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歌亭亭立于天元君王的身侧，昂然立于那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们牵手而行的背影，落在许多人眼里，有艳羡、有嫉妒，有惊叹，然而无论是何种心情，脑中也不由浮现出了伉俪情深、鸾凤和鸣这样的词语。
顾云歌在诸人神情不一的凝视中，神色淡然，步履从容。
华贵精致的衣摆逶迤拖地，风华万千；白玉鞋底稳稳踏上汉白石的台阶，一步一风华。
在许多后妃、命妇看来，今日是云妃的主场，宴席中她更是得以赐坐元帝身侧，享着满殿人影憧憧接连不断的祝福与笑脸。
而顾云歌始终笑意淡淡，如一株通透清丽的海棠玉树，端庄自持的周旋于众人之间。
她这样的妥帖稳当，换得元帝满意而赞赏的笑。
萧怀凤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对于帝王之宠，顾云歌已由初入宫时的生涩柔怯，变得应对自如。
或许她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不知不觉得改变着。
宴席始终是热闹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然而热闹的背后，却是许多人各怀心思的神情。
元帝和皇后坐于上首位置，而寿星破格与元帝共享一桌，同食同饮，这让皇后脸上和蔼的笑意越发勉强。
底下席位依次是太子、天凌和天清。继而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依品级而坐。
好巧不巧，萧怀凤正与几位皇子的座位斜斜相对。
女眷们位于殿外一侧，多是达官贵人府邸的千金小姐，且都未出阁。
他们的座位前以薄可透光的纱帐遮起，却意外的营造出一种迷迷蒙蒙的的情景。远远望去，一众柔美婀娜的身段，群芳环伺的身影，以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面庞，着实是我见犹怜。
这一众花般的美人儿在三位皇子所处的位置抬眸可见，如此便利的角度，不得不引人深思。
然而几位皇子对这样的美人们似乎都是没什么兴趣的，太子自宴席开始便只是低头饮酒，天凌却是一副闲淡优雅的神情，偶尔与天清闲话家常。
三个人的眼神，自始至终连看都不往那些女眷们的方向看一眼。
萧怀凤旁观着这几个定力超凡的皇子，一边啧啧感慨着怨不得你们单身，一边替那些官家小姐们哀叹，可怜你们这一番辛苦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了。
想得出神，却觉得对面有目光直直射来。
她猛然抬头，看见天凌一手举着杯盏遥遥相敬宴席上的数人，而那眼神，却似乎是落在了她身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杯里的是清茶，萧怀凤淡淡一笑，天凌这人一向奇怪，有美酒不喝，偏要饮茶。
她懒得深究，大刀阔斧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玉液春不愧是皇家贡酒，清香淳郁，入口绵软，比她在府里喝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她满意的一笑，继续给自己斟酒。
天凌身旁的七皇子天清见她一介女子居然还会喝酒，眼睛一亮，也端起酒杯遥遥示意。
萧怀凤毫不忸怩的端杯饮下，姿态洒脱。
天清一喜，继续敬酒。
毕竟，和一个有意思的女人对酒，比和男人聊天有意思多了。
天凌见状，脸色一沉，也不甘示弱的端酒遥望，两人在意态平和的闲话家常转眼变成了不动声色间暗暗较劲。
贡酒珍贵，每席不多，举杯互祝间，萧怀凤席上的一壶酒已经下了一大半。
她兴致勃勃饮完最后一杯，壶里终于见底了。、虽然喝的一点都不尽兴，但是皇家宴席上，再去贸然的张口要酒有失仪态。
萧怀凤盯着酒杯暗自惆怅，一壶玉液春自隔壁桌飞了过来，叮当一声轻响落在了她桌案上。
她一扭头，对上顾长风明亮熠熠的眼神：“我是不是及时雨？
萧怀凤一愣，旋即笑了笑：“谢了。”
而跟在元帝身后端庄雍容的皇后，脸上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却仍旧保持着微笑端庄的模样。
帝架过后，群臣起身，驻足目送帝妃二人的身影踏上台阶，向殿内行去。
“对付区区一个贵人，你这速度，太慢了。”
萧怀凤白他一眼，心想若不是你一时嘴皮子太溜，我至于被那疯女人纠缠不休？
她还未开口说话，却听见太监尖着嗓子传唱：“圣驾到—”
楚逸尘防备不及，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你干嘛？”
“确保你这个硬骨头不在元帝面前给我惹事。”
元帝在山呼万岁声中阔步行来，径自走到顾云歌身旁，温和的搀扶起她，执手向前走去。
那轻颤却让顾云歌一下子清明了许多，神色瞬间恢复了客气而疏离：“太子殿下费心了。”
她并未回答喜不喜欢，那句称呼却于无声中提醒着天浩，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
天浩脸上的笑依旧温和，眼中却闪过一片寥落：“云……云妃客气。”
人群呼的退至道路两旁，哗啦啦伏下一地。
萧怀凤利索的跪倒之时，顺手在楚逸尘的膝窝处狠狠捶上一拳。
命运之手翻云覆雨，人力便显得无奈而渺小，有些事情并非出于真心，却往往更不得不做出屈从。
她携着合欢走回凌波殿的时候，失踪许久的楚逸尘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轻飘飘落在她跟前。
萧怀凤闻言一惊，敏锐的觉察到他话里含义，原来今日寿宴元帝是交给了太子筹办，难怪看起来那么用心！
她一惊之间，牵着顾云歌的手也是一颤。
那样的寂寥的眼神叫人不忍多看，顾云歌低首垂眸：“臣妾告退。”
话音未落，顾云歌便疾步而去，逃也似的离开。
萧怀凤淡淡看她远去的背影，再回望一眼天浩，半晌，换得蓦然一声长叹。
生疏的“云妃“二字自他口中叫出，说不出的别扭与粘腻。
心底，有那么片刻猛然一疼，似被刀狠狠划过。
天浩的呼吸一滞，目光从她身上转过，转而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她又瘦了。
顾云歌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屈膝福身，如何行礼还礼，只记得天浩乌沉若羽的眉梢微微上挑，眼里有惊艳的神采：“这珍珠绣鞋和海棠锦衣果然配你。”
天浩顿了顿，回望一眼凌波殿，面容上闪现着期待的神情：“云歌，今日殿内的布置，全是依着你的喜好，你还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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