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残月为她准备的衣物，青灰色棉质襦裙，这襦裙设计胜似巧妙，用同色的丝线掺了银线绣出奇巧苍劲的竹子，从裙摆一直蔓延到腰际，一根白色绣了水云纹的腰封勒紧腰部，身材窈窕。又给她披上一件岁寒松竹短斗篷，毛绒绒的银狐毛领子紧贴颈部，领子边缘垂挂流苏，灵动活泼，三千发丝用一支银质的莲花流苏步摇固定住。
“姑娘，走吧。”散步在太阳底下，裙上的竹子若隐若现，极美。“娘娘，是她。”出来走走就能遇到南宫熙，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南宫熙看着她蒙着面纱的脸，然后盯着她如墨透着寒气的眼睛。“倾纱姑娘，好久不见，皇上对你可真是一片苦心啊，可惜啊，你的娘亲现在正被关在天牢。”
她身上的香气正是那天流砂在宫中闻到的香气，南宫熙越靠近越浓烈，她不由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南宫熙突然放肆大笑起来，“你真不知道？你娘亲五年前救了流砂公主，知情不报！”流砂的手脚一阵冰凉，“我们五年前没救过谁。”
“你不知道吗？药谷也有人背叛。”流砂又一次感觉到了背叛，突然拂袖离去，“姑娘，你去哪里？”残月跟着流砂疾步走，问道。“找苏信！”她对这皇宫极为熟练，抄了一条小道，直奔明德殿。“娘娘，你这样会激怒皇上的。”南宫熙却残忍一笑，“恐怕这下死的，是她，对了，我交代给你的香，有没有掺到送给她宫中的香内。”那侍女点点头。
“苏信！你把我娘亲怎么样了？”她一脚踹进明德殿，拦都拦不住，正在批阅奏折的苏信看着他，放下笔。“你们都给我下去。”侍奉在旁的宫女连忙退下，一刻都不停留。“倾纱，你快触碰我的底线了。”苏信抓住她的肩膀，生疼生疼，像要把她揉碎了一般。“你先惹我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怒吼声，是他始料未及的，她只露一双眼睛，却怒气横生。“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苏信也吼了一声，震得流砂耳朵都嗡了一下。“她何罪之有？你凭借一人之言就断定她有罪，你是不是太果断了一点！”她甩开他的手，“这可是你娘亲的徒弟所说的。”
流砂苦笑一声，泪就落了下来，“他人在哪里？我倒要问问有何证据！”又是背叛，人性怎么可以这么肮脏！“残雪？”没想到来的人是残月的妹妹，流砂的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安静的跪在流砂面前，面无表情。“我要出去一趟。”冷静下来，她突然奔了出去，拉起残月，“残月，你的妹妹…”残月突然跪下，“求姑娘想个两全的办法救救师父和我妹妹。”
她何尝不想救他们两，可为何背叛的人却是残雪。“人性啊，是最可怕的。”她扶起残月，直视了她一会，“你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残月看着流砂，她的眼里极少有这般恳切的情绪。“姑娘，我不会，我妹妹肯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这样的。”流砂点头，“我救。”
“他给你好处了吗？”她蹲下身子视线与她平衡。“他是我的夫。”流砂这才明白，为何残雪会这般义无反顾地说出秘密，虽然没有说明她是流砂公主但是她相信残雪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说出口的。“残雪，百孝善为先，你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了，娘亲根本没救过她，你为何要说谎！”
“你就是…”流砂啪打了一巴掌残雪，“凡事要讲证据，若没有证据，你就是说谎！你从哪里见到我娘亲救了那位公主，那公主被救的时候什么穿着，她长什么样？”一连串的问题让残雪无从下口，只有委屈地哭着看着苏信。“把她带回寝宫！”
“慢着！”流砂拦在侍卫面前，“苏信，她，我要带回去！”苏信指着残雪又看向她，“她是我的人。”这卑鄙的男人，夺了残雪清白，毁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时光，又借机打击了药绒，果然是一石双雕之计，只可惜流砂也没那么笨，回首淡然看了一眼苏信。
“可她未过门，我的妹妹，要风风光光嫁给你，不做妾！”苏信手紧紧握着，青筋爆出。“不可能！”流砂勾起一个笑容，然后拉起残雪，“那你就别想从我身边带走她！还有，苏信，我告诉你，我娘亲从未救过流砂公主，请找到证据再抓她。”
她说得干脆利落，扯着残雪就走。她的手是冰凉的，“姑娘。”残月在外面看到他们出来连忙上前。“先回宫。”一路上流砂都沉着脸，“你糊涂！你以为这皇宫有什么好？佳丽众多，你是要孤独终老吗？”她第一次在残雪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
流砂凄凉地笑了笑，“你真的认为是一辈子爱你？别傻了，你看着这宫中有谁是一辈子宠爱的。”残雪还是执迷不悔，倔强地摇头，“不，他说过的。”为情所困的人，都要受到过现实的伤害才肯放手，流砂也不愿意再劝她了。“残雪，你要为你姐姐多想想，若皇上知道这件事情，谁都逃不了干系。”她一怔，点头，退下了。
“多谢姑娘救残雪。”可听到这话，流砂突然感觉一阵心寒，“残月，我救不了她，情的事情我没办法救，若她入宫为妃，我就更加没办法了。”她不能够再心软了，这步步惊心的地方，怎么可以容忍她有一丝的同情。“我明白了。”残月也退下了，现在的她就像是困斗之兽，该怎么样才好。
一个情字，能毁多少人。
在这宫殿已有半月，宫中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自从上次见过苏信后，她再也没见过他，这戒备森严的皇宫，更加适合养伤像流砂这种老是想着出去的人疗伤，好了大半的她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想出去走走。“我知道姑娘想出去看看了。”
给她备好了衣物，残月难得放行。
“皇上回宫了，还带了名女子。”夕颜宫中的南宫熙听了消息手中的水杯猛然摔到地上。“谁？”敢和她争宠，个个都是找死！“不知是谁，蒙着面纱。”南宫熙眼皮一跳，“倾纱？”好个狐媚惑主的女人，居然敢和她抢人，她美眸中泛着毒辣的光。
