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十七道：“是。那末将去哪里好些？”
凌轩想了片刻，道：“你回家吧，看看妻儿，也顺便把二十六几人的事跟你家里说一下。”
袁十七应了一声。
凌轩笑道：“你不要多心，明语的消息说军中和城里都有些乱，我那四弟巴不得搅得满城风云，你回去也不得安宁，不如在外休息一段时间，他找不到你，又拿我无可奈何，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袁十七笑道：“末将不敢。末将谢殿下。”
凌轩点点头，和其他文臣武将说起朝中事。
这一说，就是大半天过去了。
青青在一旁的屋子里吃了点心，喝了果茶，看了亲兵送来的书，实在无聊至极，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她在想袁十七的话，其实对她来说，不回家，去哪里都一样。听说梧州有古城墙和各种特色面点，去那里走走看看，权当散心也不错。
“梧州。”青青重复了一下这个地方，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冷峭之意，让人看了觉得一寒。
去梧州也好，方便她做一些事。她拿起纸笔，写了几张字条卷好收在袖中。
听到凌轩叫她时，青青慢吞吞地起身，打着呵欠走出去。
外间只剩下袁十七和凌轩两人，其余人都已离开。凌轩看青青满脸的不高兴，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青青瞪他：“你管我？”
袁十七咳一声：“青妹，不可造次。”
青青转而瞪他：“不关你事啊。”她扭过头来继续瞪凌轩，“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快点给我钱，我要回家了。”
凌轩道：“钱可以给你，不过还有点事要你做。”
“什么？！”青青叫了一声，眼睛瞪大了，“你不要太过分啊！”
凌轩笑道：“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三百两，做不做？”
青青很谨慎地道：“你先说什么事。”
凌轩道：“十七要回一趟家里，他的兄弟们已经不在，亲兵也不便调动，我担心他一个人路上不安全，你护送他回梧州袁家，三百两银子就归你。若路上遇到两次以上针对十七的打斗，我再给你三百两，算你的辛苦钱。你觉得呢？”
也是梧州？
青青想了想，道：“可以，这活儿我接了。不过这次你得先给钱，我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凌轩把一个很小的印章给了袁十七，道：“这是我的私章，离开镇子之后十七找一家银号把钱给你。”
青青翻个白眼：“又是先欠着？”
凌轩笑道：“你要是担心，我把我的令牌给你抵押？”
青青轻啐一口：“你饶了我吧！我麻烦还不够多吗？”她看看袁十七，“十七哥，你可不能坑我，我是穷人。”
袁十七看她一眼没吱声。
凌轩笑道：“十七，你先给她八百两，六百两是这两次的定金，那二百两是一路的花销。”
青青抬手：“不对吧？不是说好送你回京六百两吗？你要赖账？”
凌轩微笑：“我们说的是你送我回京都，郎熙城，我给你六百两，如今我人还没到城里，为何要给？”
青青瞠目结舌：“你玩赖？”
凌轩微笑道：“是陆姑娘没有认真听我们的合约。”
青青气得握紧拳头，一拳捶了过去。袁十七一直在装死，这会儿不得不出手拦住她：“青妹，不得无礼。”
青青的手被他抓着，脚还能踢，飞起一脚就踹向凌轩。凌轩连表情都没变一点，就看着袁十七身子一转，拦腰抱着青青把她拖开。
青青气得大叫：“他是太子啊！跟我一个小民赖账！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凌轩不以为意，依然笑得云淡风轻，道：“陆姑娘这话说的，我可不认。我从未说过不给陆姑娘剩下的三百两，不过要陆姑娘到郎熙城后我才会给，陆姑娘听明白了吗？”
青青还在挣扎，怒道：“你这是阴我！是不是真当我不敢和你动手？！”
袁十七被她喊出一头的汗，还得费力按着她不让她冲出去。他小声道：“你能别喊了吗？殿下会差这点钱？”
青青根本没听，愤怒地脸都红了：“凌子轩你给我听着，这个钱你今天不给我我就砸了你的屋子剁了你的手……”
“祖宗！”袁十七抬手捂住她的嘴，脱口而出。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齐家大公子会喊这丫头祖宗了，这真是他活祖宗，什么话都敢说。袁十七就想这样的丫头怎么活到今天的？
