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那桌的庄家这会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要赌就赌，闹什么事？小心老子揍你！”
青青也不气，道：“我问了半天，这小子一直赶人，怎么，你们赌坊不给女人赌？还是怕女人赢了你们的钱？”
庄家气结，缓了缓才道：“手下的人不懂事，请姑娘见谅。”
青青道：“没关系，我只想赌。”
庄家问：“姑娘想赌什么？”
青青道：“你们刚才在赌什么，我就赌什么。”
庄家眼睛一亮：“姑娘押多少？”
青青把钱袋往赌金盘子里一扔，道：“都赌了，快点。”
沉甸甸的钱袋让庄家一喜，也不计较青青砸场子的事，手脚麻利地摆好赌局。
青青在桌前坐下，衣袖垂下，挡住按在桌面的手。她扭头看着附近一名大汉，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娘？离我妹子远点。”
那大汉的确是在看穗穗。
比起青青的气定神闲，穗穗满脸通红神色不安，明眼人都能看出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好奇，便多看了两眼。
再说，穗穗也挺漂亮。
这会儿被青青吼了一嗓子，大汉也回过神来了，尴尬之余有些恼怒：“你们长脸不是给人看的？长了还不让看了？”
青青冷冷道：“长脸是给人看的，那你要长了子孙根，是不是也要给大家看看？”
众人哄堂大笑。
穗穗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主子毫不在乎地说着粗俗的话。
大汉被青青说得脸红了，气恼地挥了挥手，却终于没能跟女人动手，甩手走了。
这一下子，大家也不太敢招惹青青，一个带着武艺的女子，嘴巴又这么狠毒，谁去招惹才是傻子。
青青不耐烦了，问庄家：“还不开始？”
庄家回神，立马开始摇色子。
青青手上感到一点波动，她知道赌场的人多少都会点功夫来控制色子，虽不太明白具体怎么做，但是武艺内力殊途同归，道理是一样的。
于是，萧大小姐的内力也慢慢涌了出去。两股内力汇集到一个小小的色子上，让那色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庄家脑门开始出汗，他知道这是遇到行家了。
咬牙片刻，庄家终于坚持不住了，手上一松，那色子便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后还在转。
青青看了色子一眼，道：“庄家，你这手艺不过关，再来。”
那庄家擦擦汗，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东家请您去里面说话。您这边请。”
青青起身，随着带路的小厮走，还笑了笑：“庄家，有机会，再来一局啊？”
庄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姑娘侠士风骨，小人不敢造次。”
青青回了一礼：“小女子胆大妄为，冒犯处请海涵。”说完便走了。
有人好奇，问庄家：“这姑娘是谁啊？让你这么忌惮，你私生女啊？”
庄家回嘴骂了一声：“滚你娘的蛋！还玩不玩了？不玩给别人腾地方。”
于是众人又哄闹着玩了起来。
青青带着穗穗，到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正手处坐了一名须发微白的男子，看上去有些阴冷。
青青也不怕，拱手行了一礼：“这位想必就是东家了。”
那男子也没起身，翻起眼皮看了看：“就是你这丫头在外面闹了我的场子？”
青青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东家是请我来解决问题的，没想到东家想先找回面子？”
东家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道：“我可不管你是哪路的丫头，在我的场子里，得守我的规矩。”
青青道：“我赌了钱，我赢了彩头，难道这样还不算守规矩吗？”
男子这才一笑，起身拱手行礼：“丫头，够胆，请吧。”
青青还礼后坐下，尝了一口奉上的茶，道：“其实我有事相求。”
东家的语气很和气，道：“何事？”
青青道：“我故人之女一时顽皮，闯了贵地，我想着，能不能请蔡五爷高抬贵手放了她？”
蔡五爷笑了：“你知道我的名号？”
青青笑道：“听贵处的仆役说了一句，便大胆猜测。”
蔡五爷点点头，对外面说了一声：“把那混蛋给老子抓了，按规矩来。”
穗穗身子一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青青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蔡五爷道：“这丫头看着像是受过调教的，不知姑娘的身份是？”
