒会做主,那是朕坐的马车,你随随便便就要许人。”

    青橙道:“昨儿是谁说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百姓是皇上的百姓,既撞见了,岂能不管?”又调皮道:“正好来个小丫头!”

    皇帝又好笑又好气,真是没得法子。

    张廷玉听见两人嘀嘀咕咕,一颗心眼儿抖到了嗓门口。半响,皇帝才吩咐,道:“就将她俩安置在板车上罢。”百姓是他的百姓,但也没得身份坐他的马车。再说,万一胸前的小东西累了,往哪儿躺去?

    行至半夜,才到临近的壶口镇。四处天黑地暗,张廷玉怕被那小娘子缠住,偷偷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又在旁侧寻了家客栈让她住,叮嘱道:“有这些银子,也够你还债了,你自己租辆马车回去罢,别跟着我们了。”

    小娘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遂感恩戴德的扶着奶奶走了。

    青橙在马车里睡着了,皇帝抱着她一路到客房。两个随侍的太监伺候皇帝洗漱过,又重新打了水要伺候青橙。皇帝却摆手道:“算了,别闹她,让她歇着罢。”太监低声应了“是”,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皇帝轻手轻脚的给青橙取了鬓上的发簪,脱了鞋和外衫,腋了棉被,自己则挑了油灯看折子。

    青橙一觉睡到大天亮,推开窗望去,只见四处松林环绕,晨阳像缀着金子似的洒落在树梢,鸡鸣狗吠,空气湿润而清新,天地渐渐苏醒。他们住的客栈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除了有一座两层的木楼,旁的都是低矮的木板房子。镇上的客人本就少,傅恒给的银两又多,老板想也没想,就答应出让整家客栈。

    皇帝早已起床,和傅恒在院子里对练布库。青橙下楼时,两人满身大汗回来,傅恒恭谨行了礼,道:“夫人万福。”皇帝往他胸前一锤,道:“说了是丫头,你行什么礼。”傅恒忙陪笑道:“虽是在外头,也不能全然没得尊卑。”皇帝笑了笑,朝青橙扬了扬脸,道:“我渴了,去端两碗茶来,温凉温凉的正好。”

    青橙却问:“你用过早膳了么?”

    皇帝道:“呆会咱们一起用。”青橙会意,上楼给两人沏茶。他们一时论起朝事,青橙不敢探听,便退到厨房瞧着厨子做早膳。厨子是宫里随出来的,想得多,做得也多,还有各色从宫里早些预备的点心果子,青橙随意瞧了瞧,就有数十种。

    青橙道:“不必做那么多,煮一锅稠稠的白粥,配几碟酸爽的酱菜,再炸几根金黄的油条,便万足了。”厨子从没做过如此简单的早膳,生怕惹出祸端,为难道:“奴才是怕,太清淡了,老爷不喜欢。”青橙双眼一瞪,道:“你是老爷身边得力的厨子,怎可只顾着老爷喜欢不喜欢?舟车劳顿,在路上吃的东西本就杂乱不新鲜,再大鱼大肉的荤腥,胃里怎么受得住?好奴才,不仅要守着本分,还得时刻劝诫着主子!”

    厨子平素觉得青橙性子温柔沉静,极好说话,便不大放在眼里,忽见她立威,顿时吓破了胆,忙诺诺道:“夫人说得是,奴才遵命。”

    两人正是耳鬓厮磨,悄悄说着贴心话,忽而有吟唱之声传来,如泣如诉。青橙往窗外望去,原是有宿店的小娘子在院中弹琴唱曲。她一时兴起,道:“反正睡不着,咱们到院子里走一走罢。”皇帝此时心眼里全是愧疚,哪有不顺从的理,道:“走走也好。”

    张廷玉听说皇帝已经去了院子,顿时手忙脚乱,吓得脸都白了。傅恒却朝他摇了摇头,道:“不碍事,我都安排好了,派了二十个骑善营的精兵在四周布防,应当无碍。”弘昼瞧着动静,从屋里出来,见两人嘀嘀咕咕,遂问:“怎么回事?”

