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还不走！”我像疯了一样从桌子上跳了起来，桌子上的菜汤星四溅。
“你不就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吗？现在我们家没钱了，破产啦，你为什么还不走？还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们？说，你到底还图些什么！”
我横眉看着她。
他们似乎都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喝吓了一跳。
“小晨，你都知道了？”爸爸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而她则低下了头。
“如果我不知道，你们又打算瞒我多久？你知道吗，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而不是这个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我用手指着她。
“你妈妈她不是这样的人。”爸爸想要辩解。可是我丝毫不想给他机会。
“她不是我妈妈！”
“你知道吗，连你口中所谓的兄弟都能背叛你，你做人是有多失败，你看人的眼光是有多么的差？你还不知道吗？”
爸爸不说话了，他也低着头，“你都知道了吗，没想到你季叔叔把这件事都告诉了你。”
“你知道？”我扬了扬眉毛，季叔让我转告给我爸爸，可是他仿佛早已经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爸爸破天荒地地点燃了一支烟，我从未见过他抽烟，“这么多年来，跟着我的人只有他，而我买了什么从来只会告诉他。但是小晨，有的时候你所看见的事实，未必是真相。你懂吗？”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青烟。
“你别和我讲什么大道理，你是一个失败者，失败的人是没有资格讲道理的！就到现在，你都不能悔悟。还在为他们说话。”我冷眼看着他，随后打开门，狠狠地将它关上。
我不知道苏安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从家里出来，他也许和我一样，心里充满了失望。
我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苏宇航曾经告诉我，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咖啡厅里，一个人坐一个下午。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坐到一个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像一个傻子一样。
而我今天就像傻子一样，等我会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感到了无尽的孤独和寂寞，这种感觉，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身旁人的切切私语。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我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走了出去，一阵寒意铺面而来，让我不禁裹紧了衣服。
尽管已经三月，可外面真的好冷，可我还不想回家，而且那个家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温馨的家。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广场上。成群的大妈在结伴跳舞，欢快的广场舞的音乐声充斥着我的耳朵。广场下面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闲客散步的地方，还有租滑板，溜冰鞋的地方。还有小商小贩卖着那些不起眼的小玩具。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跟爸爸来广场玩耍，学习溜冰，被那些发光的飞碟陀螺指球迷地神魂颠倒，然后求着爸爸买给我。
我已经不记得买了多少个像这样地小玩意儿，他们承载着我童年的回忆，早已落满尘埃。
我围绕着那些蹲着或坐在地上的小商贩，看着他们手里地上的玩具。我已经不会再像当初一样被这些玩具吸引，这个广场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再来过了，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这个广场。
“哎，你这指球多少钱一个？”有一个小混混模样的青年男子，穿着破洞牛仔，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胳膊上牵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在问一个女性的小商贩。
“这个啊，别人那里都卖8元一个，我看你们也都是孩子，卖你们5元怎么样？”
“切，就这东西，顶多就值个1块钱。”那个小混混从袋子里抠出了一枚硬币，往地上一扔，“你爱要不要。”说着就挽着那个女郎要走。
“你怎么能这样。”卖东西的那个妇女还没有说话，我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揪住了他的衣角。
“别人卖5元的东西你1元就想换走？欺负这些赚辛苦钱的人你还有点良心没有？”我横眉看着他们。
小混混不比我高，但是看上去比我要精悍很多。他似乎被我吓到了，愣在了原地，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怎么啦？不服气啊，卖东西的是你妈吗？老子觉得这东西就值一元钱，给她一块钱已经算看的起她了，你再多**老子连这一块钱都不给。你有钱，有本事你给我啊！”他趾高气扬的样子让我看着非常不爽。
“对啊，对啊，这些小商小贩，卖的东西成本能有多少钱，这么个玩意儿说不定就几毛钱。”
“对啊，这些小商贩心可黑啦，还是这小伙子精明。”
“这小孩子也是笨，还为个不良商贩喊冤，指不定她挣了多少钱了已经。”
周围已经凑过来了不少的人，他们叽叽喳喳的，却没有一个人支持我，而是指责着那个低着头的妇女。
