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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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山遍野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地上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那些尸身上都带着伤痕,一看着便是恶斗了一场。

    如果说方才的梦境已然叫她害怕,这次的梦简直叫顾初宁吓得不行。

    这些都是尸骨堆成的风雪,他们就那样躺在那里,无知无觉,这般大的战斗场面,想来一定是官兵和流匪之间的恶斗,顾初宁忽然有些伤心,这些人拼尽了全力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如今却葬身于雪谷当中。

    他们家里的妻儿亲人又会怎样的想念他们,顾初宁说不出的难受,她只想立刻醒过来,这梦太苦太奇怪。

    可无奈,只要她停下来,这梦就会静止,她只能从这片雪地里的尸海里走过去。

    顾初宁看了好多好多的尸身,可她现在不害怕了,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正气满身,她又岂有惧怕之理。

    忽然,前面有一片玄色暗纹的衣角,叫她好生熟悉,顾初宁想了又想,她定然是在哪里见过的。

    只是一瞬间,她就觉得心脏抽痛,那衣裳不就是方才陆远穿的那件。

    顾初宁疯了一样的往前跑,可到了那里却停了下来,她忽然有些不敢看,她蹲在地上,安慰自己这只是梦,只是个梦而已。

    她鼓足了勇气,用手将那人的尸身翻了过来,说来也怪,现下她就能碰到了,还真是个没有逻辑的梦。

    意料之中的,那张俊秀至极的脸,只是现下他的眼睛闭着,面色祥和,看着只像是在熟睡一般。

    顾初宁的手有些颤抖,她往下看,那被划了好些口子的衣袍上挂着一个辨不出原本颜色的吉祥结,那是她做的独一无二的吉祥结……

    陆远……你怎么会死了呢,你怎么能死呢?

    顾初宁觉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颤抖着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就在这一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了这无边无际漫天雪谷的寒冷,冷彻心扉。

    冷的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顾初宁咬了咬唇:“这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你有什么好怕的,这都是假的啊,”她安慰自己,可是那声音渐渐就变了调,她哭了。

    眼泪不知不觉间就淌了满脸,顾初宁觉得她浑身都疼,从骨头缝里泛出疼来。

    她想要摸一摸陆远的脸,可还没来得及抬手,忽然刺进来漫天的光晕,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了。

    顾初宁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入目就是月色的帐幔,清晨的阳光撒了一屋子,这是济宁侯府,顾初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那只是梦,太好了。

    杏子红的锦被上泪痕晕染了一大片,好像是谁的眼泪,顾初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了一片,原来她真的哭了。

    这边珊瑚一早就收拾好了,现下一听到动静立时就赶了过来,她撩开幔帐:“姑娘,您可是睡足了?今儿是老夫人的寿宴,可有的忙呢。”

    珊瑚还要说话,就看见了哭的眼睛通红的顾初宁,细白面庞上满是泪水,一副哭的极伤心的模样。

    珊瑚坐在床榻前头,她很是担忧:“姑娘,您怎么了,怎么哭的这般厉害?”莫不是有谁欺负了姑娘,可这不应该啊,她昨儿一直陪着姑娘。

    顾初宁看见了珊瑚,她忽然有了一种真实感,她握住珊瑚的手:“珊瑚,我……我做了个梦。”

    珊瑚一面拿帕子给顾初宁擦眼泪,一面说:“您可是吓坏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做梦了。”

    珊瑚接着把帕子收起来,她小心问道:“可是姑娘,您……是做了个什么梦,怎的哭成这样?”

    顾初宁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珊瑚见了安慰道:“以前奴婢做梦也总是爱哭,那时候是在庄子的老家里,奴婢的娘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我是个女娃,总是没用的,每日都吃不饱,时常半夜饿的哭了起来,后来啊,奴婢的娘将我卖进了顾府里,奴婢还伤心的哭了一场,可后来跟着姑娘以后就再没哭过了。”

    顾初宁才回道:“想来是人人都会做些荒诞不羁的梦了,也有许多人会哭醒。”

    珊瑚点点头:“可不是呢,奴婢每回做梦都觉得真真儿的很,像是真的发生过了一样,”她拍了拍顾初宁的手:“您就是今儿没睡好,才哭醒了。”

