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南(3) 宝华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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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师兄?”道姑仰头笑问。

    李褓之见她追问得这么紧,心下已经猜出几分:“女师傅是秋燕……?”

    “我是秋燕的母亲。”道姑笑答。

    李褓之慌忙撩衣跪倒:“伯母在上,受晚生一拜。”说完磕了一个响头。

    “褓之……”

    李褓之尚未站起身,一声醉人的长喊从半山处传来。秋燕像一阵风似地飞奔而下,手提裙裾,发髻乱颤,长发飘摆。李褓之怕她从山上摔下,赶紧到道口处伸手相迎。

    二人牵住手飞旋了两圈才停下。

    “天天都到这江边眺望,你若是再不来,丫头怕是要疯了。”都瑛儿笑着对李褓之说道,“你打东边过来时,我在洗衣,老远就看见了那匹白马,便猜想是你。”

    秋燕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滴,仰脸看着李褓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都瑛儿对女儿说道:“你们就在这江边玩,早些回家吃饭。”说完朝茅屋走去。

    ******

    晚霞映红了江面,水鸟归林,燕子翻飞。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幼时读《忆江南》,我只知日出有江花,今日晚坐江岸,才知日落江花更灿烂。”见此美景,李褓之不禁感慨起来。

    “莫不是那香山居士,日落时无暇来到江边,未曾见过这般景致。”秋燕的双颊在晚霞的照映下,艳丽动人。

    她紧紧地依偎在李褓之的肩头,两手紧握他的右手,远远地望着江面,眼神迷离,如醉如痴。碧蓝的江水滚滚东流,将四年来的寂寞与惆怅一扫而空。

    “我相信你会回来,可又免不了日日担心。”秋燕的声音有些哽咽,“去年底我和母亲搬到这里,更是怕你找不到,就天天到江边望啊、望啊……”

    “我这不是找着了么。”李褓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都听金姨说了。你一个人服侍师叔四年,最后按照他的心愿送走,真是不容易。我原本去年就要过来的,没想到师父也在去年五月离世,我守到年底便又返回了崆峒山。”

    “爹爹和二师伯,同年上崆峒山,同日下山,同月离世。两人虽然相差十岁,说起来就像是同胞兄弟。”秋燕感慨地说道,“他们师兄弟三人离去,也算是武林一个时代过去了。”

    “他们所处的时代虽然也有倭寇等边患,但总体上还算是太平之世。可如今,边患不断,内乱丛生。”李褓之紧紧地攥住秋燕的手,“自从在文印师伯那里出师下山,我在各地游历了将近九年,见到的全是流贼抢劫、官军苛索、灾民遍地、尸骨成堆的惨象。几乎就是杜工部诗集中所写人间地狱的重现。不知道你我所处的这个时代,是否还有读书习剑的空闲。每每念及此处,就想尽快回到你的身边,永不再分离。”

    秋燕说道:“我和妈妈从桐城老宅搬到这里,公西一家都不知道。妈妈这么做,就是觉得世道要变。她说,我们无力改变这个世道,就尽量躲开这个世道吧。可是我心里知道,世道哪里能是躲得开的。”

    浓浓的白雾在江面上升起,除了涛声,四野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李褓之将秋燕紧紧地搂在怀里,相互间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

    “回屋里去吧,我妈该等急了。”秋燕轻声说道。

    ******

    走进小院,正房的门前挂上了两只红灯笼,桌案上插着两根粗大的红烛。二人进屋时,都瑛儿正坐在桌边,盯着那红烛发呆。脸上半是忧郁,半是欣喜。

    “秋燕、褓之,你们坐下。”都瑛儿望望二人,面带慈祥,“褓之的双亲早已不在,秋燕也没有见过她的生父。今日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主持你们的终身大事。”

    李褓之和秋燕都没有觉得此事来的突然。四年的相思之苦,已经在二人的心中认定了彼此的关系。这样的清贫人家,他们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搞什么隆重的仪式。

    都瑛儿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微笑着说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堪的过去不说也罢。那桌案上的红烛应该可以照亮先行之人。你们就对着红烛下拜,算是拜了高堂双亲。”

    李褓之携手秋燕,先拜天、拜地,再朝红烛跪拜。起身后又在都瑛儿座前下拜。最后是夫妻对拜。

    都瑛儿扶起二人,端上热菜,斟满三杯酒,一家三口围坐到桌边。

    李褓之热泪盈眶,难以握箸。母女二人静静地等待他宣泄心情。

    自从校帝三年四月十三,他在干娘家吃过那顿早饭离开李跹寨以来,整整十五年来,他再也没有体会过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的温馨氛围。十五年来,他始终怀揣一颗流浪的心。尽管他学会了战胜孤独,但孤独毕竟不是一种正常的状态,更不是一种享受的状态。今年整整三十岁的他,其实已经对漂泊深感疲惫,这是他急切地想见到秋燕的最深层的动力。与其说秋燕见不到他会疯,倒不如说,他若是见不到秋燕才更可能会疯。对母亲白氏的怀念,对干娘田氏的依恋,是支撑他浪迹天涯的心灵依靠。对李袖香的思恋也曾经支撑他在洛水河边度过了三年,又支撑他在长城脚下为父母守孝三年。但时过境迁,那些早已经消失到远方的久远了的情感依恋,已经无法再为他提供精神支撑。四年前在泸溪江边、枇杷树下的偶遇,让他找到了心灵归宿的下一个驿站。不到这个驿站里休整,他将无力再继续远行。对于秋燕而言,是少女思春;而对于李褓之而言,更多的则是倦鸟归林。

