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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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监房,我对陈说:“目前,我不敢让家人再向司法厅求助,因为我现在面临着减刑。如果得罪了监狱,恐怕要受影响。再说,我这病最终还是要监狱来解决,县官不如现管,不能得罪他们。”

    陈说:“是的,目前真不能得罪他们,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要是得罪他们了,减刑可能要受影响。”

    我:“等到减完刑,如果还不给我手术,被逼无奈我也只好让家人再向司法厅求助了。”

    陈:“没有用的,司法厅也不会对监狱说必须给王儒伟做手术这句话的。监狱一句专家诊断说不需要手术就把上级打发了。”

    我:“那我就让家人上网,在网上向社会求助。”

    陈:“也没有用,现在网上求助的事情太多了,即使有人关注了,省监狱管理局只要在网上公告说专家诊断不需要手术,现在正对你进行积极的保守治疗,几句话就解决了……你要是有几千块钱往院长手里一塞,或让你的家人在外面找找关系,一切就都解决了。”

    要钱没钱,要关系没有关系,在这样的社会中我好恨好恨。

    主耶稣基督啊,虽然我身患重病得不到医治,虽然我家庭贫困,虽然我犯罪入狱以后家中老小无依,可是为了你荣神益人的旨意,对犯罪、坐牢、贫困、老小无依等苦难,我无怨无悔。主啊,这是我的肺腑之言,真的,为了你预定在我身上的荣神益人的旨意,我无怨无悔。因你恩典的应许,我知道我前方的幸福岁月、辉煌之旅,那是我抚慰如今创伤的良药。主啊,求你为你信实、公义、恩慈、全能的名,快来救赎。阿门!

    七监区午饭后收工,八监区一车间午饭后收工,二车间下午320收工。

    三月十八日星期日晴

    午饭:米饭、粉条烧鸡晚饭:馒头、青菜鸡蛋汤

    下午五点钟左右,当我从厕所门口经过的时候,大兵从里边走了出来。他问我:“明天你要去医院找院长?”

    我:“是啊,我肯定要去问个明白。为什么韩院长让我通知我的家人来办理手术手续,而我的家人按他所说的找到狱政科和医院以后,杜院长却表示医院没有让我通知家里来办理手术手续?

    韩院长和杜院长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为我办理脑部手术手续这样的事情,他们能没有沟通吗?韩院长是一把手,杜院长能不知道韩的意思吗?”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兵有些为难地对我说:“你能不能明天不去,等到星期三再去。”

    我困惑地问:“为什么?”

    大兵难以启齿地说:“你还是星期三去吧。”

    我:“你今天怎么啦?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大兵看我执意问为什么,就犹豫了一下对我说:“为给你打电话的事情,我写了一份检讨,明天就交给王教。我想让你等两天看看王教的处理结果再去找韩院长。如果明天你就去找院长,激怒了院长和监区干部,我恐怕要受到严厉处罚。”

    我:“你写了一份检讨?谁让你写的?”

    大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说:“你以为给你打电话是小事啊?我跟你说这事可大可小,说大了是很严重的。”

    我不以为然地对他说:“拉倒吧!这算什么大事?你别被组长吓住了,他们总是虚张声势。监狱里没有明文规定你在警官监听的情况下,带个口信是违规行为。如果不允许的话,监听你打电话的警官怎么不制止?”

    大兵还是难为情地以商量的语气对我说:“这样吧,你星期二去医院,只等一天看看王教会不会再处罚我。”

    看他提心吊胆的样子,我只好很不情愿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

    说心里话,我好想明天就到医院问个明白,也让他们知道我因痛苦多么渴望尽快得到有效的手术治疗。为了心中的梦,我想我应该这样做。

    诗篇八十二篇:3你们当为贫寒的人和孤儿伸冤,当为困苦和穷乏的人施行公义。4当保护贫寒和穷乏的人,救他们脱离恶人的手。

    三月十九日星期一晴

    午饭:米饭、白菜烧猪肉晚饭:馒头、青菜鸡蛋汤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我就和犯医约好了明天跟他去医院。虽然明天去医院,但我决定不按有些人说的那样去责问韩院长:为什么在我按他所说的通知家人来到以后,医院不但没有为我办理手术手续,反而表示没有让我通知家人来监狱办理手术手续的事情。

    我认为就是责问,也是于事无补,而我今后还要靠他们完成我的心愿,我不能激化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否则,我今后的路会更难走。这样说并不是一种估计,而是我了解他们品德素质的缘故。

    今晚,在发药室找到犯医的时候,屋里要药的只有一个老犯人,其他六个都是入监不久的新犯人。

    以前虽然经常看到一些新犯人要药,但我总认为那是多了一些的偶然而已。可今天晚上我发现我以前的认为错了。确实是经常有一些新犯人生病,他们都是些二十多岁、三十岁左右的人,这样的年龄应该是身体强壮的时候,为什么会变得虚弱多病?

