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被笼布包裹，还热着，姚祺年确实饿了，接过大口吃起来。
宋明好顺手又递给他个咸鸭蛋。
两人吃得喷香。
吃饱喝足，姚祺年问她：“你有工作证不？”
宋明好点头：“有，怎么了？”
“借我使使。”姚祺年道：“买报纸。”
宋明好几乎没犹豫，爽快应好：“行，我也不怎么看报，你想用就拿去用吧，不过只能在咱们泾河县用，省城买不了。”
“这位同志，你真是相当的实在啊。”姚祺年冲她咧嘴笑，忍不住打趣她。
宋明好微红了脸。
实在不好啊...
熬到夜里两点多，火车才进站，姚祺年拍拍已经睡着的宋明好，低声道：“别睡了，上火车再睡。”
宋明好揉揉眼，大概是睡迷糊了，模样有点呆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精打采的跟在姚祺年身后上车，找到座位之后，倒头就睡。
这么一折腾，姚祺年一时半会倒睡不着了，百无聊赖的四处乱看，黑乎乎的车厢里啥也没看到，就只看到离他最近的宋明好。
皮肤真白啊...
还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呢，人设可真好。
迷迷糊糊打盹到天亮，火车抵达市区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市区没有回乡的汽车，他们只能靠走。
才出城，就见宋明好走走停停，不断的回头催：“快点快点，你太慢了。”
姚祺年不逞能：“你行，你脚上踩风火轮，反正我是不行了。”
说完，干脆坐路边休息起来。
宋明好都想丢下他先走了，照这速度，他们天黑都赶不回去。
正打算叛变时，赶巧一辆手扶拖拉机打他们身旁路过，姚祺年忙拦住，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回他们公社的拖拉机。
开拖拉机的庄稼汉跟他们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小伙儿，很是健谈，交谈间，姚祺年问他拖拉机多少钱买的。
“我这拖拉机是分地单干从生产队买回来的，折旧之后九百六，要是新的，起码得一千五。”
其实姚祺年有打算买辆拖拉机，一来马上新稻下来，无论是碾压打谷场还是拉运稻谷，他们自己用着能方便点。
二来家里的水牛负重有限，一次最多只能驮运五六百斤稻谷，这次他要回收的稻谷量比较大，一头水牛来来回回太麻烦。
可他目前手里只有三百多块现钱，远不够买辆拖拉机。
“大兄弟，你想买拖拉机啊？”小伙子大声问。
姚祺年应声道：“是要买，就是手里现钱不够。”
“你看我这辆怎么样？”小伙子道：“我打算卖了，你要是看行，随时过来买，我就住王郢生产队，你跟人打听东子，一准能找到我。”
姚祺年有点好奇：“好好的，你卖了干什么？”
小伙子笑道：“我也不瞒你，咱们王郢村不是在修码头吗？等修好了一准得通船，我一表叔有门道，包了艘货轮，我打算跟他一块干，这不得要本钱吗，先把拖拉机卖了凑钱。”
姚祺年明白了，应道：“行，我要是买，就去和你商量价。”
有拖拉机代步就是快，到公社时，还不到晌午，叫东子的小伙儿把他们放在公社粮站，下拖拉机前，姚祺年扔了包香烟给他。
“回去？”
姚祺年看眼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宋明好，要是头上再插根稻草，就能拿去卖了。
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的三七分被吹成了鸡窝头，实在有损美男形象。
不过此时两人心思都没放在衣着样貌上，都想着快些回家，坐一路的拖拉机，快把人给累坏了。
别以为坐拖拉机很爽，时下的路可不比几十年后的高速公路，全是土坷垃路，坑洼不平，尤其是下过雨之后，更是颠簸，这会儿两人的腿已经被颠麻了。
正打算各自回家时，有人喊了声宋明好。
这道声音两人都熟悉。姚祺年熟悉，是因为对方是他初中同学马连成，宋明好熟悉，是因为对方是她的相亲对象。
马连成一身仿军装，推着自行车从粮站出来，脸上带着笑，仔细看还有点羞涩。
宋明好其实想装没听见，但马连成已经推车走到她旁边。
“大年，你也在啊。”
马连成看看姚祺年，又看看宋明好，见他两都是一副外出归来的架势，问道：“你们半路碰上的？小好，你也认识大年？”
姚祺年嗯了声，大概猜到马连成跟宋明好什么关系了。
凭良心说，真不咋地。
尽管这人是他初中同学。