    顾初宁这才缓缓道:“我昨晚……是梦到了至亲之人的死忙,”她眨了眨眼睛:“珊瑚,那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是真的发生在我眼前一样,我一时心痛如绞,就哭醒了。”

    珊瑚看着顾初宁的面色,说道:“姑娘,人都说梦是反的,若是您梦见死亡,就说明那人好好的呢。”

    顾初宁一把拽住了珊瑚的手:“真的吗。”

    珊瑚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会骗你呢,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是您白日里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顾初宁听了以后安心了许多,自从在寒山寺求了无签以后,她就时常担忧陆远与顾瑾的安全,想来就是因着这个她才会做梦。

    顾初宁仔细回忆起了昨夜的两个梦,前一个梦是陆远好好的,但看那模样像是在报仇一般,而第二个梦就是陆远葬身于雪谷当中了,这两个梦毫无逻辑,怎的会连在一起,许是忧虑过度,这才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顾初宁想通了以后就叹了口气:“等会儿我还是接着抄佛经吧,也好求个心安。”

    珊瑚很是同意:“抄佛经也好,修身养性,正好您平日里闲着,也好抄佛经来打发时间。”

    珊瑚起身离开床榻,然后拿过来一身衣裳:“姑娘,方才耽误了好些时间,等会儿就是老夫人的寿宴了,咱们可不能迟了。”

    顾初宁做梦做的糊涂了,这才想起了寿宴之事,她看了看珊瑚选的衣裙,都是些鲜嫩的颜色,既喜庆又不喧宾夺主,很合今天的场合,她点了点头。

    顾初宁接下来忙着换了衣裳,珊瑚又给她上妆,她素日里不怎么上妆,可今日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慎重的。

    珊瑚有一双巧手,既会梳漂亮的发髻,又会上妆敷粉,可珊瑚见了顾初宁哭的红红的眼睛也有些为难了,她叹气道:“姑娘,您哭的太厉害了,怕是有些遮不住。”

    顾初宁望向双滦刻纹的铜镜,果然眼睛通红,这样的好日子,她一个借住的表姑娘若是叫别人看见了这副模样,指不定以为她受了怎样的欺负,会误会济宁侯府怎样苛待于她呢,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顾初宁就道:“珊瑚,你还是快想个法子,一定要遮住了,若不然会叫人误会。”

    珊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使了十二分的力气给顾初宁上妆。

    顾初宁肤白若雪,皎皎如月,一点瑕疵都没有,这样的脸上是不需要敷粉的,若是敷了粉反倒多此一举,因而珊瑚将重点放在了顾初宁的眼睛上,她用了最清透的粉遮住了泛红的眼尾,又用浅粉微微扫开,这样便好了。

    如今再看顾初宁,便不会觉得她是哭过了,反而觉得她是上了娇媚的妆,显得眼若桃花,泛出微微红的光泽。

    顾初宁此刻细细一打量,果然看不出来了,珊瑚的这份手艺当真是好。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顾初宁立时就带了珊瑚过去寻宋芷,好一起去正厅,顾瑾是个男娃,自然就跟着宋裕一起去,宋裕虽然活泼爱闹些,但是个懂事的,这点也不需要顾初宁担心。至于纪氏也不需她挂心,如今济宁侯府里的正头太太只有二夫人一人,她自然是忙不过来,纪氏又掌管三房的庶务,虽则只是个姨娘,却也被二夫人拉过去帮忙了。

    宋芷也都收拾好了,此刻一见了顾初宁便去了五福堂。

    顾初宁往五福堂的路上就见了许多行人,热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待到了五福堂以后,顾初宁就看见了满屋子浑身绫罗绸缎的贵妇人,想来就是京城里的官家太太了。

    济宁侯府祖上在大周朝很有威望,虽则现在年头久了,可也是赫赫有名的勋贵人家,极有底蕴,这样的人家结交来往的自然也是京城里顶有名的勋贵人家或者是一些极出众的清贵人家。

