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伸手去握萧怀凤的手，洛风不由疾呼一声：“殿下不可……”
——不能接近，那是红斑花，染上无药可救！
天凌眉目一凛，回眸看他，目光如刀般凛冽至寒凉，洛风张了张嘴，有些后怕的吞下了后面那些话。
天凌回头，目光平静掠过江夫人：“救活她。”
平静下紧紧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悲与怒，逼的人难以呼吸。
江夫人看着他眉宇间的青黑之色，深吸了一口气：“她昨夜给那小姑娘喂了药，若是三日内小姑娘能醒来，她就有救。但是……”
江夫人顿了顿，不再说下去，那小姑娘今天开始时常吐血，应该是救不回的。
天凌的眼睫颤了颤，自然懂得她话里的含义，他握紧了萧怀凤的手，语气低沉：“那就等到最后一刻。”
江夫人领命告退，出门的时候恰巧撞见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楚逸尘。
楚逸尘的脸色也不大好，甚至比萧怀凤的还要惨白。
他只是定定的站在门口，不敢踏进去半步，仿佛那里面有让他无法承受的惊惧恐慌。
一如许多年前，他失去父母的时候，那种悲凉。一生只那一次，痛彻。
明明昨天她还在雁荡山顶，负手立于风中眺望家乡，目光灼灼如火，说她要保护云凤。
她会死吗？会丢下自己的使命就这样死了吗？
那他呢，他怎么办，他今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她。
这万丈红尘中，没有了萧怀凤，就不会再有楚逸尘！
他忽然转身，向雁荡山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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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九漓城很平静，侯府也很平静，只是新来的两位赈灾使都不出门了，据说是政务繁重，在殿里夙兴夜寐。
没有人知道赈灾副使感染疫病危在旦夕的事情，除了江言风夫妇和侯府亲兵。
这个时候，消息不能传出，人心不能动乱。
江夫人开始还一趟一趟的来汇报着小姑娘的情况，后来，便不怎么来了。天凌清楚，那是病人的情况越来越差，江夫人来了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但他依旧不管不顾的亲自照顾昏迷不醒的萧怀凤，天凌总觉得萧怀凤是不舒服的，她平躺着会无意识的皱眉，侧着也会无意识的呼痛，于是干脆把她抱在怀中，努力调整一个或许会让她舒适一点的角度。
他听着萧怀凤轻缓若无的呼吸，便是连晚上也睡不踏实的。一夜总要醒来好几次，或许，是压根没睡上几次，就为探一探她那微弱的鼻息，才得片刻的安心。
萧怀凤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暗淡下去，如一朵娇艳的花，逐渐失去了水分，一天天枯萎。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依然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萧怀凤，只要她，只有她……
有一滴泪落在萧怀凤静静停驻的手背上，凉的，却带着眼泪主人热切的祈求——
“怀凤，求你了，不要有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求人，只这一次，照见心底最深的无力和惧怕。
“她不会有事，她怎么会有事呢。”守在门外的小少年似乎听到了那句低语，斩钉截铁的开口。
天凌回头望了一眼，第一次觉得，他是很喜欢听那个楚逸尘说话的。
这两天，楚逸尘一直坐在门口，如座山般岿然不动，手中紧紧攥着一朵钩帯衣——那是他知道萧怀凤感染疫病之后决意去雁荡山采的。
回想起那天，他在雁荡山顶转悠一天一夜，才在陡峭悬崖上找到这株宝贝，当时的自己心慌意乱，竟然头一次失了手，差点跌下悬崖，幸亏最后攀住了一块岩石，才勉力爬了上来。
想想，也是后怕，可是他更怕的，却是这朵花派不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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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两天里，她淡然自若和自己讨论赈灾策略，她一丝不苟去照顾其他病人，听说，她还攀上雁荡山去采药，她不疼不苦不难受么？
她不晓得疼，却让自己的心疼厉害。
江夫人探上了萧怀凤的脉，眉间皱了一皱，转而视线落在了她微微裸露的左手臂上，掀开衣袖一看，心如明镜。
她声音略微颤抖着开口：“瘟疫……红斑花。”
洛风倒抽了一口凉气，红斑花的厉害，他们没见过，也都听说过。
天凌紧抿着唇，脸色也白了下来，他忽然明白了从采玉场回来，萧怀凤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或许，从那时她都已经感染了？
他的目光豁然收回：两天，两天！她竟然一个人扛了整整两天，一声不吭却还笑意如常！
呼唤声越来越急促，却越来越空灵，仿佛隔着云海、隔着万山，最终她的意识消失在这样的烟笼雾罩里。
紧紧拥着她的天凌，在看到她略微苍白的脸色时忽而紧张起来，再拿手去探她的额头，烫的如暖炉一般，立刻大惊失色，回头急声吩咐：“叫医官，叫医官！”
洛风头一次见自己主子这般慌乱无神，不由一愣，旋即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天凌惊诧失声：“怎么会！”
“大概是她手臂上的伤口不小心碰触到那个小女孩的呕吐物了。”江夫人轻叹一声，“采玉场里捡回来的那女孩，就是红斑花。”
洛风很快便带来了江夫人，江夫人在路上大致听了事情的经过，又联想到她这几日大多时候都守在后院那小姑娘跟前，于是心底一惊，大致也猜出了三五分。
她神色匆匆进入正殿，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天凌直接唤到榻前。
“萧怀凤！”
“怀凤……”
明明是那样光彩照人的一张脸，此刻怎么就变得毫无生机了呢？
怎么就突然发热了，突然昏迷了，突然不说也不笑了呢？
手指忽然颤了一下，咬着唇，最终还是放在了她的鼻下，触探到那清浅的鼻息，杂乱无章的心绪才算是微微平缓下来。
天凌小心翼翼抱起她放在榻上，拿锦被覆好，可是却又怕她热，便把肩膀手臂给露了出来。
转而看到她额上因着高烧沁出细细汗珠，便慌忙的拿帕子去擦。擦过额头，擦过面颊，看着她合眸不动，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阖眼的那一刻，萧怀凤似乎听到一声惊叫，而后有人影迅疾的扑了过来，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让她无限流连，却又想用力推开。
可是，无力去推，只能任由那人把自己牢牢抱住，在耳畔一叠声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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