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付姐也道：“可不是，咱们还得留足地方囤大米，这么多米糠，就是拿来喂猪，猪也吃不完。”
确实是个问题，以后回收的稻谷都得送去碾米店脱壳，家里的米糠只会越积越多。
其实用米糠喂猪还是姚祺年坚持要求的，以前家里喂猪都是刷锅水拌猪草，到冬天，猪只能喂干树叶，或者红薯藤，稍好点的就在猪食里加拌榨过油的大豆粕，猪的营养跟不上，至少一年多才能养出一头成猪。
这样一来，庄稼人想靠养猪赚钱，投入的时间就特别长。
本来王乃云还心疼给猪吃得太好，糟蹋了米糠，要知道，头些年日子不好过，米糠是拿来给人吃的。
直到瞧见自家的猪比别人家长得快，王乃云才高兴起来，要不是怕猪吃多了生湿气，恨不得天天给它们拌米糠。
眼下家里有一头成年猪和三头伢猪，掺着猪草喂，一天能消耗掉三斤左右米糠，八百多斤米糠，够它们吃大半年了。
“送去粮站卖掉吧，多少能卖点钱。”姚祺年一时也想不出米糠能有什么大用途。
大家伙都没意见，粮站回收价是一分钱一斤，好歹还能卖几块钱呢。
稻谷脱壳之后，姚祺年没打岔，联系上林师傅，将大米装车送去江北市。
六千斤大米，转手价两毛钱一斤，这次姚祺年拿到一千两百块的纯利润。
一千两百块，橡皮筋扎着，好几捆钱啊！
林师傅眼都看直了。
“大兄弟，你可真行！”林师傅没半点眼红，要是换他来干，他可没这个脑子。
姚祺年摆摆手：“还不是为混口饭吃。”
话虽如此，林师傅还是佩服不已，打探道：“下趟什么时候走？”
姚祺年想了想，道：“估计要下个星期，不是送江北，是送去省城，林哥，你看你方不方便？”
“我行，不过...”林师傅叹口气，实话道：“大兄弟，你没跑过长途，估计不知道，跑省城比跑江北远多了，路上可不安全。”
尤其是山多的地方，山窝里藏土匪，好些地方是整个村合伙作案，专门拦截外地车辆。
时下通讯又不便宜，要是真遇上了，只能认倒霉乖乖挨宰。
“大兄弟，跑远路你得听哥的，钱不能带多。”林师傅摇摇头，无奈道：“要不你挣多少钱都得打水漂。”
这些事姚祺年还真不清楚，不过林师傅这番话倒是给了他一个警醒，等再回到公社，姚祺年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趟农村信用社打听怎么开户头。
时下的银行跟几十年后的银行还是有些区别，开户要拿户口本，还要刻印鉴，存取款都要凭印鉴做证明。
打听清楚之后，姚祺年怀揣着一千两百块巨款往家走。
事实上，仅凭穿着打扮，谁也不会想到他身上有这么多钱，此时的姚祺年实在太邋遢了。
因为去江北送货，他已经两天没洗澡，胡子拉碴，身上穿得还是去时那身衣裳，眼下天气炎热，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就在他自我嫌弃时，身后传来自行车打铃声，姚祺年回头看，就见宋明好骑着辆自行车过来，车后座上还载着姚祺芳。
“二哥，我头破了，老师送我回家。”姚祺芳一脸苦巴巴的样子，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宋明好也下了自行车。
“怎么摔到头了？”姚祺年才注意到她后脑勺包着纱布。
姚祺芳没吱声，悄悄往宋明好身后躲了躲。
宋明好反手先护住小姑娘，看了眼姚祺年，小声道：“小孩子打架，被人打到头了。”
时下的小孩可不比几十年后，皮得跟泥猴一样，男孩女孩打架都是常有的事。
“护这么严干什么，我又会不打她。”姚祺年好气又好笑，瞧了眼低头不说话的姚祺芳：“你回去想想怎么跟爸妈交代，书不好好念，倒先跟人打起架了。”
说完，又看宋明好：“老师也不尽责，光顾着处对象，没心思管学生。”
宋明好：“......”