    现如今勋贵人家和清贵人家不似从前那般不对付,反倒是有越来越好之势,故而今日寿宴来了不少科考上来的清贵人家。

    五福堂里最上首安排了两个座儿,余下两流儿的椅子,上面搭了大红遍地金妆花褡子,椅子旁都放了紫檀木的小几,上面摆着瓜果茶点,好一派富贵景象。

    这椅子上坐的自然是各家的官太太,姑娘们则是站在自己娘亲的后面,宋芷领着顾初宁站到了自家姑娘的位子。

    宋莹一见了她俩就开始嘀咕起来:“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来的这般晚,也就是祖母好性儿,才容得你俩。”

    顾初宁有些纳闷,宋莹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疯,怎的见了面就开始说宋芷和她,宋芷自然不会惯着宋莹:“哟,我倒是不知道了,咱们家的四姑娘这般厉害,如今都能指责自己的姐姐了,”宋芷这话可也不错,她与顾初宁都是宋莹的姐姐。

    宋莹果然吃了瘪,她张口要说什么,被宋芙制住了,还是宋芙长姐的积威大。

    顾初宁没有说话,不管怎的说,宋莹都是二房姨娘生的庶女,竟敢直接与正经的嫡女叫板,还当真是厉害。

    宋莹使劲儿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她今日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可还是没有宋芷与顾初宁好看,原本在侯府里她的容色只在宋芷之下,可如今来了个顾初宁,又把她给比下去了,她心里烦躁的很。

    宋芷扯了扯顾初宁的手,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她就这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顾初宁点了点头,她心中很是感动,说来宋芷当真是个极好的小娘子,为人精灵剔透,处处为别人着想,不说宋莹,就是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表姑娘也能真心相待,她前世时就一直拘在府里头,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从没有什么手帕交,如今却得了宋芷这么个好友,她心中甚是感激。

    宋芷虽然活泼些,可是为人处事也是极玲珑的,她开始给顾初宁指认屋里的太太们,顾初宁初来乍到,定然谁都不认识,可顾初宁以后还是要在京城生活的,自然是需要认识这些太太的。

    宋莹首先指了指最上首和宋老夫人一起坐着的沈老夫人:“这位老夫人可了不得,她家原本就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更厉害的是,她那儿子尚了公主,还是先帝一母同胞的胞妹,可谓是满门富贵。”

    顾初宁点点头,这沈老夫人既然能与宋老夫人同坐,足以说明她的地位之高,儿子是侯爷,儿媳是公主,可真是泼天的富贵,看着就是极有底蕴的模样。

    宋芙又指了指下面两流椅子上首位的太太:“这位是杜夫人,”宋芷压低了声音道:“杜夫人可是厉害得很,她嫁与的杜府就是当今太后的母族……她家啊,在咱们京城里可都是横着走,沈老夫人都比不了,”她心里暗暗不服,这杜家仗着是外戚,恨不能上了天,平日里在京城几乎是独大,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顾初宁听了这话就去细细打量杜夫人,她穿着极华贵的衣裳,容貌娇艳精明,看着就是一派当家主母的样子。

    当今天子登基时年幼,全靠现在的太后扶持登上皇位,就是如今,皇上也还没有收回全部的政权,被太后压制,如此情况之下,太后的母族杜家可不是要横着走,真是鲜花裂锦一般的富贵,而更重要的是,宁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杜氏……亦是出自于太后一族。

    这边顾初宁还在细细思虑,宋芷又给她一一指认旁的官家太太,顾初宁心里默记,也记得差不多了。

    上面宋老夫人和沈老夫人话儿也说的差不多了,就唤了自家姑娘上去,如今顾初宁也被编排了进去。

    昨日虽已贺过寿了,但今日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宋芙领着几个姐妹,连最小的宋萱也一起祝寿:“祝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一应鲜花嫩柳一般的小娘子看的宋老夫人嘴都合不拢,她笑着道:“好,好。”

    若是贫苦人家,兴许都视女子为赔钱货,尽都早早嫁人或是卖了换银子,可在侯府这等富贵人家,女子可都是娇客,都是顶金贵的,更何况有这么些出众的孙女,在这一屋子宾客前面,宋老夫人很是显摆了一番。

    沈老夫人作为场间身份最高的,自然是要出面应和的,她冲着宋老夫人笑:“瞧你这好运气,不光孙子芝兰玉树,就是孙女都这般貌美可人,不像我老婆子,膝下空虚的很。”

