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凤并不想在顾云歌的生辰宴上生事，也一心想着今日筹备的计划，因此并不打算与她们多做纠缠，在哄笑声里淡淡开口：“自然是比不得谢贵人的，臣女告退，省得这寒酸气冲撞了您。”
她转身欲走，却被红笺一把拦住：“今日你若不跪，休想离开！”
楚逸尘脸色沉了沉，上前便要抬臂去掀翻红笺。
萧怀凤不动声色按下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转而抬眸一笑，不卑不亢看向谢贵人：“臣萧怀凤以外臣之礼见过娘娘，有何不对？”
谢贵人怔了一怔，嘴角鄙薄的笑意微微僵住了：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萧怀凤？是
那个名动前朝的女臣，是宠冠六宫顾云歌的姐姐？
她虽不关心前朝政事，但是却早有耳闻，萧怀凤自入朝以来青云直上，如今已是四品右丞。
眼下，这位右丞大人正笑意淡淡的看着她，眼底却没有笑，一双星眸平静幽深，凝定如渊。
她目光里有冷而沉的睥睨，如同居高临下的神祇，漠然凝视汲汲可笑的众生。
谢贵人在那样的眼神里生出细微的冷汗，敷满了厚厚一层白粉的娇靥上，突然氤氲出层层红霞。
整张脸，克制不住的热而烫。
萧怀凤见她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嗤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下官已经拜过娘娘，娘娘为何不还礼？”
既然谢贵人一再拿礼法压她，她便也不需要再客气。她的品级高于谢氏，谢贵人应福身还礼才对。
而且，那身子，应当比自己弯的更低。
谢贵人恼馐成怒，脸色薄红如同廊外开败的的殷红软萎的榴花：“萧大人，你说什么？！”
“臣说，臣在等娘娘还礼。”
谢贵人彻底愣住，她在府中本就是嫡长女，众星捧月，在宫里亦是恃宠而骄，顺风顺水，几乎从没吃过什么哑巴亏。
此时却被萧怀凤不依不饶的话语刺的气急交加，却又无可辩驳，只得微微屈了屈膝，俯身一福。
谢贵人再起身时，恨恨咬着薄唇。
萧怀凤一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淡淡一笑：“娘娘不愧是名门出身，谨承庭训礼法。微臣告退。”
一个耳光，一颗红枣，匆匆平息这场本不该有的琐事。
然而红笺却是个善于揣摩主子心思的人，眼见谢贵人内心怨气难出，眼珠一转，生生拦住了萧怀凤：“萧大人，您身边的两个下人还有没有规矩，见了我家娘娘不跪，成何体统！”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谢贵人身边的丫鬟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怀凤叹了一口气，她虽非善类，但大多时候也并不喜欢惹事。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忍一时。
可若是对方一再进犯甚至欺负到了自己身边的人，那她，绝不退让！
她还没开口婉拒，楚逸尘却明显一愣：“跪她？！”
旋即轻蔑一笑：“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一个女人算什么。”
萧怀凤默默扶额，心知楚大爷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大胆！”谢贵人气急败坏，指着楚逸尘抬高了音调，“给我掌嘴。打到跪为止。”
红笺如得急令一般，走上前去，一只手用力扬起，那手掌带着呼呼风声直朝楚逸尘脸颊落下。
倒是红笺反应极快，哂笑一声道：“是不敢还是压根就没有啊，我家娘娘说出简单二字都是抬举你了，依奴才看，我天元哪里有这么寒酸的小姐？”
话音落周遭笑声四起，谢贵人的脸色也随着那欢畅的笑声变得明艳傲人起来。
她微微一笑，装糊涂：“不知该如何见礼？”
谢贵人眼皮轻抬，脸上有隐隐怒色：原来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若不是今日宫中盛宴，她恐怕此生也难以入宫一趟。
“红笺，你教教她。”
谢贵人蓦然抬高了声音，有掩饰不住的骄矜：“小姐？宫中盛会却不施粉黛，打扮简单，连身后也没几个伺候的丫鬟，若是你不说，我哪里知道她还是位主子。”
萧怀凤对她话里的挑衅之意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元帝素喜清静，既是入宫赴宴，自然不敢多带婢子惹他心烦。”
这句话让谢贵人有些许愣怔，她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一众婢子，脸上泛起尴尬之色。
虽然早知帝王最难专情，恩宠薄如朝露，她心里仍不免为顾云歌忿忿不平。
这个老色鬼，纵是三宫六院的女人都拦不住他的花花心肠么！
目光又回到眼前女子身上，她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全身金镂玉佩，华贵且珠光璀璨。
红笺带了几个丫鬟上前，便要按下萧怀凤往下跪。
合欢一愣，情急之下闪身护在萧怀凤跟前：“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
谢贵人淡淡扫了一眼她，妩媚的脸上却带起了一丝不豫的神色：“没人教过你该如何见礼后妃么？”
萧怀凤自然听出了她话里含义，寻常女子参拜妃嫔，应当跪地三叩，以示恭谨虔诚，自己这敷衍的弯一弯身子，显然入不了人家谢贵人的眼啊。
萧怀凤皱了皱眉，那女子面相陌生，却又带着似曾相识的骄矜。
她出行阵仗浩大，想来又是元帝新纳入宫里的妃嫔。
打头的小丫鬟见她岿然不动，不免更加疾声厉色的催促：“见了我家谢贵人，为何不拜？”
小丫鬟是谢贵人的贴身侍婢红笺，平时跟在谢贵人身边跋扈惯了，此刻见到萧怀凤，见她打扮素净，只带了连个个奴仆，以为也只是个寒酸的官家小姐，因此说话行事，依旧是盛气凌人的风范。
合欢担心的看了一眼萧怀凤，却看见她面色波平不动，退到一侧路旁，浅浅躬身：“谢贵人请。”
乌发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髻，以赤金与七彩宝石的簪钗装饰，一袭玫红色衣衫镶嵌明暗花纹，光彩夺目。
萧怀凤内心嗤然一笑：这样惹人注目的装束，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今日寿宴是这位“娘娘”的主场呢。
萧怀凤驻足静望间，却冷不防被人厉声一喝：“谁敢挡我家娘娘的路！”
萧怀凤闻言回头，却看见十数位垂眉低首的宫中婢女簇拥着一位锦衣华裳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
她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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