    青橙故意道:“我可不是夫人,是小丫头!”说着,偷偷含笑瞪了皇帝两眼,皇帝抬手要捏她的脸,思及所处境地,又不自然的收回手,意味深长道:“即便是小丫头,也是胆大妄为的小丫头!”老头依然不惊不躁,笑道:“我虽是老头子,瞧人还算利索,照我说,往后老爷夫人定是儿女成双,富贵满堂!”

    皇帝道了声“好!”又道:“凭你这两句话,也值得一两银子了,张廷玉,给钱!”

    张廷玉讪讪从袖口中拿出钱银递与老头,道:“今儿你顺了我家老爷的心,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往后当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童嫂无欺方是正经生意人。”老头拿了银子,喜得眉开眼笑,任谁说什么,都只点头称是。

    皇帝亲昵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脖颈里,低不可闻道:“你倒说说,第一回见到朕,是何时何地?”青橙拉下他的手,转过身抬头望着他,月光巧好落在他的脸上,照得通透温和。他低垂着脸,目光深幽,定定的注视着,双手捧住她的脸。

    青橙道:“我与愉贵人同年入的潜邸,因脖子上长了两颗时疮,有小半年不能侍寝。第一次见皇上,是在高主子的芳诞上。我还记得皇上那天穿了件朱红色的裘纹长褂,命内务府的人培了满院子的玉色海棠做寿礼。府中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上京各府上的福晋都来祝寿,我当时递了两只荷包上前,但你瞧也没瞧我一眼。”

    说起高妃,皇帝像是想起了前尘往事,只是惘然。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笑道:“你可有怨恨过朕?实话实说,朕要听真话!”青橙摇摇头,笑道:“咱们素未蒙面,没有痴心妄想,何来怨恨之说?”皇帝将她的手扣在自己胸前,道:“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辜负你。”

    皇帝伸手连连指他,咬牙切齿道:“你啊你...”却也因他混账糊涂,才使皇帝放心,得以保全兄弟间情谊,免于干戈。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看收成水利,青橙随侍左右,另有太监为她遮阳打伞。平素在宫里,皇帝从不当着妃嫔的面接见臣子,更不会谈论政事,今儿让青橙看见他的忧国忧民、事必躬亲的一面,很觉陌生,从心底里生出敬畏之意。

    大名府的夜市果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傅恒早就包下一家大酒楼的第三层,临街而立,推窗可赏月色夜景、酒肆繁华。皇帝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花灯璀璨,笑道:“百姓安居乐业,强国富民,朕颇感欣慰。”众臣子忙附和道:“乃皇上圣明。”

    皇帝笑道:“别左皇上,又皇上的,既然出来,就不必循旧理,都坐下吧。”弘昼大刺咧咧的坐到皇帝身侧,傅恒琢磨片刻,才小心坐下。弘昼是王爷,平素不大管事,皇帝拿他也没法子。而傅恒是皇后亲弟,皇帝素来看重这小舅子。只苦了张廷玉、鄂尔泰,他们算什么劳什子,论到底,哪天皇帝不高兴了,脚上一踢,不过死两个狗奴才罢。

    回到客栈,青橙伺候皇帝洗漱完了,已是夜深。屋中留着两盏油灯,豆大的火光,闪闪烁烁,好似随时都要灭了。青橙坐在窗前梳头,月光极亮,淡淡的氤氲在她周身,像是缀了一层银光。皇帝弯下腰,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侧低语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朕的情形吗?你站在御池边的月色里,唱着曲子...真美...”

