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红着脸躲开她的手，不依不饶，还想知道答案：“大小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嘛？”
青青双目微微阖起，眼神有些远，也有些憧憬：“什么样的……当然要高大，英俊，刚正而勇武，能让我依靠……”她轻轻一笑，“还要能打得过我。”
穗穗发愁道：“奴婢问过了，大小姐的功夫非常非常好，能打得过大小姐的人不多啊，没有成婚的更少。”
青青道：“其实这些都只是说一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她的眼神凝重了些，道：“不是简单的信任，而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何种境地，都对对方毫无保留地信任，没有猜忌没有怀疑，甚至没有犹豫。”她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很少啊。”
穗穗愣愣地看着青青，好半晌，才轻声道：“大小姐想要的，和旁人当真不一样。”她握住青青的手，秀眉紧拧，问道：“可是大小姐，若没有这样的人呢？”
青青看了看她，笑了：“怎么没有？”她的笑容淡淡，声音也淡淡，“只是有，也不代表和我能在一起。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在她方才说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一个人。
高大，英俊，刚正勇武，能够让人依靠，也能打得过她，而且，对她的信任，也无人可敌。
唯一可惜的，不过是他已有家室。
有妇之夫。
青青她拍拍穗穗的手，道：“别瞎操心了，想想你自己吧。跟着我，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穗穗坚定地道：“奴婢的命都是大小姐的，奴婢不怕吃苦。”
青青笑了笑，道：“若你有法子，就把小花安排了吧。安排远一些，你若有机会离开，再去找她。若没有，至少她能一世无忧。”
穗穗半垂着头，道：“大小姐，奴婢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什么门路。大小姐能给小花指一条路吗？”
青青问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小花懂些药理？”
穗穗点点头：“是，她懂一点，但是不多，也不深。”
青青道：“那也不要紧，你若愿意，我可以让人把她送到唐门去。唐门一品堂是出了名的，其中药理高手不知几何，小花若去了，对她也无坏处。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唐门是江湖门派，一旦小花入了门，再想嫁入官家，可能性就很小了。”
穗穗听了一半眼睛已经亮了，这会儿毫不犹豫地道：“奴婢愿意！大小姐，奴婢求您把小花送去唐门吧。”
青青看她一眼：“你不后悔？”
穗穗摇摇头：“奴婢不会后悔，奴婢相信大小姐。”
青青再笑一下，阖上眼睛继续休息。
萧府的马车先到了东宫府邸。
青青跟着萧丞相走进府中，萧丞相去了太子的书房，青青则由丫鬟领着去给几位侧妃庶妃拜年。
现在东宫后宅还是卓侧妃当家，因而青青先去了卓侧妃处。大约是凌轩安排过的，几位娘娘都在那里，青青也省得到处跑了，一一行了礼，而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卓侧妃面上带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道：“这就是萧家的大丫头，容貌才艺都是好的，还得过父皇的称赞。你们几个是头一回见她吧？逸青，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青青从红药处早已得了消息，自然也能分得出谁是谁。不过她没说什么，称谢后听卓侧妃一一介绍。
那位余氏娘娘面容很好，娇媚如海棠，神情却很冷，上上下下扫了青青好几轮，才淡淡道：“萧大小姐不必多礼。”
青青称谢道：“臣女多谢余娘娘。”
余氏侧妃冷淡地道：“本宫不过是个侧妃，怎受得起萧氏嫡长女的礼？有心之人若传出去，保不齐又要传成什么样子。”
青青半垂了眼睛，没有说话。
余氏侧妃却不打算放过她，再刮她一眼，道：“萧大小姐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眼看着年龄大了，家中可有议亲？”