青青道：“一介江湖人士罢了，这丫头给别人家做丫鬟，多少学了些规矩，五爷不必奇怪。”
蔡五爷摆摆手：“罢了，五爷我不是和女孩儿家为难的人，你不说也无妨。”他又问道：“你说的，可是刚进来的那两个丫头？”
青青点点头：“穿了男装那两个。”
蔡五爷磕了磕手中的大烟杆子，道：“那两个一眼就看出来是富贵人家的主仆，到我这里也就是凑个热闹，图个新鲜。外面人太乱，我让人把她们带到屋里面了。不过，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你明白吧？”
青青起身给蔡五爷行礼：“多谢五爷，她们不懂事，幸得五爷庇佑。明日一早我便把她们欠的钱送来，请五爷放心。”
蔡五爷又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两个丫头来路不明，若在我这里出了事，我的场子还要不要开了？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杀人的。”
青青笑一下：“不论为何，这个恩情我承了。”
蔡五爷道：“你等会把人带走吧，该交代什么不用我说吧？”
青青点点头：“我明白，多谢。”
蔡五爷吩咐人带青青两人去，末了又说了一句：“听说姑娘功夫不错，哪日有机会，也和我这个老头子比划比划啊？”
青青恭敬行了一礼：“蔡五爷是江湖前辈，小女子岂敢卖弄？”
蔡五爷哈哈一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老子倒想看看，你这个小娃娃功夫如何。”
青青笑了：“既如此，若以后有机会，小女子必向五爷讨教。告辞。”
蔡五爷点点头，不再说话。
等青青领了萧逸瑶出来，萧逸瑶还是呆愣愣的，脸上肿了一片，看着就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青青也不出声，把人带到酒楼的包厢里，让小二打了盆水来，拧了手巾，才道：“敷一敷。”
萧逸瑶傻傻地接过手巾按在脸上，还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青青叹了一口气：“方才打了你，抱歉。”
萧逸瑶这才慢慢回过神，也觉得脸上疼了，抽了一口凉气，气道：“萧逸青，你凭什么打我！”
青青看看她，道：“你去那种地方，我还不能打你？”
萧逸瑶涨红了脸：“你也去过！”
青青道：“你娘瞎猜的，也敢跟你胡说？”
萧逸瑶跳了脚：“不许你说我娘！”
青青把两个丫头赶到外间的小室里，道：“就算我去过，你就要去了？你是功夫比我好，还是经验比我多？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带上脑子？”
萧逸瑶气得满脸通红，她重重地把手巾丢向青青，喊道：“你有脑子，你有脑子也是到处闯祸，让父亲母亲都不得安生！”
青青接住手巾扔到一边，道：“我让父亲母亲不安生？怎么说？”
萧逸瑶也顾不上脸上疼了，怒道：“你整日里无所事事就知道出去晃荡，父亲受了多少非议，母亲又有多为难才能答应你，你不觉得你给府上抹黑吗？”
青青好笑道：“首先，我出来玩，父亲也是知道的，而且我的功夫保证我不会被人看到，你却不能。其次，母亲知道太子殿下和侧妃娘娘不时会传我去陪着小皇孙们玩，所以也不拦着我。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萧逸瑶明显一呆。
青青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服我，说老实话，我也不稀罕你想要的东西。但这些是我和你都改变不了的东西，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为难吗？与其赌气和我作对，不如想想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吧。”
萧逸瑶没明白：“以后？”
青青小声道：“你不甘居于人下，出身已不可为，何不试试别的法子？”
萧逸瑶扭头，看着就在耳边的异母姐姐，还是不明白。
青青笑了一声，声音更小了：“除了出身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你立于他人之上的？”
萧逸瑶这回有些明白了，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青青离远了些，道：“我知你不信我，不过你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毕竟，我是嫡长女，有什么必要去害你呢？”