    青橙放下梳子,笑道:“我第一次见皇上,可不是在御池。”

    老头满脸皱巴巴的,手里还在雕着簪子,他笑道:“就一两银子罢。”

    皇帝从未买过东西,并不知贵贱。张廷玉一听,大声喝道:“简直是抢劫,不过是木头做的东西,顶多十文钱罢。”老头不急不躁,眼神烁烁有光,笑道:“瞧着这位老爷,必是大富大贵之人。难得夫人喜欢,无论是十文银子还是一两银子,对老爷来说,有何区别?”

    皇帝横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横肉,露出鄙夷之色,道:“瞧你,瞧你,浑身上下都是肉,若是先祖爷还在,还不把你骂死!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皇子皇孙,自小勤练骑射布库,小时候皇阿玛也时常教你,真不知你满身的肉是怎么长出来的!”稍稍一顿,又戏谑道:“你要能减下一身肥肉,朕就授你为正白旗满洲都统!”

    傅恒在旁侧听得心惊,拍了拍弘昼的肩,故作轻松道:“恭喜王爷,又得圣谕,不如从今日起便戒了饭罢!”弘昼从张廷玉手中抢了蒲扇,哗啦哗啦的扇着,道:“失节是小,吃饭为大!我于功名利禄无甚心思,只管吃喝玩乐!”

    散了席,月已高悬。街上渐渐冷清,皇帝有意带青橙逛逛,便东瞧瞧西望望,故意放慢了步子。青橙处处都觉新鲜,看见零嘴吃食,就按捺不住要尝。张廷玉不放心,又不能劝阻,只好叫乔装的御医一样样仔细检查了,才敢让青橙浅尝。

    皇帝对口舌之欲素来寡淡,见青橙吃得开心,就停了步子在旁侧等着。有时青橙递过一块什么,他也会张口吃了。两人柔情蜜意,弘昼、傅恒识得脸色,早已退至十步外,悄然跟随。夜幕浓黑,街边灯火渐次熄灭,张廷玉唯恐乱生枝节,上前道:“老爷,时辰已晚,该回客栈了。”皇帝行了大半日,颇觉乏累,便道:“打道回府罢。”

    青橙意犹未尽,随手往身侧的小摊上捡了支荷花纹木簪,笑道:“老爷,你瞧这支木簪如何?”皇帝道:“做工粗坯,比不得你素日用的那些。”青橙却往他眼前一举,道:“老爷,能送给我吗?难得做个念想。”皇帝挑了挑眉,问那摆摊老头,道:“多少钱?”

    青橙瞧在眼里,见两位军机处大臣脸上紫涨如猪肝色,不由轻嗤一笑。皇帝转身看她,道:“你笑什么?”青橙莺声婉转道:“哪有仆人和老爷坐一块喝酒吃席的,你不是为难他们么?”傅恒听在耳中,如闻惊雷,他姐姐还在闺阁时,心性极为泼辣,却也从不敢如此与皇帝说话。弘昼料定皇帝不会生气,附和道:“这话倒是真的。”

    皇帝瞪了弘昼一眼,道:“就你会马后炮!”又朝张廷玉、鄂尔泰道:“你们在旁边另开一席罢。”张廷玉如获大赦,同鄂尔泰谢了恩,方往旁桌席位坐下。他偷瞥着青橙脸色,见她神情自若,低眉浅笑着为皇帝斟酒,不觉暗暗咂舌。

    连风也与宫里大为不同,轻轻扑在人的脸上,清爽而温馨。夕阳残照时,像是嫩黄的半熟蛋黄悬挂天边,碧海波浪似的麦穗一望无际,使人生出怅然平静之感。皇帝站在田埂间,随手拧了两簇穗子,用掌心搓了搓,虽未长熟,但看得出谷粒硕大,颇为丰实。

    弘昼随驾走了半里路,他身躯肥胖,早已满身大汗,遂道:“皇上,天色不早,是再往前走,还是回去?”又低声笑道:“纯主子难得出宫,金枝玉叶的,皇上何不带她到城里逛逛,大名府的夜市繁盛,此时回去赶得正好。”

    他是雍正爷第五子,如今颇得皇帝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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