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凌瑞突然道：“和本王一起，就这么无趣？”
青青笑了一下，道：“殿下，此时只你我二人，你还想我怎么回答？”
凌瑞回头看了青青一眼，又一次伸手，想要捏住她的下巴。
青青偏一点头，躲开了。
凌瑞笑道：“怎么？还害羞了？”他附身贴近青青耳边，轻佻地道：“你迟早是爷的人，还有什么害羞的？”
他的气息铺在耳边，同样温热，却只让青青觉得厌恶。
青青退开一步，笑了一下，问道：“殿下确定，把我变成你的妃妾，会比把我变成你的幕僚更好？”
凌瑞问道：“此话何意？”
青青笑道：“殿下想娶我，不过是看重我在萧家的身份。嫡女，呵，嫡女又能怎样？难道殿下觉得，区区嫡出的身份，能影响我父亲多少？”凌瑞道：“不错，你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尤其是，在他打算对秦氏出手之后，她的作用更小。
青青不以为意，笑道：“殿下看事情可不要只看表面啊。”她的手伸出，折了一枝花，在指间把玩着，笑道，“也许我能给你的，比我父亲能给的更多呢。”
凌瑞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就凭你？”
青青淡淡一笑，道：“就凭我。”
凌瑞嗤笑道：“你虽会点功夫，可你若以为，凭你一人就抵得过一个丞相府，怕是自视太高。”
青青微微一笑，道：“凭我自然不行。但若凭秦家呢？”
凌瑞轻蔑地笑了：“秦家算什么？”
青青笑道：“殿下手中有周家军，不在乎秦家手里的兵权。不过，想要把控朝局，手中的兵，谁也不会嫌多吧？”
她把手里的花枝扔掉，眉梢微微扬起，笑道：“我虽是个女子，殿下的心思，却多少能猜出来一些。殿下想要的东西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与其中。但是殿下想动秦家，这就不太好了。”
凌瑞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青青笑道：“拦得住拦不住，殿下很快就会知道。我只是想提醒殿下一点，至尊之位，始终只有一个。如今圣上还在，殿下就想兴兵吗？若是圣上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殿下。”
凌瑞冷冷道：“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子来揣度。”
青青笑道：“殿下这是生的什么气？我不过随口说两句罢了。”她轻轻拂去衣衫上的一片叶子，神态怡然地道：“殿下若不打算逼宫，要兵权何用？”
凌瑞看着青青，没有说话。
青青面不改色地笑着，道：“殿下大约是觉得太子殿下手中有军权，所以心中不安吧？其实，那又有什么呢？”
凌瑞冷哼道：“有什么？无知女子！”
青青笑道：“太子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又有圣上钦点监国，是以驻军将领听太子殿下的命令，有何不妥？只是，听令又能代表什么呢？这天下，毕竟是圣上的啊。”
凌瑞看着青青，没有说话。
青青继续道：“殿下深得圣心，又多年辅政，相信朝中文官武将对殿下都有一个认可度。殿下与太子殿下所差的不过就是个身份，那个身份，最终做决定的人是圣上啊。圣心一旦不在，就算殿下手握重兵，会逼宫篡位，遗臭青史吗？”
凌瑞盯着青青，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青青笑着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殿下当真被迫夺权，就凭殿下手里这点人，当真能赢得了京卫四营和宫中御林军？殿下，武力永远都是最不理智的夺嫡之法。”
凌瑞沉默片刻，道：“那你的看法呢？”
青青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圣心才是最重要的。圣上才是天下之主，殿下得了圣心，就是得了天下。天下都已收入囊中，殿下觉得，那些兵将或朝臣，当真会以性命效愚忠吗？这样一来，殿下何须动一刀一兵？”
凌瑞看着青青，缓缓道：“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放过秦家？”
青青笑着反问道：“殿下觉得我说的不对？”她轻叹一声，道，“我听过一些秦家的消息，那一对父子都是愚人，并不肯参与夺嫡。可一个秦家对殿下没什么影响，反之，若殿下动了秦家，难免会让现在举棋不定的人觉得兔死狐悲，孤注一掷站在与殿下相反的一面。这样的结果，殿下不想要吧？”