凌轩面色平静，如水一般的眼睛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道：“陆姑娘，看来你对我还是不信任。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块令牌，见此物如见本人，你先拿着，等你送完十七再到郎熙城，用此令牌换你剩下的佣金，算是做个凭证，如何？”
青青满脸通红，被袁十七死死按着挣脱不开，喉咙里还有呜呜的声音，一猜就知道没好话。
凌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素日里总是笑得温文而生疏，让人觉得不过是在客气，这会儿却是真的在笑，从眼角眉梢到整个下颌，都是笑的线条。
青青这才不再暴跳，把袁十七的手拍开，瞪他一眼，然后走到凌轩身边，道：“你这次没玩我吧？”
凌轩笑道：“没有，我言而有信。”说着摘下腰间的令牌递了过去。
青青接过令牌看了看，那牌上镶了极薄的黄金，精雕细琢的工艺前所未见。然而，更让人惊诧的是那牌上的字，只一个轩字，却是流光溢彩，随着玉牌轻轻一晃，折出万般色彩，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做凭证？青青本能地想扔出去。
凌轩却不给她机会，走到袁十七面前，道：“让人准备行李吧，尽早离开。”
袁十七抱拳行礼：“末将遵命。”
凌轩拍了一下他的肩：“一路小心。”
袁十七笑了笑，揪着还在发呆的青青出去了。
凌轩负手立于窗前，眉宇之间神色淡淡。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却是一空。想着那令牌，和现在拿着它的人，凌轩的眼神温和一些，却很快带上一丝苦笑。
总有一些事，不由得人选择。
袁十七用力咳了一声，青青才把头低下，屈膝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走。
凌轩好笑地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摇了摇头。而后，他转身和袁十七道：“十七，你这次就先避开吧，毕竟先前的调派有欺君之嫌，这次不是我们和老四鱼死网破之时，不必硬碰硬。”
凌轩这才抬头，笑了一下，温和道：“陆姑娘免礼。”
青青起身，也不管袁十七给她使眼色，问道：“殿下，我看你这里还忙着，要没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凌轩又在翻书，一目十行，随口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忙完找你。”
青青也悄声道：“你赶紧给我钱，我要走了。”
凌轩挑了一下眉，道：“你若觉得紧张，可以去旁边的屋子里歇歇，不用在这陪着。”
青青瞪他，这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呢？
袁十七定定神，走过来问道：“怎么站在这里？”
青青笑道：“殿下有事在谈啊，我进去不好。”
袁十七笑一下：“无妨，殿下召你，你就该进去。你是不是没和他说？”他看着脸色都白了的亲兵，有点想笑。
青青道：“你这里都是大人们，我在这不好吧？”
凌轩笑了，放下文书，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声道：“胆子怎么这么小了？”
袁十七谢了恩，看青青还站着，小声道：“行礼啊。”
青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几个身着铁甲或锦衣的人，不情不愿地跪下了：“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袁十七觉得心里有什么被猛地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痒，又有点难受，脚下就是一顿。
青青抬头，笑了笑：“十七哥。”
两人并肩往院中走去。经人通报后，青青与袁十七一同进了房间。
袁十七单膝跪下给凌轩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凌轩埋头于山一般的文书之中，头也没抬：“免礼。十七你坐。”
青青撇撇嘴：“我不太明白规矩嘛。”
袁十七摇摇头：“跟我走吧。”
到了凌轩暂住的院前，吕乔的亲兵拦住青青：“陆姑娘，殿下正在商议要事，姑娘不可以进去。”
青青这会儿很乖：“好，我在这等。”她倚墙而站，一只脚曲起踩在墙面上，半垂着头发呆。袁十七给吕乔送了骨灰坛后赶来时，便看到青青的乌发被风吹起，她抬了一只手去挡。
细而柔软的发丝在她莹白如玉的指间穿过，拂过她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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