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两口初闯都市 老朋友热情备至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小伙子憨然一笑,道声:“于哥。”

    于衷又往后一瞥,溜圆的小眼睛又放大了一倍,“哎呦,大妹子,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水灵,越来越好看了,厉琼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我真是羡慕嫉妒恨!”脸上堆满坏笑。

    素红满脸涨得通红,也轻声叫道:“于哥。”

    “唉,唉……”于衷满意地点点头,“走,先上车再说吧。”

    于衷一把接过厉琼手上的行李,扔进了汽车后备箱。

    自打上了车之后,厉琼和素红好似与小汽车格格不入,拘谨地坐在后排。小汽车好像施展了什么魔力,让这对小夫妻浑身发紧发硬,好像连说话都要多费一些力气。眼前开车的这个人,身上彷佛腾罩着一种力量,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他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这车新买的吧?得多少钱啊?”厉琼颤微微地问。

    “你猜。”于衷自豪地努努嘴。

    “这么好的车,是不是得好几万啊?”厉琼试探着说道。

    “你再猜。”于衷眼角的鱼尾纹缩成了一条缝。

    “十多万?”厉琼的嘴巴愈加吃力,而且,还有点胸闷。

    噗哧一声,于衷忍不住笑出声来。“75万!”他不再卖关子了。

    “啊?!”厉琼嘴巴变成了O型。“这在咱们老家,能买100多台手扶拖拉机。”厉琼和素红互换了一下眼色。

    素红道:“于哥,你可真厉害!俺们家厉琼常常说起你,说你是他们这一茬子人里面最争脸的一个。”

    于衷满脸春光,“嗨,你甭听他整天瞎**吹,俺们几个哥们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俺们知根知底,谁哪块疤长在屁股什么地方,谁有几把刷子,俺们都一清二楚。厉琼,你说是不是?”

    “是,是。”厉琼笑道。

    于衷接着说:“要说挣钱呢,你夸我,我还真是不心虚。俺们哥们几个,论钱的话,我是这个!”于衷使劲竖了竖大拇指。“这也得亏俺出来早混了几年,现在算是混出点模样了。”

    于衷侧脸瞅瞅厉琼,“厉琼啊,你要是早出来混,现在也该发达了。你看看那个王若刚,从小到大,咱们这茬子人里面,学习最好的一个,念完了大学,找不着活儿干!我让他跟着我到矿上去干,他还不愿意。厉琼啊,我跟你说,就他那体格,戴着800度的大眼镜片子,一阵风就能刮倒的料,我让他跟着我混,那算是抬举他,你说他能干得了这活吗?我是想拉他一把,先弯下腰干几天活,再提拔他个小队长当当,看着别的傻逼干活就行了,他却死活不愿意。这样天上掉狗屎的好事砸在他头上,他都不要。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他呀,就是墨水喝多了,没事总爱装逼。对了,有个什么词说这些人来着?”于衷侧脸向后问道。

    “清高。”厉琼笑道。

    “对,对,就是清高。读书读多了,这人就读傻了,脑子不开窍。人活着图个啥咧?吃喝玩乐!怎么能吃喝玩乐呢,得有钱!怎么能有钱呢?脑袋瓜子得开窍!清高能当饭吃吗?你看看我,混社会才混了几年,房子有了,车子也有了,媳妇也弄到手了。对了,忘了跟你说了,俺媳妇也是大学生,还是重点大学的哩,现在不也得天天吃俺的,喝俺的,大学生算个球啊?”

    “小时候,上不好学,老爹要抽鞭子咧!”厉琼冒出一句。

    “你老爹那是脑子不转弯,老祖宗说啥,他就信啥,不还是穷了一辈子?俺以后要有小崽子,他要是光会喝墨水,看我不踹死他!你看看俺爹,从小也不管俺,俺这不也是混出来了?”