青青生在八月，如今的年纪其实还不到十五岁，可余氏侧妃这话说了，就仿佛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般。有一位庶妃忍不住掩唇笑了笑，眸中带了讥讽之意。
青青微微一笑，道：“余娘娘如此关心臣女，臣女领情。只是余娘娘既然过问了，不知可有中意之人？”
余氏侧妃哼了一声，道：“你可还知廉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这样打探亲事。你们萧氏的门风到你这，怎的败坏成这样？”
青青故作讶然地看着她，道：“怎么？余娘娘问臣女话，臣女难道可以不答？冒犯皇家是什么罪名，臣女很清楚。余娘娘，臣女答娘娘的话，也有错吗？”
余氏侧妃冷冷道：“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本宫训诫你，你还敢顶撞，谁给你的胆子？”
青青不以为意地笑了，道：“余娘娘训诫臣女，臣女自不敢说什么，不过余娘娘今日训诫臣女的缘由，纵使说到太后娘娘那里，臣女也有话要说。”她轻轻一笑，道，“臣女出自萧氏，一举一动都代表萧氏的风骨，故而不敢肆意妄为。议亲之事，余娘娘若当真关心，应当与臣女的母亲或者祖母商议，臣女本就不好说什么。只是余娘娘问了，臣女不可不答。若这样也有错，臣女当真不知应当如何做了。余娘娘，您说呢？”
余氏侧妃脸色铁青，霍的一下起身，衣袖一拂，将桌上的杯子摔到地上去了，怒道：“萧氏！你竟敢教训本宫？你是想死吗？”
青青毫无惧色，淡淡道：“这样冷的天，余娘娘的火气还这样大，可是房中火盆烧的很了？余娘娘，您是太子侧妃，身份尊贵不假，可您也没有赐死重臣女眷的权力。臣女该不该死，该如何死，不如由太子殿下来定吧。”她看了一眼余氏侧妃，道，“余娘娘，请吧。”
余氏侧妃气得浑身发抖，纤长的手指指着青青，抖了好几下，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卓氏侧妃这时缓缓开了口：“逸青年纪还小，你又何必和她认真？”
青青没有看卓氏侧妃。这位侧妃娘娘，话说得好听，其实是在说她不懂礼数。看来上次宫中争执后，这位侧妃娘娘是记恨她了。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青青对卓氏侧妃行了一礼，道：“卓娘娘，臣女心中委屈，也觉惶恐，可否请娘娘通禀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定夺臣女的生死？”
卓氏侧妃道：“胡闹！后宅女眷，怎可随意面见殿下？”
青青微微一笑，道：“若是殿下召见臣女呢？”
卓氏侧妃脸色有点难看了：“萧氏，你的胆子有些太大了。”
青青淡淡道：“臣女虽不如侧妃娘娘们高贵，却也有萧氏的风骨。臣女不畏死，但臣女总要死得其所。卓娘娘，臣女可否请见太子殿下？”
卓氏侧妃面上神色浮动，好半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找太子。
上次青青在东宫，由她一手接待。太子对青青的态度，卓氏侧妃很清楚。她不喜青青的桀骜与不驯顺，却也不会当真为难她。
余光瞥一眼余氏侧妃，卓氏侧妃嘴角带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恃宠而骄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余氏准备的。
这次，让余氏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不错。
凌轩很快便赶了过来。
青青给他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凌轩道：“免礼。”他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青道：“臣女学识浅薄，不能陪余娘娘解闷。臣女自知有错，请殿下责罚。”
凌轩看了一眼余氏侧妃，道：“你怎么说？”
余氏侧妃这会儿很紧张，手指不断搅动帕子，那上好的丝帕都快被她扯烂了。
凌轩昨日一早回到府中，便把她叫了去，淡淡说了一句她那位远房表弟被他处置了，她还在愣神的功夫，凌轩便走了。
回过神来的余氏侧妃知道凌轩这是不高兴了，赶忙派人去查，最后查到那位表弟最近做的一件事就是看上了丞相府的丫头。
丞相府，萧氏。
余氏侧妃也听过萧氏长女的事，知她容色过人，从府中蛛丝马迹也猜测过萧氏长女大约和太子殿下有来往。她明白过来，这是这个贱丫头告状了。
那位表弟本就是远房，死不死的，余氏侧妃并不在意，但太子的宠爱，是她不能失去的东西。她本是东宫后宅最受宠的女子，就这一件事，可能就让她的宠爱毁于一旦。
而这个时候，这个贱丫头还敢来东宫，站在她的面前？
余氏侧妃忍不住，刺了她几句。