凌瑞道：“我听说，你与秦家不亲近，原来是假象。”
青青摇摇头，道：“秦家不会争权，我生母也已故去，他们与我干系不大，更谈不上亲近。只不过，秦家是我母亲的母家，又有兵权在手，若秦家失了势，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损失。殿下不知道我在丞相府并不受宠吗？我总得为自己打算。”
凌瑞眼神阴冷地看了青青好一会儿，才道：“方才的话，你不要再跟别人说。”
青青笑了笑：“自然，我不会自掘坟墓。”
凌瑞眼神飘开，飞扬的眉宇带着凌厉之色，看着远方。
青青没有看他，却也知道，他看着的是皇城的方向。
半晌，凌瑞转过头来看着青青，带着询问之色，道：“我以为，你会站在凌轩那边。”
青青笑了：“我为何要站在他那边？他能给我带来什么？”
凌瑞也笑了：“那你觉得，我能给你带来什么？”
青青笑道：“殿下可以带给我无尚的荣耀和地位，不是吗？”她抬头看了看凌瑞，眼神有些奇怪，道，“我们有婚约，不是吗？”
凌瑞道：“你不是很排斥这个婚约吗？”
青青淡淡道：“我排斥，是因为殿下只是把我当做和我父亲交易的物品，而不是一个可以举案齐眉共谋大计的人。”
凌瑞微微一怔：“什么交易？”
青青淡淡一笑：“殿下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不是我父亲告诉殿下的？”
凌瑞笑了：“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青青笑道：“我父亲与殿下的交易，一定只是把我当做联姻的对象。可我和殿下做交易，是真的为殿下的雄心去谋算。作为回报，殿下给我这个天下女子至尊之位，让我能凤临天下，这样很公平。”
凌瑞贴近她一些，问道：“你不怕，我将来不认账？”
青青笑道：“殿下会吗？”她抬手，给凌瑞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轻声道，“等殿下知道我的建议是否正确，就不会舍得放弃我了。我说过，我远比萧丞相要适合你，他眼中有萧氏，我眼中只有你，和你的天下。”
凌瑞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碰触一下。
青青强忍着不适，没有一记耳光打过去。
好在凌瑞没有继续，直起身子后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考虑考虑。”
青青躬身行礼：“那臣女就等殿下的消息了。”
凌瑞突然又道：“我已封王，你为何一直称呼我为殿下？”
青青淡淡道：“在我心里，殿下先是圣上的子嗣，其次才是端王爷。”她展颜一笑，道，“殿下，请吧。”
凌瑞朗然大笑，转身离去。
第三日，凌瑞从户部回到王府，刚一进门就被胡氏侧妃拦下了。那容貌娇美的侧妃娘娘扑通一下跪在凌瑞身前，抱住凌瑞的腿，大哭道：“王爷，妾身求您救救妾身的父亲吧！”
凌瑞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胡氏侧妃哭道：“妾身也不知道，今日一早妾身便接到家里来的急信，说是妾身的父亲因为私自经营商铺，且有信誉问题，被人告到了京兆府去！京兆府尹谁的面子都不顾，先把妾身的父亲抓了起来，家中的铺子也都封了！王爷，妾身的父亲无辜啊！看在妾身这些年的情分上，妾身求王爷救救妾身的父亲啊！”
凌瑞心中一惊，面上还未显露出来，把胡氏侧妃扶起，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本王自会处理。”
胡氏侧妃哭哭啼啼地还想再说什么，凌瑞一挥手，有两个婆子上来把她强行架了出去。
凌瑞负手走向书房，在书房的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胡氏出身不高，母家只是朗熙城中的一般贵族。之所以纳她为妃，最看中的不过是胡氏家中曾是商户。
夺嫡之争，没有钱财怎么能收买人心，打点关系？
胡氏也算争气，不炫耀不张狂，不声不响地给他挣了不少钱。
也是为了这一点，他府中虽有侍妾，却从来都给胡氏特殊的地位。
不夸张的说，胡氏是凌瑞的一个大钱袋。
那么，是谁盯上了他的钱袋？
凌轩？
不。
凌瑞很快就否认了。
这位太子皇兄素来温润隐忍，若真有这分狠心，早就对他下手了，不会在他出征后才动手。否则，他也没有把握将他击垮。
不是凌轩，又是谁呢？
胡氏做生意虽有些手腕，却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又有端王府做后台，普通的生意人也不会，或者是说不敢和他抗衡。
对胡氏下手的人，一定是朝中的人。
凌瑞凝眉沉思，他想不出来会是谁有这份胆量和魄力。