其实宋明好跟马连成只见过一面，也是刘大娘给介绍的，姚祺年去卫生站拿药那会儿，他们刚见过面，要怪就怪宋明好她爸太迫不及待显摆了，整得她好像跟马连成相处很久一样。
马连成是相中宋明好了，有意跟她处对象，言语间自然就热络起来。
姚祺年瞧眼站一块差不多高的两人，觉得自己跟竹竿似的杵在这没意思，冲两人点点头，打算先走。
宋明好喊他：“哎...工作证你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
姚祺年又折回来。
宋明好道：“等着，我回家拿。”
话音才落，逃似的往家奔，留下姚祺年和马连成大眼瞪小眼。
“小好我对象。” 马连成介绍。
“哦。”了不起啊。
不多时，宋明好折回来，把工作证递给姚祺年，叮嘱道：“用完记得还我。”
姚祺年点头：“姚祺芳你听没听过？我妹，在公社中学念初一，我让她带给你。”
有了工作证，姚祺年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趟邮局买报纸期刊。
他离家的这两天，家里日子如常。
知道他今天回来，王乃云特地多烧了碗饭，又把昨天煮的草鱼汤盛一碗端给他。
“年娃子，还买这么多东西呐！”
姚祺年大口吃着鱼汤泡饭，含糊道：“给七斤买了罐乐口福，还有芳芳的，其他都是书笔。”
一听有她的东西，姚祺芳很高兴：“二哥你最好了！”
姚祺年咧嘴：“那帮我个忙。”
姚祺芳：“......”
她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吃过饭，姚祺年把工作证给她：“明天去学校的时候，把这带给你们宋老师。”
“你来了啊。”
瞧见他，宋明好往一旁挪位子，然后从身旁的小篾篮里拿出一个馒头给姚祺年：“你吃，是糖馒头，我外婆蒸的。”
为保险起见，之后两人用烟盒立了个简单的协议，刘师傅又把他具体地址留给了姚祺年。
多了个合作伙伴，姚祺年一身轻松，回房之后，几乎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转天一早，姚祺年就把房退了，在附近早点铺吃过早饭，一路打听，去了趟书店。
其实他最想买的是报纸期刊，尤其是期刊，最能反映最新政策走向，可惜他没有工作证，别人不卖他。
最近一趟回泾河县的火车在凌晨两点多，在省城晃荡到天黑下来，姚祺年才不紧不慢的去火车站。
宋明好已经到了，在不大的候车棚里坐着吃馒头，小脸一鼓一鼓的，让姚祺年瞬间想到一种动物：仓鼠。
一斤大米，姚祺年能从中获取六分钱差价，半年三百六十块，一年就是七百多，刨除运输费和脱壳费，也会净挣至少六百块。
何况他不会只跟师范学校合作。
在快速算清这笔账之后，姚祺年压低了声道：“您从粮站买是一毛七一斤，我按一毛六转给您，您还能从中得点好处。”
别奇怪，作为一个资本家的后代，姚祺年深谙“顺政者昌，逆政者亡”的道理，他想在这里很好的活下来，怎么能不摸清政策法规呢？
姚祺年从书店里买了一本法律方面的书，又买了份地图，以及农业运输等方面的杂书，零零碎碎，统共花了八块五毛钱。
姚祺年道：“至少等新稻下来以后，先给您送两千斤怎么样？”
两千斤怎么也够吃一个多月了，刘师傅道：“尽快给我送，我别的地儿也不会去，就在食堂，你到了提我名就成！”
食堂每周至少会有两天提供大米饭，人均三两，一千人就会消耗掉三百斤大米饭。
通常一斤米能煮两斤饭，那么一千口人一天就能消耗掉一百五十斤大米，一周起码三百斤，一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斤，整学期下来，至少要六千斤。
要是从小兄弟这买，他好歹还能捞一分钱的差价，一年起码能捞一百多块。
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十八块啊！
刘师傅也不是个傻的，衡量一番之后，低声道：“成，你什么时候能送货过来？”
刘师傅一愣。
是啊，公家拨钱下来，他采办，报价多少是多少，公家又不管他到底从哪买粮。
这次姚祺年想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刚才交谈时，姚祺年特意向刘师傅打探过。在恢复高考之后，师范学校的学生量比以前多了五倍，教职工和学生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人。
这一千人里，绝大多数吃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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