    于衷顿了顿,“去年在老家翻盖了四间大瓦房,俺爹妈住着也舒坦,俺心里也踏实。你再看看那个王若刚,他妈他爸住的老屋都快倒了,他自己光棍一个,天天在城里漂着,前两年还到俺这里来借钱,说是要考什么研究生。我问他研究生能挣多少钱,这厮说不能光看钱。哎呦,我的奶奶唉,把我气得唉,我劈头盖脸地训了这小子一顿,让他脑袋开开窍。俺这都是为了他好,打小一块长大的,俺是打心底里替他着急。他读大学,老爹还以为自己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俺看呀,那是冒黑烟了。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好基友借钱,俺一个皱眉都不会眨一下。”

    厉琼插话道:“去年村里那条路,还是你出钱修的哩。那条路啊,多少年都没法走车了,现在可好了。老伯老婶们都念着你的好呢。”

    于衷扬扬手,“嗨,打小在那长大的,不能不管啊。老少爷们走着舒坦,我开车回家一趟也得劲。”

    说着说着,车拐到一个胡同里停下,“哎,到了。”

    三个人提着东西,来到二楼一排整齐划一的出租屋前。

    于衷拿着钥匙打开其中一间,“就是这儿了。”

    这是一间大概十六七平方米的小单间,里面摆着一张木床,上面只剩下木头床板。床头有个棕色的小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台小型黑白电视机。门后是个木质的衣架。

    “厉琼啊,你之前跟俺说,让俺帮你找个最便宜的地儿,这便宜的地儿,还真不好找。这不,我想来想去,也就这里了。地方小了点,但他妈的省钱啊,等你挣大钱了,买套大房子住。”于衷笑道。

    “挺好的,挺好的,有个住的地方就行。真是麻烦你了!”厉琼很是知足。

    “那好,你先收拾收拾,等明天我带你去上班,我先走了。”于衷说着,便把钥匙扔在了床上。

    刚走出了两步,于衷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洗衣房、茅房是公用的。这里住的,都是乡下来卖力气的主儿,都混得不咋地,你们好好对付着点儿啊。”

    “好,好。”“嗯,嗯。”厉琼和素红双双答道,一直目送小汽车远去。

    第一次来到城市,厉琼和素红心中都充满好奇,两个人一起到街上走走逛逛。

    十字路口旁边,有一个不太大的广场,围了一大圈人,圆心站着一个人,有节奏地打着快板,口中振振有词:“改革开放几十年,谁还在乎十块钱;十块钱来不算钱,零零碎碎就花完;十块钱来不算贵,看你怎么来消费;十块钱你都舍不得花,啥时候能买得起索纳塔;自己想来自己算,预防上当和受骗;我不吹来我不闹,你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就算家有千百万,没有花完不划算;舍不得孩子你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你捉不着那老和尚;十块钱算个屁,去不了美国也到不了意大利;这不是卖狗皮膏药大力丸,走街串户骗人钱;我也不是模特不是演员,扭扭屁股就能挣大钱;抽奖就像买彩票,上过电视登过报,国务院总理都知道;奥巴马希拉里抽了都说值,本拉登翘起大拇指,你说值不值?花不花兜里的十块钱,不用回家开个家庭座谈。特等奖,索纳塔;一等奖,电动车;二等奖,自行车;三等奖,玩具车。这全是实话实说现场直播。”

    那个人喊得很是起劲,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人掏钱抽奖。

    这时,一个小伙子轻拍厉琼的肩膀,“过来帮我个忙,好吗?”

    厉琼和素红便跟着他走到一边。小伙子问:“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素红说道。

    “你看,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却没有人去抽奖,可能是担心上当受骗。刚才,我们安排一个哥们,抽出了一辆自行车,有人说他是托儿。你们一看就是老实人,别人不会怀疑你们。所以,我想请你们抽个奖出来,带动一下气氛。”

    “这不是骗人吗?”厉琼很不屑。

    “也算不上骗人。实话告诉你们吧,里面没有索纳塔,但是有一辆电动车,五辆自行车,你去帮我把电动车抽出来,到时候你就先推回家,我会给你100块钱,你再把电动车还给我。怎么样?”

    “这样坑人的事,我不干。”厉琼说道。

    “嗨,大家都不拿10块钱当回事,就当乐呵一回儿。要不你去试试?”小伙子将目光投向素红。

    “倒也是。”素红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转溜。

    “让一让,让一让,俺看看。”素红扒开人群,挤到前面。

    “俺来一个。”素红说着,便递了10块钱过去。

    素红的手伸进箱子,摸到了那个一头粘在盒底的阄,打开一看,“哇,电动车!电动车!”素红高兴地叫起来。

    众人眼睛一亮,看着这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乡下姑娘,心中底气大增,纷纷说道:“我来一个!”“我来一个!”“我也来一个。”抓阄现场顿时火爆起来。

    厉琼和素红推着电动车回家,半路上,小伙子就追了上来,掏出100块钱,“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呵呵。”素红接过钱,将电动车交给小伙子。

    看着远去的小伙子,素红感慨道:“这城里人的钱,真好赚啊!”