谁想这贱丫头竟不肯吃半句亏，还鼓动卓氏去请太子。这样拿乔，不过是仗着新宠。
然而，太子殿下对新宠，从来都是偏爱一些的。
与这贱丫头对上，是她大意了。今日的亏，不得不吃。
余氏侧妃贝齿紧咬下唇，没说一句话。
凌轩也不再看她，转而看向青青，笑道：“你来拜年，又不是来陪聊天，不会说就不会说吧。你父亲在书房等着，你跟我一起过去，我送你们出门。”
青青笑了一下：“多谢殿下。”
凌轩也不看后宅的女人们，带头走了出去。
青青给几位娘娘行礼告退，临走之时，瞥了余氏侧妃一眼，那眼神冰刃一般，寒意森森，又凌厉阴狠，带着吞噬的力量，让余氏侧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而后，青青收回眼神，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好半晌，一位李氏庶妃才轻声道：“这位大小姐……好大的面子……”
卓氏侧妃淡淡一笑：“萧氏的女儿，自有身份和地位。好在她与我们离得远，也不必多在意。”她看一眼余氏侧妃，道：“你也别多想，总归她也不是一直都是这个年纪。”
余氏侧妃没有说话，面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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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会儿有点好奇，问道：“大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青青抬手摸了一下穗穗光滑的小脸，懒懒道：“本小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青青笑道：“你一直在考虑小花的事，你自己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穗穗刷的一下红了脸，嗔道：“大小姐又拿奴婢开玩笑了。”
青青笑道：“这哪里是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你难道还想着一辈子不嫁了？”
这样随性的说法显然让穗穗惊了，她愣了片刻，才道：“大小姐，朗熙城里，没有可以自己做主婚事的贵女。”
青青笑道：“是啊，没有。”她的神态很平静，“那又如何呢？”
听得此言，穗穗反倒不再担心了，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在乎的东西，她再思虑也没有用。
萧丞相嗯一声：“那就走吧。”
青青应了一声，微笑着跟在萧丞相身后。
萧丞相特意安排了两辆马车，青青带着穗穗坐进后面的那辆车里，继续打瞌睡。
穗穗红着脸，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大小姐呢？”
青青笑了：“本小姐没有遇到喜欢的人，遇到了就嫁了。”
青青笑了笑，问道：“你自己呢？”
穗穗一愣：“什么？”
于是，萧丞相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责备，淡淡道：“来了？可用了早饭？”
青青给他行了一礼，笑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吃过点心了。”
穗穗顿时就开心不少，道：“过来了，昨天晚上来的，她听说大小姐要她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若不是怕她吵着大小姐，奴婢昨天就带她去给大小姐磕头了。”
青青笑道：“磕头就不必了，你照顾好她。若以后看中什么人，就来和我说，我出面给小花定亲。”
穗穗大喜，她和小花都是下人，将来成婚时若有主家亲自出面，在夫家的地位会高上许多。青青的话，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穗穗在一旁担心道：“大小姐，相爷带大小姐去皇子府邸，与礼不合。等一会大小姐一定得小心啊。”
青青不睁眼，笑着道：“别瞎操心了，小花过来了？”
大年初二一早，萧相便派人来催青青。青青心中好笑，口中应了，仍是不紧不慢地让凤羽把她的头发梳好，才施施然走到前面院子里。
萧相早已嫌她慢，见她素面朝天，本想责她几句，但见她款款而来，神态自然，过人的容色硬生生逼退一个院子的点缀。
这样的容貌，不可谓不是一把利刃，若用的好了，于萧氏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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