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捻一捻绣帕，四下张望一番，见谷雨身后空寂无人，才敢冷然一笑：“萧大人与你家娘娘本是姐妹，本宫知道你有意为她开脱，可是今日的事，必须要依着本宫的规矩来办。”
“妹妹有什么规矩，本宫也想瞧瞧。”
不远处传来轻盈浅笑，清甜婉转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娇柔。
众人侧首望去，东片玉簪丛中有娇美的人影翩然而出，肤色如雪，纤腰一束。
玉簪花叶迎风轻颤，大片的花朵妩媚而娇嫩，却不及那丛中一抹，人惊艳。
绯红色衣裙上笼着彩金攒银丝绣得重重海棠花瓣，烟雾一般的迷蒙璀璨，如瀑的青丝以水晶流苏轻挽，坠下长短不一的晶石，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着熠熠生辉的颜色，和散在肩上的乌发一起夺目飘逸着。
王朝最为年轻的皇妃盈盈摆摆而来，衣裙柔曼，莲步姗姗。
几朵盛放的玉簪花沾染上她的衣裙，她素指纤纤捻起花瓣，拈花含笑的姿势，让人瞬间屏了呼吸。
眼下虽然只有一众女子，也给这恍若倾城的笑意给炫得怔了一怔，一怔间，便听到秋分的声音：“还不见过云妃娘娘！”
众人猝不及防，除了萧怀凤和谢贵人福身，其余的哗啦啦跪拜一地。
顾云歌笑意淡淡，在秋分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一双蜀绣珍珠鞋金错绣绉，鞋面上闪烁着圆润的珍珠，奢华而金贵。
那样的精美绣鞋在她脚下步步生莲，一步步满是无限风光，惹来众人艳羡不及的目光。
萧怀凤心底也有些微的惊诧：顾云歌一向喜欢素净，今日芳辰，难得穿了这样艳丽的颜色，倒是显得妩媚娇柔，风情万千，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
转而，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犹记得，这身衣料鞋子，全都是在学院之时，太子天浩假借他人之手赠与顾云歌的。
她今日如此装扮，想来是心底旧情难却。
心中五味杂陈，耳畔却听到顾云歌的声音越来越近：
“妹妹的规矩，可是上个月孙美人养的鸳鸯猫无意从你寻芳宫前跑过，惊到了你。你便私自将她打入暴室？或者，是前几天申才人同你的婢女红笺有些只言片语的争执，你便自作主张赏了她一仗红？”
声音是婉转的，语气却带着高位者才有的凌厉。
谢贵人一哼鼻子，脸色却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萧怀凤听的心中一惊，谢贵人没有帝后旨意，竟然可以屡屡处罚后宫女子，如此骄横，着实令人目瞪口呆。
顾云歌上前扶起萧怀凤，目光却紧紧盯着谢贵人：“妹妹今日在这里吵吵闹闹，又是所为何事？”
谢贵人不情愿的回道：“非是臣妾愿意喧哗，实在是萧大人寻衅在先，是她身旁的下人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顾云歌眼眸如水，娇俏一笑：“可是我瞧见，方才分明是妹妹指使红笺先动手的？更何况，萧大人若是欺负了你，你自可禀报圣上与皇后替你主持公道。怎能指使下人私自处罚呢。若是圣上知道你屡屡逾越规矩、不成体统，不知会作何感想？”
谢贵人瞪了瞪眼，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心中一惊，讪讪开口：“姐姐与萧大人果然姐妹情深，既然有意偏袒，我无话可说。”
“本宫偏袒？那你对身边这个丫鬟不偏袒么？”
顾云歌语调柔和，目光却是如画廊里的白玉柱石一般凉沁，冷冷扫过红笺的面庞：“主仆颠倒、逾越尊卑，言行无礼，冲撞官员。按照妹妹的规矩，这又该如何处置！”
这一连串的罪状从顾云歌口中兜头砸下，郎朗坠地，红笺不由一悚，怯生生躲在谢贵人身后：“娘娘……”
谢贵人也被那冷冽的声音压得心里一慌，但仍强自镇定：“红笺自小服侍我，若她又哪里做得不周到，我回宫自会处罚。”
“也好，那劳烦妹妹好好教导身边的婢子，圣上向来不喜欢多事之人。”
谷雨起身，开口继续：“只是我家云妃娘娘马上就到，奴婢只怕谢贵人惊扰到娘娘凤架。”
谢贵人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好一个狗仗人势的丫鬟，好一张不肯饶人的利嘴。
红笺扶着自家主子，忿忿不平：“你可知他今日冲撞娘娘，是要杀头的！”
萧怀凤笑的柔和，对小丫鬟的恐吓无动于衷：“杀头，这个倒不至于吧，好歹下官也是朝廷中人，熟悉礼法吏治。”
谢贵人柳眉一竖，煞气横生：“这是后宫，本宫会让你知道后宫的规矩！”
萧怀凤微微笑了笑，谢贵人却满脸不屑：“本宫教训人，轮得到一个丫鬟出声？”
谷雨挑了挑眉，屈膝而拜：“哟，这不是最近风光无限的谢贵人，奴婢不敢冒犯。”
谢贵人脸上的笑意略微舒展。
两个人哗啦啦倒在地上，惊起一阵呼声。
萧怀凤额上的冷汗慢慢延伸到脊背：天杀的，她就不该相信胆子比天还大的楚逸尘，不该相信他满嘴跑火车的鬼话！
楚逸尘却若无其事的拍干净手，鄙夷的看了一眼谢贵人：“怎么能这么自恋，我哪有兴趣调戏你，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老女人。”
空气突然有些凝滞，不远处突然传来低声斥责：“何人在寿宴前喧哗！”
众人侧首看去，原来是云妃身边的贴身丫鬟谷雨。
谢贵人百忙之中理一理鬓发，整一整衣衫，然后一指萧怀凤：“萧大人，你！”
萧怀凤自知理亏，慌忙讪笑着打断她的话：“我的下人脑子不太好，娘娘心怀宽广不要与他计较。”
她暗地里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却看见谢贵人脸色垮了下来：“你……竟敢戏谑本宫！”
楚逸尘手指轻轻一甩，红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推去，跌跌撞撞倒在了谢贵人身上。
言罢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掩起鼻子：“香也扑得太多，熏人。”
楚逸尘不仅胆子大，遇上厌恶的人，说话也刻薄，一句话能噎死三匹马。
萧怀凤和合欢相视无言，默默盯着楚大爷潇洒远去的背影，无比惆怅的看了看被众人搀扶着爬起来的谢贵人，头疼。
合欢咦了一声，低声开口：“你看不见么，为什么不知道她的样子？”
楚逸尘耸了耸肩：“脸上的粉太厚，鬼面壳一般。”
电光火石间，楚逸尘以超出常人的速度拦下那只手，确切的说，只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牢牢夹着红笺的衣袖，仿若多碰上一点便会弄脏了手，带着十足的嫌弃。
他微微一笑，却漫不经心的看向萧怀凤：“女人，也不是不能跪，只是得在拜堂成亲的时候跪。”
萧怀凤被他那缜密的原则惊得哑口无言，心里哀叹楚大爷您早上进宫之前不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绝不惹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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