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本想负隅顽抗，可这少年，句句诛心。他是大夫，医者仁心，救人为先，一辈子都没害过人，眼看一条腿就要进棺材了，突然来了几个少门主，他心有不愿亦不甘。
见对方面有动摇，常溪暮再接再厉。
“若是这次你助我们救下那几人，揭穿宝缪的真相，我等与你银两，将你送得远远的，安度余生，如何？”
这口才，季凌春围观后都想拍手称快，想当初他亦是在不知觉中被说服才留下这孩子一条人命，如今看来，还真是留对了。
见季凌春没反对之意，老大夫便知，这少年可做主，他也不想晚年清誉不保，当下就应下了。
“我曾偷偷听了一耳，好像几位少门主闻中原武林风声而来。一路过来，途径惠州，好似和金盏阁的人搭上线，准备深入中原腹地，暂且控制一方百姓和商贸，待中原武林大乱之际，趁乱吞并州府，若吞并不下，就吞并门派，将武林人才为他们所用。”
乍一听，这是要趁火打劫，可细究才会发现，这蛊门好像早就知晓中原武林会大乱。
然实则呢，虽说季凌春成了过街老鼠，《生死判》的风声惹得人人趋之若鹜，可实则，目前大规模的死伤并未出现，整个中原武林，也就八音盟四分五裂，被吞并了大半，其他门派安然无恙。
“不可能，蛊门没这个机会！”
常溪暮当下便反驳。
“中原武林有六大门派坐镇，几位长者不可能放任自流，如今虽说江湖波澜不断，可无伤大雅，都是内部事，如何严重到能够让南蛮子占便宜？”
老大夫可不知这少年如此爱国，被吓到一怔，随即无奈解释。
“这老夫也不知啊！几位少门主并不相信我，这亦是我偷听而来。”
这其中值得深究的事情太多了，且老大夫提及蛊门过惠州遇金盏阁一事，着实怪异。这话完全可做两方面想，到底是蛊门和金盏阁合作了，还是蛊门又暗哨在金盏阁内，才会生出此意？
可无论是哪种，都隐约透露出风声，那金盏阁打算搅乱江湖了。
怎的，将脏水泼到季凌春身上以致八音们四分五裂还不算，这金盏阁日后还要有大动作啊？
常溪暮满腹怨气不知往何处发，瞪红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也无济于事。
季凌春倒是淡定，执萧敲了敲桌面，笑了笑。
“眼下你只有两个任务，”他气定神闲，好似大局在握，不见当日被算计的狼狈，“一来，说说蛊门此行带了多少人，分布在哪。”
老大夫张口欲拒绝，却见季凌春眸底涌起杀意，冰冷至极，再看常溪暮依旧深陷南蛮子要趁火打劫的愤怒和中原武林将乱的疑惑之中。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在这两人跟前作乱，心下自嘲，人过花甲之年，居然被两个年轻人的气势压制住，可谓是后生可畏青出于蓝啊！
“其二，将母蛊交出来。”
常溪暮惊讶抬眸：“母蛊在他这儿？”
“白日之景我可是见过的，我没中蛊毒，可那肖天宝真的被下蛊了，那模样，即便救回来，亦是半条命都没了，更遑论其他人，你真如此忍心？”
“都是人，怎么？那宝缪不把人当任，你这大夫也不将无辜人命放在眼里？”
随后，季凌春甚至慢慢悠悠的报出了这几人的身份。
“这四人分别是少尹之子，判官之子，推官之子，还有那当地首富之子，对吗？”
衡州府衙为上者构成简单，府尹坐镇，少尹和判官辅佐，其下还有几个推官，对上是太守，对下是县令，可见这几人的重要。如今他们的孩子都中蛊毒，这宝缪被调戏一说，也就惹人怀疑了。
常溪暮干脆唱白脸。
“也是，你都说了你在中原数十载不曾害人，如今也未酿成大错，既是如此，如今回头是岸，我们才有可能放了你，也避免无辜被害，不是吗？”
他勾唇一笑，七分冷意。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数十载，半月前，突有蛊门的几位少门主来到衡州，找到了我，让我帮忙安排住所和身份，他们要在衡州做件大事。”
“什么大事？”
常溪暮忍不住追问。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再重复这一句，”季凌春微微抖手，那萧便在老大夫下颌处留下一道血痕，“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便是在这时，季凌春报出了几个姓名，闻言，老大夫脸色惨白，五花大绑的身体摇摇欲坠。
“这几人是？”常溪暮思绪敏捷，反应过来，“是被宝缪下了蛊毒的登徒子？”
常溪暮点头：“我知道，你之前没伤人，我可信，可是现在呢？你如何与蛊门中人合作残害中原百姓，我亲眼所见。”
老大夫无言以对，复而，在季凌春的逼问下，不得已道出所有事实。
“那宝缪呢？她这半个月来做了甚么？你们要为何要算计府尹？”
“宝缪亦是少门主之一，她半个月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因着过于美貌，时常惹来登徒子，便出狠手下蛊毒，最终人都被送到我这儿来，我的作用大许就是医治那群人吧。”
常溪暮不信，只觉这老头狡猾得很。
老大夫摇头：“我真不知晓，我毕竟是在中原长大，几位少门主并不相信我，不曾告知内情，只让我配合一二。半个月来，那三位少门主神出鬼没，不断与商贾镖局来往，好似在密谋着甚么？”
他边说边望向季凌春，却发觉对方根本不在意，反倒常溪暮追问不已。
见季凌春不吃这一套，老大夫不得不求助常溪暮。
他心里算盘打得响亮，季凌春之江湖声风评不好确有来源，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可眼下这位少年，白日里竟愿出手相救肖天宝，可见心地善良，定是不会看到滥杀无辜的景象。
“这位少侠，”他哀声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明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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