而那个年轻人在这些围观群众的叫好声中更是高高地昂起了头。
“你没钱就给我滚开，挡着我们的路了懂不懂？”他用力地撞了我一下，我的胸口生疼。
可是我没有再去拦着他。
我本想帮她，可却让她受尽了嘲讽与白眼。都怪她的命不好，如果她遇到的是苏宇航，想必他会将一摞百元大钞甩到那个混混的脸上，然后在帝皇般的目光中看着他仓皇离去。
可我不是，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了。我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就因为他们穷，就连获得尊严的权力都没有吗？只是为了自力更生，就被人们觉得坑了他们不知道多少钱，就像过街的老鼠，无法抬头。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够像苏宇航一样，能够光鲜亮丽地站在他们面前，能够以我的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而我现在，衣着再怎么光鲜亮丽都只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在很多事情上，我依旧无能为力。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慢慢地走开了。我从兜里掏出了5元钱，然后放在了小贩的摊上。
“谢谢！”她抬起头对我说。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我看见了，她。
那个我痛恨了12年的后妈。我不知道我为何痛恨她，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或许仅仅是因为我的任性。
而她也看见了我，愣在了原地。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落魄的样子，平日里她总是打扮地光鲜亮丽，没有工作，整天逛超市，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
我本以为，爸爸破产后，她会离开，就和小时候无数人说的那样。这样的女人只会享福，受苦，下辈子吧！
“小……”她微微地张开嘴，似乎想要叫我的名字，但是她似乎看见有人的目光正在投射过来，立刻收了回去。
我也没有说话，转身慌忙离开。但是我的胸口，仿佛是被那个混混撞的，感觉无比沉重。
“你妈妈她不是那样的人。”
“有些事情，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她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她，早就死了！”
这些话语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让我头痛欲裂。
我抬起头，他们两个人正盯着我，一脸的期待和宠溺的神色。
我，我，我的家，不是只有爸爸吗？那个所谓看中我家钱财的后妈，你为什么还不走。
家里还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着眼前忙碌的两个人，默默地按掉了手机。我不知道如何回复他，我只记得季叔叔坐在马路牙上低头认错的模样，还有那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
有一天我又该如何面对苏安。
我轻轻地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过去的一年里，我跟着苏宇航吃惯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这熟悉的家常菜的味道，我早已经忘掉了。
家吗？
我又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家呢！
爸爸不知道，我其实早已经回去看过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很快便到了爸爸口中说的家，那是一个5层的房子，40平米左右，狭小到只有两个房间。
“小晨，吃饭啦！”爸爸端上了一碗碗冒着热气的饭菜，看上去是那样的丰盛，想必他们是为了不让我看出端倪。或许在我离开之后他们又会因为这顿饭而吃多少顿的白菜豆腐呢！
“来来来，小晨，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爸爸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我的碗上。
我这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苏宇航发来的。
“嗯。”我抱着他，贴地这么近，我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他乌黑的头发上多出了无数的白发。爸爸爱美，每次理发都要焗油，他怎么会容忍自己满头白发地在街上奔走呢。
“还有噢！你的房间要装修啦，所以我们就不回去了。这不你不是不在家吗，我和你妈妈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所以家里可能会比较拥挤，不要嫌弃啊！”
“小晨，回来啦！”那个叫妈妈的妇女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系着一条围裙，看上去又破又旧，头发用着一根简单的橡皮筋扎在一起，她手上拿着锅铲，看来是正在做菜，厨房里冒着腾腾的白色热气，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旋转。
“我在做饭，马上就好吃了。衡，你再去买点菜啊，你看孩子回来了，家里也没什么菜。”她朝爸爸使了个眼色。
“哦，对对对！我马上去。”爸爸一拍脑门。
“孩子他妈，快看看谁回来了，你朝思暮想的宝贝儿子回来啦！”爸爸刚刚打开门就开始嚷嚷起来。
朝思暮想吗？她会想我？我嗤之以鼻。
“来吧，上车，我带你回家。”他开心地笑着，连问我为什么回来都忘记了。
我坐在了那狭小的座位上，他的身子往前挪了挪，给我留了很大的空间。
“儿子，你不在的这段世界，我们家乡变化可大了！”他眉飞色舞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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