    沈老夫人已是富贵至极,可她那身为侯爷的儿子,既已尚了公主,自然是不能纳妾的,公主又只生了一子一女,与济宁侯府这般儿孙满堂自然是不能比的。

    宋老夫人但觉扬眉吐气的很,面上还是谦虚:“你膝下孙儿虽少,但一个也比得过我家这许多了。”

    沈老夫人听了也开心,她那孙儿可不是龙姿凤章。

    沈老夫人为了表示亲和,和侯府的姑娘一一说了话,还是往常那些话,夸宋芙稳重,宋芷精灵,宋莹娇憨,宋芳懂事,就连宋萱也得了一句乖巧。

    只不过今年多出来一个顾初宁,沈老夫人问道:“这位是你家的哪个姑娘,老婆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宋老夫人十分喜爱顾初宁,就捡了好听的话回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拉过顾初宁的手细细地瞧,竟是冰肌玉骨,貌美至极,她连连叹道:“往日都夸你家姑娘生的可人,可不是真的,就是来的表姑娘也这般貌美,像是全京城的灵气都汇聚到你家来了。”

    顾初宁自然是温婉的笑,仪态端谨。

    宋老夫人觉得更加有面儿,笑道:“得了你这么一句夸,咱们家的姑娘名气又大了些,”沈老夫人可是全福之人,这样一句夸赞是极不容易的。

    此时的太太们自然捧着宋老夫人说话,一时间屋里面热闹极了,欢声笑语不停。

    顾初宁依旧是抿唇笑着,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她抬眼过去看,只见是那位明艳精明的杜夫人,一时间屋里的人都向她看过去。

    杜夫人也不惧,笑道:“宋老夫人,先前啊,我见了这一溜六个姑娘,可比往年多了一个,我还想着,是不是你家那失踪的三姑娘宋芜回来了,那老夫人是当真要高兴了。”

    杜夫人这话音一落,屋子里就静了下来,方才那些欢声笑语仿佛不存在一般,尴尬至极。

    谁不知道济宁侯府的三姑娘宋芜是侯府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这些年来侯府也没有放弃寻找过,可怎么也寻不到,十五年过去了,这事也渐渐掩藏下去,仿佛京中人全忘了一般。

    可杜夫人这话一提起来,众人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那桩事,当年这事可谓是轰动的很,堂堂济宁侯府,竟能弄丢了长房唯一的嫡女,这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秘密和腌臜,大家面上不说,可心里却着实好奇的紧。

    顾初宁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这位夫人说的是,若是三姑娘寻到了,那老夫人定然是开心的,此时就仰赖您的吉言了。”

    顾初宁这番话说的漂亮的很,既打了杜夫人的脸,又圆了宋老夫人的痛处,还隐隐含着吉祥的寓意。

    宋老夫人一听,心里的那些不畅快就都不见了:“可不是,就像初宁说的一般呢,初宁虽是咱们府上的表姑娘,可也是我老婆子的孙女一般,你瞧瞧,这嘴儿多甜。”

    顾初宁心下微惊,送老夫人这话明摆着是在抬她的身份,直接说了如她的孙女一般,更何况是当着京中这么多人的面儿,这话根本就是坐实了,不说她在府里的地位,就是往后出去交际行走,她的身份也高了许多,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求都求不来的好处。

    顾初宁原本就不喜杜家人,此时竟还能得这样的好处,她立时就向宋老夫人见礼。

    宋老夫人自然是含笑应了,沈老夫人又叫她起来,夸她是个好孩子。

    杜夫人冷不丁吃了这亏,一时间竟没想到话回应,而此时沈老夫人都这般说了,她自然是不能再说什么了,毕竟沈老夫人的身份当真是高贵至极,她心里气愤不已,早把顾初宁给记恨了起来。

    方才这话头一略过,场间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宋芙也领着她们回了方才的位子。

    宋芷冲着顾初宁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顾初宁回笑道:“承让承让。”

    一时间又说了好些话,若是叫小姑娘们一直听当家太太们说话自然是无趣儿的,宋老夫人怕拘坏了小姑娘们,因而就叫宋芙领着府里的小娘子们去花园玩,她们这些太太则是去前面听戏。

