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深,从不留没有脑子的女人。
她心底稍稍宽慰了许多,举目看着阔大华美的凌波殿。
殿阁花团锦簇,披红挂彩,美的热烈却不庸俗,华贵而又雅致,单看这大殿内外的布置,就知道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元帝虽不专情,幸好,对你还算上心。”
“上心?”顾云歌笑的漠然,“三姐以为这宴会是他亲力亲为的布置,还是以为他今日是一心一意地为我庆生?”
萧怀凤一愣,立马觉察到自己失言,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皇帝一声令下,便自然有人费心操劳。
只是,顾云歌后半句的意思?
她疑惑的侧了侧头,顾云歌朝指了指进出正殿的人群:“三姐可看出来什么异常了?”
萧怀凤凝视片刻:“妃嫔寿宴,向来允许百官携家眷同来贺寿,只是今日官员们的家眷,年轻女子尤其多。”
她顿了顿,补充:“而且,打扮得尤为花枝招展。”
“这两年来皇子凋零颇多,皇嗣淡薄,目前除了睿王,太子、靖王和七皇子皆无王妃,更无子女,所以今日元帝名为贺寿,实则有为诸皇子选妃之意。”
萧怀凤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年轻女子皆为百官府上的千金小姐,此次盛装打扮,也是另有深意。
只是如此一来,元帝对于顾云歌生日的隆重心思,倒是显得不是那么赤诚了。
她轻叹一声:“自古最靠不住的,便是帝王的心。荣宠侥幸,亦是时移世易,从无稳固之说。”
顿了顿,她深深看了顾云歌一眼:“在后宫中,唯一靠得住的,是自己的血脉。”
“血脉,不是要为自己深爱之人而留?”顾云歌浅浅一笑,不置可否,“走吧,该入席了。”
萧怀凤怔了片刻,有寒意自手心生出:顾云歌入宫将近一年,圣宠加身却一直没有身孕,她早觉得不对,今日从她的话里竟然听出些弦外之音。
或许未有生育,皆是她刻意所为?
因为不爱,所以不愿为那人生儿育女,母凭子贵?
当今朝代,避孕手段虽有许多:红花、药物甚至像玉凝露那样的东西,可是长期服用,样样都极其伤身。
她看着顾云歌单薄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个女子,看似孱弱,眉目柔婉,实则倔强,心性坚韧。
蒲苇韧如丝,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命运可以让她屈服,却从不能让她妥协。
即便此身飘零不由己,红尘中一步步行来已是千疮百孔,遍染尘埃。
她却依然以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心中最后那一份纯真,固执的保护它不被任何人玷污。
固执到不惜伤害自己。
萧怀凤上前几步,追上顾云歌,重新牵起她的手,却感觉她指尖一抖。
抬眸看去,一袭高挺身影正缓缓行来。
翠玉冠,白玉带,浅紫色团蝠衣衫在浅阳下散发着灿烂的光芒,映衬的他俊朗的五官也光彩辉映,照亮路边葳蕤的花叶。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绮丽。
顾云歌心底如触电般闪现过几个字:天浩。
自入宫以来,她时时刻刻都在回避他。
可是现在,幽静小路,不过三尺宽,迎面相见,避无可避。
三尺之遥,他驻足停步,静静看她。
她仰首回望,凉风吹过,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他的眸光深深,如密茧如深渊,如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牢牢凝在她的身上。
仿若天地间,只剩下眼前那一朵令人惊艳到诧异的海棠花。
顾云歌淡淡一笑:“她在一个月前入宫,姿容虽不出挑,可是尤擅琵琶,很得圣上欢心,入宫后先是封了美人,后又晋了贵人,这一个月来,圣上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她的寻芳殿留宿……”
萧怀凤的神色一僵,难怪她敢那么跋扈;转瞬又恢复正常:如此恃宠而骄,言行逾矩,在这宫里只怕也留不住的。
谢贵人一愣,并不记得自己和这位元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有什么交情。
昭华并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水满则溢,盛极而衰。在这宫里,没有什么是能够长久的,她们的气数,也该尽了。”
风乍起,将她的鬓发拂乱,映衬的脸上神情越发晦暗不明。
“云歌,这个谢贵人到底是谁?”
“兵部尚书之女谢佩,谢眺的长妹,顾清影的表姐。”
萧怀凤点头:“难怪我总觉得她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样子有些眼熟,原来和顾清影同出一辙,不愧是表姐妹。”
她眼睁睁看着顾云歌与萧怀凤携手而去的身影,紧紧咬着嘴唇。
身旁的红笺搀着她,朝那两抹身影恨恨的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仗势欺人的东西!”
暗处响起环佩叮当,有小丫鬟抚掌欢笑的声音:“今日这场戏,倒是比宴席还要精彩。”
谢贵人猛然扭过头去,目光复杂的盯向昭华。
萧怀凤随着顾云歌在殿外不起眼的地方缓步前行,丝毫不知近在咫尺的身后有着关于她们二人的一番慨叹,正如谢贵人也不知,此刻两人正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她——
谢贵人瞪大了眼睛:“公主,您这是?”
昭华淡淡扬眉,满脸同情的看着她:“本宫在为你抱不平啊。”
说罢,缓缓转身,拂衣而去。
谢贵人的脸色由白转红,又又红转白,满头金堆玉砌的珠宝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谢贵人怔了一怔,在后宫里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惟独对元帝心头喜爱的几位子女还是有所忌惮的。
红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恕罪,奴婢失言。”
“何罪之有?”昭华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她们,的确不是东西。”
谢贵人慌忙扭头看去,只见绿澜拍着手随九公主昭华慢步踱来。
昭华望着谢贵人似笑非笑:“你身边这丫鬟嘴巴倒厉害,谁都敢骂。”
顾云歌顿了顿,看着满身满头金钗珠宝的女子,不由嗤笑一声:谢贵人这样的盛装而扮,也着实是费尽心机。
她虽懒得与人争宠,但自己的生辰宴被有心之人利用,心中难免不快。
她偏了偏头,看着谢贵人,扬起更柔和的笑:“对了,深秋人心易燥,金箔的花钿太过耀眼刺目,也俗气,圣上他不喜欢,这身衣物美则美矣,只是有些过于艳丽了,若想长久地入了圣上的眼,妹妹当知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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