突然，一个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身量还未长成的女子，眉目如画地站在一片桃李前，色若春晓地对他笑着，轻声说她的能力，很快就会让他知道。
那时凌瑞只觉得她在说大话，也觉得她美，偏偏没有觉得她在说真的。
京兆府尹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但他为官耿直，从无冤判之举。故而胡氏即使入了狱，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过是关上几天便放出来了，对他而言，几乎无伤。
可若有了证据，京兆府尹一定会详查，那么胡氏至少得在监牢里待上半年。
半年，足够把胡氏手中的生意吃干净了。
现在，这个状告之人，只递了诉状，并没有提供证据，是在等什么？
是不是，在等他的反应？
所以，背后这个人，是青青？
想到青青，凌瑞又有一些恼怒。那日她与他说的话，他并不是十分相信。因此，他虽不打算对付秦氏的女眷，却仍然计划在粮草的押运上做些功夫。
秦家灭了，能给那些模棱两可的中间人一个警示，这样也不错。
谁能想到，那个拥有倾国容颜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就动了他的人呢？
如果说，在所有人都没在意这个女子时，她就能把手伸的这么长，那么，如果有人给她提供帮助，她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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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烛想不通，他觉得这位表姐，从头到尾都是迷。
凌瑞就这样慢慢地在院子里走着，青青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对四周美景也全不在意。
沈夜烛也没再开口，看着窗棂，神色淡淡。
青青让他不得已时带兵而来，是何意义？她不知道无令行军是死罪吗？
不，她一定知道。
他退了一步，再想想。
明知死罪还敢让他做，说明她有把握让他洗脱这个罪名。
她的底气是什么？
青青跟在他的身后。
房间里，沈夜烛死死抱住秦樾晓，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或者冲出去。秦樾晓愤怒地挣扎着，眼睛都红了。
这个端王爷，竟敢这样轻侮青青！
那么，她明知是死罪，还敢让他做？
沈夜烛觉得青青不是不把他的性命当回事的人。
沈夜烛轻声道：“我相信表姐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她这样做一定有别的打算。堂姐，你不要太担心，表姐是个很独特的女子，有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配合她。”
秦樾晓沉默不语。
青青轻轻一挣，挣开凌瑞的手，笑道：“殿下打算就在这里和我说吗？这毕竟是女眷的客房，你不在乎我的名声，也要在乎你自己的名声吧？”
凌瑞眼神复杂地看了她片刻，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沈夜烛的力量很大，一直到凌瑞走得远了，才放开秦樾晓。她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握得红了一片。
沈夜烛歉然道：“姐姐，对不起。”
秦樾晓仍然在剧烈地喘息，好半晌，她才慢慢平复下来，闭上了眼睛：“青儿是为了我们。”
她这位表妹，如星辰一般耀眼的表妹，竟不能挣扎！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冲上去给凌瑞一记耳光，狠狠地打醒他。
凌瑞有些散漫地一笑，抬手捏住青青小小的下巴，微微用力一抬，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我来看看我未婚妻子，不行吗？”
青青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捏着，双目沉静如水，和他对视片刻，突然笑了，轻声道：“殿下，你不觉得，和我做交易，远比和我父亲做交易要来得稳妥吗？”
凌瑞没有松手，问道：“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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