    宋芙是济宁侯府的长女,应对这起子事情简直是得心应手,满面笑容地就领着一众小娘子往花园处走。

    济宁侯府乃是累了几世的底蕴,侯府自然建造的大气,里面不只有假山花园,甚至还引了流水建了池子,又央了工匠好生修整,故而好看的紧。

    花园这里种满了奇花异草,转过几个回廊就是面积极大的池子,一旁还有个观赏楼,处处皆是亭台楼阁,漂亮的紧。

    纵使身份高贵的贵女们此时见了也叹不绝口,宋芙引着她们坐到观赏楼上,这楼有二层高,往下看就是奇花异草,当真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一时间楼台上满满当当的小娘子,就有一个长相极艳丽的姑娘开口对宋芙笑道:“你家的景儿当真是不错,”她穿了一身大红金绣的襟子,满头珠玉,若是旁人这幅打扮怕只像个暴发户,偏她看着就觉得贵气艳丽的很。

    宋芙自然要捧着客人说话:“我们家的这园子都是多少年前造的了,哪比得了你们侯府的景致,若是下回有机会,定要邀我们去同赏。”

    杜曼珠听了果然受用:“那是自然,左右咱们也闲着,待有空我便邀你们同玩儿。”

    宋莹跟顾初宁轻嗤出声:“瞧她那个得意样子,恨不能浑身簪满珠宝,谁不知道她家富贵的很,承恩侯府,当真是承恩,偏咱们也要捧着她。”

    顾初宁就知道了,这艳丽的姑娘正是方才那杜夫人之女,名唤杜曼珠,太后母族原也只是普通人家,这是后来发了迹才封赏母族一个承恩侯的爵位,不过是个名衔罢了,但只要杜家是太后的母族,就足以叫她们横着走。

    不过杜家乃是新贵,底蕴无法同济宁侯府这等百年世家相比,故而纵使杜曼珠鼻子长到了眼睛上,也还是要同这些真正的贵女交际的。

    宋莹原也只是发泄罢了,她向来看不上这些得了势便发狂的,虽然讨厌杜曼珠,但也不敢当杜曼珠的面说。

    这楼台的小娘子当真是多,而且大多家世贵重,不仅有好些勋贵人家,还有些当朝重臣的子女,宋芙一人自然是忙不过来的,宋芷宋莹都上前去帮忙,就是一贯不爱说话的宋芳也都招待起宾客来了。

    这时候顾初宁就有些尴尬了,她到底不是正经的姑娘,此时又不认识这些小娘子,故而就只能在一旁待着,然后甜甜的笑。

    宋芷心细,自然要照顾顾初宁,因而同她说话:“先前咱们也没来这楼台上赏花,你瞧咱们家的园子,里头的花都是请了花匠好生照顾的。”

    顾初宁感怀宋芷的心思,自然捧场道:“可不是,这些花儿好看的紧,尤其是这个花儿,瞧着颇有野趣儿。”

    还没等宋芷回话,杜曼珠就欢声笑了起来:“这位……表姑娘,也不知你是打哪儿来的,识得这花不,”言语间都是对顾初宁的不屑。

    顾初宁有些纳闷了,她与这杜曼珠还是第一次见面,怎的这杜曼珠就与她针锋相对。

    顾初宁眉眼微弯:“杜小姐,我家乡是扬州府,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花儿,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看着那花道:“这花叫半枝莲,花繁艳丽,颇有野趣儿,这花药效也好,能清热活血,散瘀止痛呢。”

    杜曼珠还真没料到,顾初宁竟真的懂这些,她心下嫉恨,这般破落户家里出来的姑娘,连给她提鞋也不配的,偏那张脸生的跟个狐媚子一样。

    杜曼珠就笑:“我还以为你们家那里连得花也瞧不见呢,”这话就是很明显的瞧不起了。

    顾初宁一向知道她的身份低,这些贵女怕是瞧不上她,但没想到这杜曼珠竟表现的如此明显,可此时她又做不得什么,只能装作听不懂,在一旁笑。

    此时就有一个小娘子道:“我却不这样看,这位姑娘定然是来自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若不然怎么能养出这样一个人儿,”这姑娘名唤陈清怡,乃是当朝次辅的孙女,家世赫然,就是杜曼珠也不敢如何。

