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见多了死亡与病痛的她，略微激动的泯去眼角湿润，上前欲握萧怀凤的手：“九漓百姓有救了！你是我们的恩人！”
萧怀凤不动声色把手收到身后，神色平静：“在其位，谋其政，夫人谬赞。”
江夫人微微一怔，转眼看见榻上的人，略微惊讶：“为何不把病人放在前面医署？
萧怀凤朝她淡淡摇头，撩开了榻上人下颌处遮挡的发丝。
那里，红痕犹在，触目惊心。
江夫人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红斑花！”
红斑花与瘟疫症状非常相似，然而传染力、致死率却要强上百倍，大都是因为瘟疫前期没有得到有效治疗引起的恶性病变。
病变的如此严重……江夫人柳叶般细致的眉尖微蹙：“这小姑娘哪儿来的？”
“采玉场。”萧怀凤心知瞒不过她，也并不打算瞒她，一笑淡然：“无论夫人什么意见，我已决意留她。”
双眼隐隐含笑，却又坚决异常。
江夫人轻轻一叹：“采玉场还有活着的奴隶！”
她转眸对上了萧怀凤的眼神，也是一笑：“不，在济世堂的，没有奴隶，只有病人。”
“夫人是当之无愧的医者。”萧怀凤一边为榻上病人诊脉，一边含笑开口，“现在的药材只能治疗普通瘟疫，所以这个病人由我一人看管，房门三丈之内，不要叫人轻易踏进。”
“红花斑传染性强，无药可救，大人身居高位，不能涉险。”江夫人眉眼柔和，言辞恳切，“我是医家出身，自当照顾她。”
“也并非无药可救……”萧怀凤摇了摇头，“只是要凶险一些。”
扭头向江夫人：“如果我没记错，九漓雁荡山上应该有种叫做钩帯衣的草？”
她曾在空闲时间看了九州图志，对于当今的各地风土人情山川植被了解颇多。
窗外光线开始昏暗，映衬的江夫人脸上晦明不定：“钩帯衣！”
那不是草，是毒！是九漓特有的毒！
萧怀凤拿起火折子燃了蜡烛，跳跃的火光映亮了夫人眼底的惊骇，也映亮了萧怀凤眼中的坚定。
“我以前，曾在一本医书里见过类似的法子。”
“以毒草入药？”江夫人连连摇头，“不可！我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么凶险的用药。”
萧怀凤淡淡笑着开口：“若是不试，她只能死，若是尽力一试，或许能活。”
江夫人看着她的笑意，总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年纪虽轻，然而，这几日来，寸步不离医署，不眠不休，不喜不怒，不惧不退，在一派愁云惨淡生死离别中淡然浅笑，从容应对，似乎无论何时，总有一股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蓬勃气概与坚定信念流畅于血液深处，令人莫名觉得信服，心生景仰。
她沉默许久，最终定定开口：“钩帯衣多生长在茂雁荡山顶的峭壁上，采摘极为危险，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我让夫君派人去。”
“不用，江大人随靖王忙碌水患灾民事务繁忙，不必惊扰他们。”
萧怀凤浅浅一笑，她想起今日看见天凌，他眼底泛着淡淡青黑，便知道他也是连日操劳休息不好。
若是江大人知道了，那天凌必定也会知道，这点小事，又何必让他再挂心。
江夫人微微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样定了。”
萧怀凤起身帮榻上的病人针灸定穴，暂时延缓病痛发作，以确保她先能挺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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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凤放下卷起的衣袖，镇定自若开口：“进来吧。”
江夫人缓缓推开房门，满脸疲惫中带着欣慰的喜色：“多亏你带药回来，现在都煎上了。”
天凌静静听他说完，眉心动了一动，和萧怀凤告了声别，便和江言风一起匆匆打马而去。
萧怀凤领人将药送到济世堂，便示意楚逸尘把那病着的小姑娘送到堂里后院最偏僻的一间耳房。
一片忙乱中，萧怀凤拿纸笔写了治疗疫病的处方，扯了名医官叫他们去组织抓药煎药。
眼看着他出了门，才放心的关上房门，卷起左手袖子，那里是之前被昭华用戒指刺破的一溜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萧怀凤从桌案上取过一壶酒，悉数倒在伤口之上，密密匝匝的疼痛针扎一般刺入皮肤，传入骨髓，让她额上出了淡淡的汗，不知是疼，还是……担心……
有人轻叩房门，声音柔婉：“萧大人。”
“不带他也可以。”
萧怀凤一扭头，笑意柔和的逼近他：“其实，公子身体壮硕是试药的最佳人选，要不，你来？”
孟子越皱着眉连连后退，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摆手道：“不不，带上她，带上她！”
交代好所有事情，她才长舒一口气，朝后院走去。
进了耳房，她对楚逸尘笑笑，毫不迟疑的打发他出去：“你去房外洗手换衣，然后去院里帮忙煎药，记住，用咦子把手搓上十分钟，把换下来的衣物都烧掉。”
萧怀凤无喜无怒的声音隔空传来，孟子越一脸委屈的爬上马车，抱着马车夫的胳膊一路冷风吹，鼻涕流。
一行人刚进城门，天凌便被洛风拦下，萧怀凤掀起马车帷帘，断断续续听见洛风的：“属下已按您吩咐察访了城郊雁渡河周遭的受灾的情况，共计毁坏村落、房屋、良田…….城门四角都已经开始施粥救济灾民，眼下还需要您……”
萧怀凤眼神扫过众人，淡淡开口，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孟子越大惊失色，说话变的结结巴巴：“你……该不会要带她上我家的马车？”
天凌脸上一僵，旋即恢复淡然，无声跨上马背。
“那我呢？”孟子越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我不要跟病人呆在一个车厢里。”
“那劳驾公子自己走路回了。”
在一旁安静许久的楚逸尘沉默上前，从萧怀凤手里接过了小姑娘，两人上了马车。
萧怀凤指着楚逸尘的马，朝天凌抱歉的一笑：“马车狭小，委屈殿下骑马回了。”
守在门外的众人见进去许久的萧副使抱着一个得了瘟病的人出来，皆是一退三步远，面面相觑，
孟子越直接惊的跳了起来：“你你，你救一个奴隶干嘛！”
“回去后，我会拿这些药材调配新药，只是不知道吃下之后有用没用，会死还是会活。所以，需要找个奴隶来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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