见她干瞪眼不说话，姚祺年还蹬鼻子上脸了，继续道：“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胡说，你哪只眼看到我处对象了？”宋明好脸都气红了。
那就是没有！
姚祺年咳了声，撇开头，嘴角上扬起来：“那什么，路挺远的，宋老师，顺道也带我一程呗。”
“不干。”宋明好这回直接拒绝了，蹬上自行车，回头对姚祺芳道：“芳芳上车。”
姚祺芳哦了声，立马甩下她二哥，不带一点犹豫。
姚祺年快走几步，追上她俩：“宋老师，发扬下精神，带我啊。”
他都快累死了。
“不带。”姚祺芳很坚决，瞧了眼他邋里邋遢的样子：“因为你实在太臭了。”
姚祺年：“......”
“大哥，我不会开拖拉机，所以这几天你辛苦点，先把咱家的稻谷送去脱壳。”姚祺年道：“我跟爸去别家继续收。”
姚祺田应声道：“成，回头我就去舅家开拖拉机，不过年娃子...咱家六千多斤稻谷，我看至少得脱出八.九百斤米糠，全堆在家里太占地方了。”
碾米店主姓李，大家伙习惯喊他李老三，说起来，李老三还算是姚祺年的表舅，沾亲带故不说，姚家先前外送的几千斤稻谷都是在他碾米店脱的壳，没少让他赚钱。
眼下姚祺年才开口，李老三就爽快同意了。
“成，你开去先用着，我家种的是晚稻，还要过段时间才能熟，到时候你再把拖拉机开回来。”
上半年老天爷给面，风调雨顺，水稻的亩产量超出姚四海原本预算，达到八百多斤，姚家十亩水田收了八千多斤，刨除百分之三十的农业税之后，还剩六千斤。
姚四海笑得龇牙花：“这样一来，咱们自家收的稻谷就能给赵同五装一车送去了！”
其实还是不够，因为他们要送的是大米，通常一百斤稻谷在脱壳之后只能剩八十多斤米，所以他们得多准备几百斤才够宽裕。
姚祺年好笑的扯她脸：“哥的便宜你都占，不厚道！”
“跟你学的。”姚祺芳朝他伸手：“快给钱，下午就给你送去。”
下午是劳动课，整个初一年级的学生都被安排去了王郢生产队修码头，姚祺芳扛着自家带的锄头，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直到瞧见宋明好，蹬蹬跑过去，把工作证还有一包瓜子都塞给她。
闻言，姚祺年忙给他塞包烟，嘴甜道：“舅，那我先谢了啊，过几天我哥过来开。”
一场雷雨之后，田里的水稻几乎在一夜间全部泛黄，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起来，姚家也不例外。
姚祺年还不知道他妹子给他当了回红娘，这会儿他正跟公社碾米店的店主借拖拉机。
眼见田里的水稻要熟了，今年要回收的稻谷太多，单靠一头老水牛实在忙不过来，家里人商量之后，决定先借辆拖拉机应应急，哪怕事后他们出些借用费。
“工作证上不是写了名吗？”姚祺年压低声道：“给你五分钱，送不送？”
一听还有钱，姚祺芳两眼放光：“一毛我就送。”
宋明好腾地脸红起来，把瓜子还给姚祺芳：“老师不吃，你留着吃吧。”
“二哥买给你的，我不能吃。”姚祺芳直摆手，吸溜吸溜口水：“不过老师你要是愿意分点给我，也成。”
宋明好：“......”
“老师，我二哥让我带给你。”姚祺芳转转眼珠，特意强调道：“瓜子是我二哥买的，说谢谢你借他工作证。”
其实是小姑娘自个拿一毛钱去供销社买的瓜子，没办法，摊上个不懂事的二哥，她只能多操点心了。
起先姚祺芳没反应过来谁是宋老师，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二哥，宋老师是不是之前刘大娘给你说的对象？”
怕被老两口听见，姚祺年忙捂她嘴：“大人的事，小孩少瞎打听。”
姚祺芳从他魔爪下躲开，把脑袋一扭，嘀咕道：“宋老师多着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送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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