    顾初宁今日穿了青莲底子点白玉兰花纹的襟子,下身是湖水蓝的月华裙,她今天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松松地斜插着一根碧玉簪,打扮的简单至极,却更显天生丽质,明媚娇艳,尤其是眼尾处微微泛着桃花一般的红晕,那颗泪痣更是添了几分风情,道一句绝色美人亦无不可。

    陈清怡打量着顾初宁,又看了眼杜曼珠,笑道:“往日里都说杜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如今顾小姐来了,你二人怕是平分秋色了,可叫我们怎么活,”她佯装无意,但字字都是在刺杜曼珠。

    杜曼珠果然生气,她平生最负容色,更有第一美人之称,不少公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如今平白冒出来个顾初宁,竟生的比她还要美上好几分,叫她恨不能撕了顾初宁的脸。

    陈清怡见了心里舒畅的很,这杜曼珠不过是个外戚之女,就如此作威作福,她早就看不惯了。

    杜曼珠最终还是把气给压了下去,这陈清怡的祖父乃是当朝次辅,就是她也不能轻易开罪,因而轻轻笑道:“那咱们倒要好好看看,顾小姐将来会嫁入何等佳婿。”

    杜曼珠心下厌恶的很,不过是个小官庶女,也敢和她抢风头,她倒要看看,这顾初宁能嫁去什么人家,京里人最是看重家世门第,就顾初宁这个身世,也只配嫁个破落户。

    这话头就揭了过去,场间又恢复了方才的和乐。

    有不喜杜曼珠的,自然就有捧着杜曼珠的,此时就有一个名唤齐书仪的小娘子说道:“今儿是宋老太君的生辰,就凭着陆大人与你们家的关系,他定然是会来的吧。”

    一屋子的小娘子都低下头去,心思各异,这陆远的名头可大得很,不夸张的说,这满屋的小娘子得有一多半对陆远有好感的,虽说这陆远是济宁侯府的女婿,可谁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宋芜基本是再无可能找到的。

    这其中当属杜曼珠为首,她欢喜陆远可是众人皆知的了,只不过陆远向来不搭理她。

    宋芙就笑道:“按说是会来的,兴许现在就在前头祝寿呢。”

    虽说如今男女大防不严,但今日的寿宴还是划分了男宾女宾的,小娘子们在后院花园这边赏玩,前院则是年轻的公子们。

    众人即便是想去偶遇前头的年轻公子们,也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小娘子们又说起了现下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亦或是衣裳布料,三三两两的,各成圈子,顾初宁这才开始感受到京城里这些勋贵人家的势力圈儿,就如同她这般身份,实际上是很难参与进去的。

    好在顾初宁不是那心比天高之人,也不记恨,她原就不打算嫁去多好的人家,那样的人家也是瞧不上她的,更何况她这才刚来,大家彼此之间还不熟悉,现在自然是说不上话儿的。

    小娘子们平日在家里也就是说话闲聊,此时再这般就有些无趣了,还是宋莹提议拿些笔墨纸砚来,也好作诗作画,互相之间比比看看,若是有不愿意的,尽可以去园子里赏花扑蝶。

    这个法子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一时间丫鬟们又搬来桌案笔墨,成达的宣纸,小娘子们跃跃欲试,这时候正是展示才艺的好机会,可不要抓紧了。

    顾初宁在一旁看着累的晕头转向的宋芙她们,这一上午估计脸都笑僵了,她也有些同情,眼下这些姑娘们已经开始玩起来了,顾初宁也悄悄离开了。

    珊瑚有些不解:“姑娘,咱们怎么不留下,也好同那些小姐们说说话儿。”

    顾初宁但笑不语,她何必在那里惹人嫌呢,这事急不得,还是要徐徐图之的。

    顾初宁领着珊瑚转过了好几个回廊,最后到了池子前面,这池子听说是引了外面的活水,里面养了好些鱼,周围又是假山柳树,好看的紧。

    顾初宁早就想过来瞧瞧了,可总也没有机会,如今这时候正正好,名正言顺来赏鱼,栏杆旁边就有鱼食,顾初宁叫珊瑚帮她拿过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顾初宁靠在朱红色的栏杆前喂鱼,湖水蓝的月华裙迤逦散开,她用手细细地捏了鱼食,一点点的洒在池子里,白玉一般的耳垂上珠坠微微晃动,和着这池水的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像是一幅画儿一般。