    “公子是她什么人?”道姑紧紧地盯着李褓之,笑意渐深。

    “我是她的……师兄。”李褓之稍微打了一个磕巴。

    “西行五里即到。”她用手向西一指。

    “多谢女师傅。”李褓之谢过,牵马继续前行。

    他走出二十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见那道姑还站在路上,朝他张望。李褓之犹豫了一下,再返身回来。那道姑依旧站在原处,静静地等待李褓之走近。

    李褓之接着说道:“我想找一个叫秋燕的姑娘。”

    “哪个秋燕?”道姑笑道。

    “闻人湫滟。”李褓之回道。

    扬州之行,得到的消息跟在琎琢轩打听到的完全一样,没有任何新的线索。李褓之决定离开扬州,搭渡船过到江南,去京口寻找秋燕。

    路过大明寺,李褓之见门前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那里卖艺,尖尖的长枪顶在两个孩子的咽喉处,枪杆不住地向下弯曲。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但叫好者多,投钱的少。少年面黄肌瘦,束腰的红带深深地陷入皮肉里,肋骨凸起老高,像是许久没有吃过饱饭。李褓之想起师叔说他十一岁时也曾在此卖艺谋生,不禁悲从中来。他掏出一把散碎的银两,弯腰放进帽兜里,悄然无声,匆忙离去。守在旁边的大人连忙起身致谢,口中不停地说“公子万福”、“公子大德”一类的祝福。

    ******

    李褓之又是一躬,笑着说道:“我倒不是要去隆昌寺,而是想寻一个人。”

    道姑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她一身青衣,年近四十,发髻高绾,凤眼弯眉,鼻尖微挑。猛一见,李褓之有些发愣,长相酷似秋燕。见李褓之一直盯着自己,她走到近前,停下脚步:“公子是要问路么?”

    “正是。敢问隆昌寺可在此处?”李褓之躬身施礼。

    按照琎琢轩伙计提供的地址,李褓之找到了田鸿瑜当年的住宅。宽敞的宅院如今住了三户外地的行商,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田鸿瑜这个人。李褓之又找到这片宅院的房东。房东倒是记忆清晰。他说田鸿瑜是二十一年前来租住的,住到第三年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便急匆匆地搬走了。具体搬到了哪里,他也不方便问,因为一家人当时都很悲伤。李褓之问田家出了何事,房东不愿意说,只是说现在房子都住着人,这种事不说最好。

    李褓之猜想田家当时多半是出了家人亡故一类的事情。他不能断定是何人亡故,更不敢往下猜想下去,只是在心底默默念祷李袖香一切安好。

    京口是镇江府的旧称。自南京到京口,江的南岸一带群山连绵,自西向东,长达百里,叫做紫金-宝华山脉。始皇帝三十七年,他南巡到达金陵,见此山“有天子之气”,乃征夫凿山,断其龙脉。并改金陵为秣陵,意为生长马草的山陵;改京口为丹徒,意即穿着赭衣的囚徒。从此以后该山断作两截,西段在南京境内,叫紫金山,日月国熜帝十年又改名为神烈山;东段在京口境内,叫宝华山。

    宝华山号称“律宗第一名山”,盖因是隆昌寺之所在。这隆昌寺乃是“律宗第一道场”,兴建于梁武帝天监元年,迄今已有一千一百多年。李褓之一路问询,一路朝隆昌寺走去。

    江水辽阔,茫然无边。山路漫漫,寂寥无人。傍晚时分,他行至江边。江滩与山的接合带是一片茂密的槐树林,正在盛花期。绿叶与碧水争翠,白花与流云竞辉。见半山处有三间茅屋,一位道姑打扮的妇人端着洗好的衣服正从江边走上来。他便下马等候。

    阳春三月,江水湛蓝。

    李褓之在四年前曾经两次越过大江。南下龙虎山时从武昌过的江,尔后北上天柱山,是从安庆过的江。但那两处都没有京口这一带的江面辽阔。船行半个时辰才到达江中的一个大岛,叫胭脂花粉洲,然后又行船半个时辰才又过到江南。

    日月国检帝十一年三月。

    李褓之决定先去扬州,尔后再从扬州过江到京口。

    三月的扬州,草青柳绿,莺歌燕舞。维扬里一带市面繁华,玉铺林立,客商熙熙攘攘。这里不仅是江南最大的玉器街市,也是日月国最大的玉器集散地。皇家各种御用玉器也主要出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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