“她住在哪里？”南宫熙又问，那侍女欲言又止，被她眼睛一瞪，惊恐地跪倒在地，声音都是颤抖的，“住…住浣纱宫。”浣纱宫，就是流砂以前的宫殿，熟悉的一切，她不忍多看了几眼。“且安心养好身体，过几日让药王过来看你。”猛然发现自己被骗了，流砂抓住苏信的手腕，“苏信！你骗我！”
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敢这么直呼他的大名。
须臾，苏信眸底的冷意褪去，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突然笑了，“朕准你这么叫我。”然后转身离去了。“姑娘，你太大胆了。”残月扶住流砂，她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残月的身上，“没事，他现在不敢杀我。”正是料定了苏信不敢动手杀她，所以她才敢这样。
“这是什么香味？”似有似无，不知是哪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整个宫殿都暗香浮动，“姑娘，哪里来的香味，你怕是乏了，赶紧休息休息吧。”这熟悉的一切，仿佛都在等待她重新归来。
年味渐重。
刚说完，流砂就轻咳了几声，后来就根本止不住了，咳得小脸通红。轻拍着流砂的背，残月抓住她的手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我就说，姑娘，你真的要好好养病了。”这张小脸难得严肃，黑着脸，从怀中掏出一颗药，送到她嘴里，又给她倒了杯温水。
久卧床榻，流砂每天沉浮与清醒和昏睡的状态，体温忽高忽低，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形，残月更加细心地照顾。“姑娘，皇上突然来了。”流砂昏睡着根本摇不醒，侧卧在床上的她紧闭着眼睛，“她怎么了？”这屋里的药味实在太浓重，苏信不由皱了眉。
“姑娘最近受了寒，身体不适，不宜面圣。”残月跪在地上，拦着苏信。苏信扫了一眼残月，踏进里屋，她裹着被子背对着苏信，“皇上有何事情吗？”不知何时，流砂醒了，强撑着身子说道。“药王现在在宫内，我想让你们母女两团聚团聚。”
“倾纱，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我完全可以杀了你。”流砂冷笑道，“你倒是试试，我这命就没打算要过。”苏信眸底的冷意更深了一层，目光凌厉，犹如万千利剑，寒可透骨，在他立身之处三尺内，都可以感受到他浓浓的寒气。
而流砂身上的冰寒并不比苏信的少一分，一双眸子清冷冰寒，戾气横生，全身笼罩着淡漠凉薄的寒冷气息，在她身后，只是一片阴雨天，照不到一丝温暖，残月看着他们两个僵持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拿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享受，苏信，我要你一样一样还回来。
收回对他心中曾还有的一丝悸动，流砂紧紧握住了双手。
残月听见外面的笑声急急忙忙出来，音调不由高了几分。听残月的声音，流砂听话地扔掉雪球回到里屋。里屋里被盆中的炭灰烘的暖暖的，残月也坐在身边，两个人沉默着，残月拿起身边的小夹子轻轻拨了拨碳，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爆碳声，“啪”一声打破了沉默。
“残月，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担心我，别生气啦。”残月轻叹一声无奈，“姑娘，我都不愿意说你了，多走走是对的，可开了春之后再出去，现在要是冻生病了，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这么说，你是要拒绝了？”
“民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慌张地跪下，残月低着头不敢看苏信。“皇上，别为难残月了，我随你去就是了。”残月硬撑着起身，拿起枕边的面纱戴上这才回首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残月连忙上前扶住。苏信沉默不语，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放开我！”他的手紧紧框住流砂的身子，她挣脱不开，柔软的银狐披风包裹着她，她又窝在苏信的怀抱，属于他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竟慢慢沉默了，任由他抱着。坚实华丽的马车，苏信抱着她上了马车，目光淡淡扫过马车上的装饰，小桌、茶水、棋盘、书籍…每件东西都价值不菲。
“是宫中有人病了吗？”流砂请问，微微撑起身子背对着苏信坐好。“瑶妃的病一直是药王看的，例行检查罢了。”又想起多年前他向药谷求药的那时候带了大批人马来拦截，眼眸不由冷了冷。“皇上，姑娘近期不宜走动，还请皇上请师父来小院一聚。”
残月开了口，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大雪已下了两日，寒意越发浓郁。流砂捂着暖炉站在屋前的走廊上，看着满天的大雪簌簌而下，四周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飘下来的落雪。屋檐上挂满了水晶般的冰笋，煞是好看，“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她手中拿了一束红梅，萦萦绕绕，似有似无的清香沁人心扉。“哪里摘了的梅花？”残月拿了花瓶细心插好，“姑娘忘记了，这都城外有一梅园，你出不去，我就替你去摘了些。”她的羊羔皮暖靴沾了雪，湿了一大半，轻轻跺了跺脚。“你快进里屋暖和暖和身子，靴子快脱了烤烤火，免得冻伤了。”
抖了抖身上的残雪，残月进屋烤火去了，流砂撑了把油纸伞踩上雪地，雪还在下，一层一层覆盖住，踩在雪上咯吱咯吱轻轻作响。蹲下身子，她捧起一把雪，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揉成一个雪球往假山上一扔，咯咯咯轻笑了起来。“姑娘，你别在雪地里面闹了，你忘记你前两天又晕倒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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