    顾初宁却没有在意这个,她的眼睛还有些不舒服,许是昨晚哭的太厉害了。

    顾初宁又想起了那个梦,珊瑚说梦是反的,可她心下有些不安,那梦太真实了,就仿佛她全都经历过一遍一般。

    她一时没拿稳,手里的鱼食纷纷扬扬撒了下去,鱼儿们扑棱棱的欢快极了。

    顾初宁转过头要把鱼食递珊瑚,却忽然看见池子对面的陆远,他眉目间有些沉寂,他怎的会在这里?

    顾初宁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如果那不是梦,那陆远岂不是会死……

    顾初宁有些无奈,今日这梦怎的这般奇怪,她不动,这梦就好似静止了一般。

    顾初宁只盼着早些醒来,因此抬步往前走,她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只是觉得好累,她刚想要停下来歇一歇,忽然一个转角,她看到了红色的雪……

    顾初宁的心没来由的抽了一下,陆远怎会如此与她说话,这不可能,她上前就拉他的手,可却像是捉住了空气一般,直接穿了过去,她这是能动了。

    顾初宁起身,她才反应过来陆远方才根本不是在与她说话,而是在与另一个人说话,那人定然就在她身后,顾初宁觉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回头去看,却只见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她怎的看不到,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梦就又换了个场景。

    顾初宁身处其间,她还穿着睡梦时的单薄寝衣,可却一点寒冷都感受不到,她越发笃定,这是个梦。

    只不过有些奇怪,方才陆远那番话又是对谁说的呢,她还从未见过陆远那副神情,以及那遮挡不住的恨意。

    这雪地安静的很,是一种久无人声的寂静,只有雪落下的簌簌声音。

    她像是被拘在了这个屋子里, 怎么也出不去, 顾初宁尝试着开门, 可那门就像是被铁汁浇筑了一样,纹丝不动,她甚至觉得有些累了, 这梦里怎的竟还有知觉?她越发狐疑了。

    顾初宁有些累了,可这屋里一个坐具也无, 她只能靠坐在案几前头, 身子直接挨了地面, 这梦委实逼真了些,她抱紧了身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等得几乎有些睡着了,可这梦竟然还没醒,顾初宁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她不敢抬头去望这处处古怪阴森的屋子,她想快些醒来。

    方才那阴森而久不见阳光的祠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的雪谷。

    大雪漫天的下,纷纷扬扬,这一整片地都是厚实的雪,远山上也都皑皑一片,这是一个寒冬。

    陆远原本极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下来,玄色斗篷的衣角微微拂了地,发出一种极舒缓的声音,他眉宇郁郁,张口缓缓说道:“地下冷,你下去陪她吧……”

    虽然他语气和缓,像是往日里闲话一般,可这言语间却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冷彻。

    顾初宁觉得身子有些轻, 她好像飘了起来,最后飘进了一个像是祠堂的地方。

    这屋子瞧着阴森的很,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到处都是上了年头的案几,上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顾初宁有些害怕了,怎的这梦如此可怖。

    槅扇很快就被合上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幽暗,顾初宁这才睁开眼睛,对面那人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斗篷,处处皆极尊贵,再往上看,是一张极俊秀的脸,是陆远。

    顾初宁忽然就不害怕了,她想要站起来同他说话,可一点动作和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陆远,她心下更加震惊了,这到底是什么梦,难不成这根本不是梦?

    顾初宁看着陆远,她觉得他好像有些奇怪,一点也不似往常……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顾初宁莫名有些害怕,可这屋子里一点可以遮挡的东西也没有,她只能继续坐在那里。

    “吱呀”一声,菱格槅扇被轻轻推开,昏暗的屋子顿时洒满了阳光,顾初宁的眼睛下意识就闭了起来。

    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上, 顾初宁盖着杏子红绸面的锦被, 正在熟睡着,只不过眉头却蹙了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似的。

    窗扇里透进来些风, 月色的帐幔轻拂,顾初宁却无知无觉。

    顾初宁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索性就认真地看着这梦会如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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