    厉琼冷冷地看着素红,“以后,这种昧良心的钱,不能赚。”

    两个人低头不语,又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等两人收拾干净,天色已晚。小两口正准备睡觉,隔壁传来奇怪的响动,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伴随着床板吱吱吱的声音,是一阵阵轻柔的呻吟声。厉琼看着素红红彤彤越发温柔的脸庞,不由分说地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

    ……

    厉琼搂着婀娜娇艳的素红,温柔地问:“舒服吗?”

    “坏蛋!”素红缩了缩脖子,更加贴紧了厉琼。

    “你怎么从来没有出过声?”

    “坏蛋﹗在家里,你爸妈就住在隔壁屋,这边一有动静,他们就能听到,那多不好啊。在这里,还是这样,这墙都是纸箱板做的,我一出动静,别的屋里的人,就能听到。哎呀,那可不羞死人了?我可不想让别人听到。”

    “红红,真是苦了你了,等以后咱们挣钱了,买个大房子,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素红浅浅地一笑,“不早了,早点睡吧﹗”厉琼伸手关掉灯。

    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隔壁房间又传来足球比赛的声音。“亚昆塔,点球!点球!点球!格罗索立功了,格罗索立功了!……”

    “嗙——嗙——”桌子被拍得咣咣响。“射了——射了——”隔壁兴奋地喊道,“真他妈的爽!”“格罗索,我爱你!”

    过了一会儿,球赛终于结束了。

    小两口刚睡着,又传来吵架的声音。男的吼道:“你他妈的什么事都管,还有完没完?”一个女人紧跟着吼道:“你怪我多管闲事,不管你能行吗?你一个月才挣多少钱?老婆孩子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谁逼你跟着我了?我就这样,这日子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拉倒﹗”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哪能这样对待老婆孩子?!这日子没法过了。”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哐哐!”“咣咣!”“砰砰!”不断传来锅碗瓢盆摔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就这样似睡非睡地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于衷开车来接小两口,大约走了五六分钟,汽车在一家店面前停住。三人一下车,于衷就抛了个媚眼,“咋样?这是我今年新开的店。”

    两人抬眼一望,只见一座通体金黄的独栋小楼,跟周围建筑格外不一样。从上到下都由瓷砖砌成,外表没有楼层区分,除了正面门口外,整座楼居然没有窗户。最显眼的是,整座楼正中央的巨幅照片,一位半裸美少妇躺在浴缸里,满面销魂地享受着沐浴的快感。巨幅照片下方突兀着几个大字:海浪休闲娱乐城。

    “呀,你开这么大的店,这店是干什么的?”厉琼惊叹又好奇。

    “你看人家城里人啊,有钱,会嘚瑟,白天上班,晚上到我这里来洗洗脚,泡泡澡,做做按摩,放松放松,过着他妈的神仙般的日子。哪像咱们乡下人,吃完饭往炕头上一躺,除了看电视,不会干别的。”

    于衷边说着,边在前面引路。还未走到门口,里面一个服务生便已把门打开。左边一条直线上,是三个身穿浅蓝色制服、戴着蝴蝶结的女孩,右边一条直线上,是三个身穿旗袍、露着雪白玉腿的女孩。六个女孩子个头高矮一致,都在一米七左右,一个比一个俊俏。

    “经理好!”六个女孩子齐刷刷地九十度大鞠躬。

    “平身!”于衷挓挲着双手,志得意满的神情荡漾在脸上。

    六个女孩又整齐划一地立正站好。

    “欢迎光临!”六个女孩看到厉琼和素红后,又一次低头鞠躬。

    “呃……呃……”厉琼有点挪不动脚步,左右转着圈朝姑娘们弯腰点头。素红也被这阵势给懵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姑娘们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们。

    于衷朝素红一指,“给你们领来个新姊妹。”

