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疲惫的姿态还未维持一瞬，就被扔到脸上的鱼骨给破坏了。
扒拉下鱼骨，定睛一看，就见那黑猫站在几丈远的地方，朝着六指老头‘喵喵’叫，好似在生气。
六指老头也来气，差点就和一只猫吵起来。
好在常溪暮及时的将黑猫抱走，又靠了几块鱼肉孝敬猫大爷，那厢罗清欢则是送上一杯茶水，这才让一人一猫消停下来。
喟叹一声，六指老头幽幽的开口。
“我的确打算离开青州，不过在离开前，又想将青州的美酒都饮上一遍，耽搁了几日。那一日，我终于饮完了最后一家，提着一酒坛子，准备入了官道云游四海去，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按着六指老头所言，他出现在密林外时，是季凌春等失踪的第二日清晨。黑衣人和季凌春、方远不见踪影，冥陀门的人打捞起了六具尸体，却还不曾深入密林，找寻到到断崖处。
“我是大夫，对气味更为敏感，血迹虽淡，空中却有余味，顺着血腥味找过去，我到了断崖边。”
而据六指老头所言，他曾来过这边采药，知晓实则断崖并不深，便费力爬下去，又用药草等使了点法子，让那一片升起了薄雾，终年不散。
“难怪我们怎么等，都等不来那雾气散开！”
白鹭飞只觉神奇。
“前辈，这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六指老头面有得色，又觉心累。
“无知儿！”
他顺着血迹下了山崖，又顺着血迹找到了重伤濒死的季凌春。
季凌春受了很重的内伤，身上也有多处致命的刀伤，又是从山崖下坠落下来，内脏受损，骨头也伤了。
“如果不是碰到我，他必死无疑！”
言外之意，他终究是将季凌春救活了。
常溪暮疑惑：“前辈您只在山崖下找到季凌春吗？方远呢？他不在？还是”
“方远是谁？我听不少人传言，是季凌春杀了他。”
六指老头蹙眉。
“我只见到季凌春那孩子一人，他可是和我约好每年三月饮酒，不醉不归，今年失约，我又恰好离开青州，本来以着不会有来往，哪知阴差阳错还是让我碰到他了。”
原来，六指老头和季凌春是忘年酒友，早年在江南结识。那会六指老头因衣着褴褛，举止怪异，又有六指而被人驱赶嫌恶。季凌春便是在他被欺负时从头而降，不仅付酒资，还拿出不少美酒和痛饮。尔后六指老头离去，言明自己接下来会长居青州，友可每年三月来寻他饮酒。
“那前辈可知季凌春的身份？”
六指老头叹气：“最近才知道的，毕竟那事闹得整个江湖都不安宁了。”
这也合理，六指老头自战乱结束后，便开始云游四海，行医救人全凭借喜恶。他所知江湖还是当年混乱时代的江湖，尔后六大门派敲定，以蓬莱派为首的门派又退隐江湖，他知晓这些就够了，像八音盟这等后起之秀，实则并未被他放在眼里。
他记住季凌春还是因着美酒，又怎会多记住一个琴盟盟主方远？老头对方远的印象停留在，传言中被季凌春所杀之人。
六指老头发泄似的将黑猫赶下了躺椅，自己坐上去，脸色带着些许疲惫。
他的确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六指老头眸中闪过阴霾，至此，几人才觉，站在眼前的这位老头可非善茬。当年无论他是否丧尽了功力，都是江湖上不好惹的一位大侠。
罗清欢上前一步，对着知晓往事的前辈，她向来尊敬，又试图摸索出过往的冰山一角，彼时亦是如此。
不及她开口，亦好似她会言语甚么，常溪暮阻止了她，笑嘻嘻的看向六指老头。
罗清欢亦听出画外音，不言语，变相承认了常溪暮的话，心下又难免泛起羞愧之意。
玉簟秋一如既往沉默着，难以判断，而那白鹭飞乐呵呵的附和常溪暮。
“去去去！”
常溪暮则是心思最多最重却不显露于面的人，他有赤诚之心，却也有敏思，不是那无知的江湖儿。
院子里的几人陡然沉默下来，晚风刮着才发芽的树枝，卷起了尚且留在空中的香味，将其送得更远。
早被打发离去的弟子们在各自房间里，不曾注意到这边。
“我们当然可以发誓，虽着我们的关系可能没前辈您想得那么要好，却不至于有仇怨。只要将来不互相针对陷害，我们又怎么会对彼此下手呢？”
他一语三关，六指老头听出来了，暗叹这可真是个机灵，并非谁都有这四两拨千斤的能力。
鱼肉味四溢。
“还是说，你们现在就有了异心？”
于她，她信得过常溪暮，也相信白鹭飞，可惜，三人未必是一路人，日后难保不起冲突。彼时她对此二人的情感，尚且不足以动摇罗子规和无相派在她心中的地位。
至于白鹭飞，此子心思更为单纯了，他单纯且盲目的信任着常溪暮，许会疑惑常溪暮的举动，却觉不会怀疑常溪暮。而待罗清欢，实则是因此子江湖名声不错，先入为主罢。尔后又与对方沐血奋战，多了分惺惺相惜。
“你们不愿意？”
他冷哼，属于开山一代的气势大开时，确不是几个江湖年轻人可以抵抗的。
黑猫越过沉默的人群，一跃上了烤架，熟练的咬起一块鱼肉，灵活的跃入一旁的躺椅之中，津津有味的享用晚膳。
稍远处的百姓家里熄了烛火，已沉醉于梦乡。
六指老头不满，他乍从回忆中醒来，满腹心绪，以望寄托在此四子身上。
实则，常溪暮四人的关系，并非六指老头所以为的那般的要好。
最突出的便是沉闷的玉簟秋，与出身无关，玉簟秋与众人相识不过两日，就连合作的目的都不一样。常溪暮虽觉此人内心外反差大，却也不觉对方是个单纯的人儿。而罗清欢、白鹭飞等，更是因着常溪暮，才宽待此人几分。
罗清欢心细，在注意到六指老头的言外之意时，变想阻止这种不理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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