    在看守所里吃不饱吃不好,卖的炒菜等食品价格很贵,没钱的人买不起或者不经常买,身体怎么能不虚弱多病?

    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小伙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病,我在近二十天的时间里,每天都看到他们在发药室里,不是量体温,就是肌肉注射。他们得的不是大病,可为什么久久不好呢?他们的身体太虚弱了,没有一点抗病力。

    记得几个月前,大兵对我说过连云港市监管支队来监狱向入监的新犯人了解看守所所卖东西的价格等情况。这说明政府已经重视这个问题了,相信不久的明天,在党和政府的努力励精图治下,看守所危害人民健康、损坏党和政府声誉的事情会永远消失。

    七监区晚上七点钟收工。

    三月二十日星期二晴

    为了去医院请求院长为我手术治疗,我没有像平常一样睡到九点多钟或十点钟才起床,因为犯医带病人去医院都很早,所以我昨晚就请老赵在今天早上大家起床的时候喊我起床。

    吃过早饭,就开始洗一床被罩。在我洗被罩的时候,大兵走到我身边问我:“今天你去医院找院长?”

    我:“是啊。”我没有看他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他又低声问我:“你能不能过两天再去?”

    听了这句话,我才惊讶地看向他的脸,四目相接,我发现他仍然有一些怵惕不安的担心。他接着对我说:“吴组长今天早上对我说,今明两天王教如果不再为我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处罚我,那就不会再处理我了。”

    我:“你的意思是让我星期四再去医院?”

    他点了点头,虽然我自心里决定照他的话去做,不再去医院了,但我却皱着眉头继续用手搓洗被罩,没再说话,直到他离去,我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为无奈的毫无意义的决定而悲叹。如果我的利益和朋友的利益必须有一得一失,甚至是在我失去大的利益而让朋友得到极小的利益的情况下,我也愿意心甘情愿失去而让朋友有所得。可是,今天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因为主观地担心会再受到处罚,而客观、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会再受到处罚。在这种情况下,在我的愿望能否实现甚至影响我一生的关键时刻,让我放弃争取,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我要放弃争取的关键时刻,怎么能不令人悲叹?

    八点多钟的时候,因鼻孔不透气,头疼难忍,我又被撒旦上身,差点做出自杀离苦的傻事。

    监区犯医没有了滴鼻液,想去医院又怕大兵误会,只好默默忍受鼻孔不透气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难道我要继续这毫无意义的付出吗?不,下午五点多钟我又和大兵在盥洗室门口进行了一下思想沟通。

    我:“你认为我不去医院,王教就会不再处罚你或者从轻处罚吗?”看他不说话,我就接着说:“站在你的位置来说,我认为我不去医院找韩院长,王教才会因此认定你是真的传递不良信息,不然的话,我怎么不理直气壮地去找韩院长?”

    大兵:“你去不去找韩院长,王教都是以传递不良信息处罚我,这没有什么关系。”

    我:“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太好了,这就是说我去医院对你没有影响。”

    大兵:“我现在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我:“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王教肯定不会再处罚你了。我刚才对你说那些话,都是以你担心的那种心态来分析问题。其实,你帮我打电话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王教不会再追究。几天都没有再找你,这足以说明了。”

    大兵:“还是小心点好,我现在还是认为你过来这两天再去,以防万一。”

    刚才还说觉得不会再有事了,现在又来了个以防万一,真让人哭笑不得。

    他又对我说:“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你想怎么做随你。”

    我想了想对他说:“这样吧,我明天就去医院,但见到韩、杜两位院长绝对不提前几天的事情,只是请求尽快得到手术治疗。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受处罚了。你是了解我的,损友利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听了这话,他坦然地笑了,我也笑了。接着我又一次肯定地对他说:“你真的可以完全放心,王教真的不会再处罚你的……”

    我们笑着结束了谈话。他是判了死缓,在监狱里谨慎行事,我是赞成的。我每一天都为他祈祷,求神赐他改造路上万事如意,并求神感召他回归正道,归向主耶稣基督。

    我只对消瘦了许多,苍老憔悴了许多的爸爸说了一句:“大大,你瘦了许多。”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总是擦不干。爸爸的眼中也有泪水,但他硬忍着没有流下来。

    妈妈见我哭了,也坐在爸爸的身旁哭泣着为我祈祷。因泣不成声,我把电话给了二弟,让他和爸爸说话。

    妈妈:“监狱的传达室又换地方了,我和你大大在老传达室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直到天黑警官下班时,我问到一位警官,才知道传达室移到东大门那里去了。到了传达室,我就要求见监狱领导。一会儿来了几个人,有一个人问我找监狱领导有什么事?我就告诉他你在监狱里生了病,医院让通知我们来监狱办理手术手续。以前你三叔来的那一次,见我们的那个院长对我说:‘我就是医院院长,我怎么不知道医院让你儿子通知你们来办理手术手续?’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问我们话的人就很凶地对我说:‘医院院长都说没有这事了,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我就对他说:‘医院要是不让我儿子通知我们来,我们能来吗?’他又问我是怎么接到通知的。我就告诉他是徐大兵帮忙打的电话。听了我的话,那人问院长:‘徐大兵是谁?你认识吗?’那个院长说不认识。我告诉他徐大兵是你的同案,和你住在一个监区。说完这话我怕他们处罚徐大兵,我就让他们别处罚他,说电话是你让他打的。另一个警官可能是管你的干部,他说如果你手术,不用你打电话通知家人,他们就会打电话通知了……”