萧逸瑶垂下了头。
半晌，萧逸瑶开口，道：“我就赢不了你？”
青青道：“怎么赢不了？你生下来便有父母的疼爱，一直生长在故土，稳定的生活，安逸的环境，这些是我从未得到过的。以前有，以后也会有，就看你要在什么上面下功夫了。”
萧逸瑶又沉默了。
青青没说什么，让人送了些饭菜来。
萧逸瑶不动筷，突然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打我？”
青青神色很平静，道：“去赌坊的女人，不是江湖人便是风月人，你以为会有什么好事等你？只屋子里和你们赌的那个人，就能把你们两个都卖了。若被他们知道你我的身份，你的名声还要吗？不打你，任凭你毁了你自己？”
萧逸瑶喃喃道：“真的？”
青青笑了一下：“还有你欠下的七百两赌债。”
萧逸瑶瞪大了眼睛：“什么？”
青青笑道：“你以为那人给你奉茶水，和你闲谈是在干嘛？赌坊里有各种形式的赌局，进去就要做好准备。”
萧逸瑶不可思议地看着青青：“你没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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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正砸在赌坊中央的那一桌，砰地一声，筛子银子铜钱掉了一地，让大家都愣了。
青青走过去，问了一句：“赌吗？”
青青一手拉住她，另一手轻轻用力，把那小厮拎了起来。
那小厮挣扎两下脚没落地，这才真的恼了：“哪儿来的臭丫头！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青青看着他，面无表情：“谁的地盘我管不着，我就问问女人能不能赌？”
小厮爬起来揉着已经红了的脖子，瞪着青青：“你敢在蔡五爷的地盘动手，等着吧！有的是人收拾你。”
青青手一伸，又把他拎起来了。那小厮觉得见了鬼，他明明往后退了，也不见这臭丫头有动作，怎么就躲不开呢？
想到这里，小厮觉得身体又拔高了点，然后，就会飞了。他还在想，我怎么会飞了？
青青拉了穗穗就跑，边跑边道：“一会儿你紧跟着我，一步都别远离，知道吗？”
穗穗呆呆地说是，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跑。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赌坊。
赌坊里多半是男子，从庄家到赌客，从桌面到桌底，似乎所有的空隙都被塞满了。吆五喝六声，兴奋吼叫声，恼怒后悔声，甚至依稀有女子的哭泣声。虽是冬日严寒，仍有不少大汉赤着上身，面红耳赤地在桌前挤着。整个场面极乱，别说穗穗瞬间白了脸，就连青青都皱了眉头。
小厮被她拎着，衣服勒着脖子，有些气不匀：“能，能赌。但是你……”
青青没让他把话说完，随手一丢，把他扔到地上：“那你废什么话？”
小厮继续嗤笑：“哎哟，怎么脸还红了？没见过光膀子的老爷们是吧？来来来哥哥让你看个够。”
穗穗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
青青小声骂了一句：“胡闹！”
穗穗也刚刚看清那是家赌坊，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穗穗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撕了你的嘴！”
那小厮也不怕，上下扫了两人一眼，嗤笑道：“到这儿来玩的，还假装什么清白人儿？”
穗穗气得脸都红了：“你！”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萧逸瑶的身影。
这时一名小厮打扮的仆役跑了过来，一脸不耐烦道：“来干什么的？找你家男人吗？”
青青在心里叹气，这位二小姐，虽是庶女，却也是世族大家的贵女，不过看些街边的杂物，就能这样兴奋。都说显贵之家吃用都奢华无度，可有多少人知道显贵之家的拘束与限制？
两人像是没有目的，走走停停，不远的一段路，硬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
而后，她们终于在一家店面前驻足，仰头看了一会儿，主仆两人小声说了几句，那丫头连连摇头，萧逸瑶脸颊通红，带着一点怒意，把她的手一甩，一头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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