    听了妈妈的话,我很难过。特别是妈妈说有一个警官很凶地对她说话的事情,就像一把刀一点点切我的心一样。

    我对妈妈说:“妈妈,你别担心,一切交托恩慈、全能的神,神会帮助我们的。医院那个院长对你们说的话,跟另外一个姓韩的院长对我说的话完全不同,让我通知你们来的就是韩院长。”

    妈妈:“我也对那个院长说了,你很痛苦需要手术治疗。可是医院却把手术时间从去年八月推迟到十月一、又从十月一推迟到元旦,从元旦推迟到春节。这不是害人吗?”

    妈妈的话让我又陷入了愁思。

    爸爸拿起电话就对我说:“稣波,一切交托神。神是帮助苦难人的神,是搭救信靠他的罪人的神。我们家乡很多教会的人都在为你们祈祷,求神救赎你们,领你们出牢狱……”

    老赵听了我的话,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上午九点十五分,陆市长在高呼去接见室会见人员名单的时候,喊到了我的名字,大约十分钟左右到了接见室门口。我因病走得慢一点,走在队列的最后。带队的警官刚调过来几天,我不知道他的职称和姓名,所以我就问身边的颜组长:“颜哥,我想找警官帮忙把我的弟弟喊过来一起接见,我是找这位警官还是找其他熟悉的警官?”

    老颜指了指已经站在门口逐一检查进接见室的服刑人员身上是否带有违禁品的带队警官说:“找范教导员就行。”

    妈妈:“那个院长还对我说,你的病他找了三个专家诊断过了,说是不用手术,还说手术有危险,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我告诉他们我听说有很多人做脑部手术都很成功以后,他又说不是每一个做脑部手术的人都有危险。你头疼,他们不给做手术,这可怎么办哪?!”

    我:“妈妈,你别着急,一切交托全能的神。院长对你们说的话和对我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他们有的对我说,手术的事很快就办妥了,有的对我说已经决定为我手术了了。你们回家耐心等我的消息,我还会不住地找院长要求手术的,他们既然已经决定为我手术了,应该不会再拖太久了。”

    我坐下以后,妈妈和爸爸也在玻璃的另一面坐了下来。妈妈没有立刻拿起电话,而是和爸爸闭目祷告。几分钟以后,妈妈才拿起电话,在妈妈拿起电话的时候,我发现妈妈外套、毛衣、内衣的袖口全烂了,手上满是老茧和裂口。再看看妈妈花白的头发,忧郁的脸,我的心碎了。

    拿起电话我问妈妈:“妈妈,你和俺大大昨天找狱政科,他们怎么说的?”

    老赵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对我说:“我担心如果徐监狱长要是认真追究起来,韩院长他会不承认曾经让你通知家人来监狱办理手术手续的事情。如果当时有其他警官或服刑人员在场,他就不能不承认了。现在他要是不承认,徐监狱长只会相信他,不会相信你的。”

    我:“这只是一种可能,我还担心他会狡辩说我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范教导员听了以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语气温和地对我说:“你先进去吧。”

    走进接见室,我就望向南北两边玻璃外来会见亲人的人们,我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的妈妈和一年多没见的爸爸。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妈妈就站在门口的玻璃外,因为隔着玻璃以及人声嘈杂,我听不到妈妈的呼喊和她用手拍玻璃的声音。我看到以后,妈妈就示意我向西走,走了十几步以后,我看到了身材矮小、苍老憔悴、衣衫褴褛的爸爸,他带着一顶青色的有帽盖、后面上翻的旧棉帽。爸爸正心疼、深情地望着我。

    看到爸妈,我的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我们会见的电话在北边最西边,大兵正坐在第二个电话机前与老婆说话。

    我:“他是范教导员?”

    在老颜点了点头以后,我们就一起走到范教导员的面前,我刚要开口请范教导员帮忙把我二弟带过来会见的时候,颜组长对他说:“范教,这个是王儒伟,以前他会见的时候,监区警官都把他弟弟也带过来接见。你能不能帮个忙,把他弟弟带过来?他弟弟就在对过车间干活。”

    三月十七日星期六多云

    今天是很悲痛的一天,早晨八点钟左右,在多功能厅里和老赵说到韩院长让我通知家人来监狱办理手术手续、大兵昨天因给我打电话受处罚、王教导员因此挨批评的事情时,老赵说:“这一切都是韩院长造成的,他让你通知你的家人来监狱的时候,有其他警官或者服刑人员在场吗?”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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