    姑娘们上下打量着这位外表土里土气的漂亮妹子。素红在她们的注视下腼腆地笑了笑。

    于衷叫过来一位领班模样的女子,“你拉扯拉扯她,先教她一些打杂的东西,她是我铁哥们的媳妇,别逼着她干那事儿。”

    “知道了,经理。”对方满口答应。

    于衷转向素红,“妹子,在我这里上班,轻快,赚得多,离你住的地方也近,就两站地,上班也方便。你在我这里好好干,我不会亏你的﹗”

    “嗯。”素红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那位女领班面带微笑地向素红介绍起来,“我们这里一楼是餐饮,二楼是按摩,三楼是客房,你想在几楼工作?”

    “俺刚来,啥也不会,你让俺在哪里干,俺就在哪里干。”素红道。

    “二楼正缺一个按摩师,你去那里吧。”

    “按摩师?可俺不会按摩啊。”

    “不会可以学嘛,我教你。”

    看着素红安排妥当,于衷又带厉琼上了车。

    “于衷哥,现在真是发达了,都当上经理了!”厉琼啧啧称赞,“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于衷笑笑,带厉琼到了矿区。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边停下。厉琼一下车便感觉凉风习习,心旷神怡,真是个好地方啊!马路横亘在缓坡中间,马路下方是成片的果园、农田。苹果园里枝繁叶茂,长势喜人。蓝莓树一行行低矮地舒展开,枝头挂满色酸味甘的蓝莓果。小麦再过一个月就到收获的季节,麦田的青青色调里掺染上了淡淡的黄。在大块大块畦状农田中间,点缀着几十户人烟,一只小花狗听到汽车声,便汪汪地叫起来。

    村庄左边是一条弯弯的小河,几头老黄牛悠闲地啃着绿草,高低不等的白杨树上蝉声阵阵。小河的尽头是胶河市第二大水库——斗崖水库。这里本来是一道狭长的深沟,***时代兴修水利,在深沟下端拦坡筑坝,形成了现在这个大水库。远远望去,像一条明晃晃的白玉带,镶嵌在蓝天绿草之间。

    马路上方是层峦叠嶂的群山,南面的高峰叫“藏马山”,北面的高峰叫“隐马山”,山巅笼罩着悠然徘徊的淡淡雾霭,空谷幽深,如屏似画。藏马山延伸出来的余脉纵横交错,却被马路整齐地一刀切下,于是,马路斜上方又隔出了一个小水库——它是群山的明镜,它是良田的***它是老黄牛的水槽,它是乡里娃的澡堂。

    小水库西边是几排红瓦白墙的清新小别墅,高处还有几个依势而建的仿古亭台,外围是混杂生长在一起的松树、白杨和刺槐。小水库东边一大片平地上,围起了长方形的狭长院墙,几幢青灰色的建筑一气呵成,连体相依。要不是看到院门口竖着“胶河煤炭开发有限公司”大字的招牌,厉琼还真觉不出来这就是矿区。

    于衷带厉琼径直来到了主楼的矿长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骂声连连,“他妈的,自己不要命不要紧,休得连累别人。让他滚,滚,给我滚蛋,现在就给我滚回老家去!”哐的一声,电话摔在座台上。

    于衷一推门,里面厉声骂道:“给我滚!”

    厉琼看到里面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浓眉大眼,脸上横肉一块一块地抽动着,两眼放出一道凶光,骂骂咧咧地背着手来回踱步。

    “哟,李矿长,好大的火气啊,让我滚?那好,我滚。”于衷假意要往回走。

    李矿长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愣,脸上的横肉顿时一下子全部舒展开,两道浓眉弯成了新月,两片厚嘴唇中间立马露出两排白牙,活脱变成了慈祥的长者。

    “于队长,于队长!于衷大兄弟!”矿长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于衷的胳膊。

    李矿长都这把年纪了,还叫于衷是兄弟?是不是差辈了?厉琼不禁诧异。

    “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小祖宗,您怎么来了?您来之前也不说一声,要是早知道您来,我肯定早下去接您。这不,正跟这帮不守规矩的混蛋生气呢,今天居然有个混蛋坐上皮带玩,您说这是该玩的地方吗?这是玩命啊!出了事怎么办?人命关天呐,我怎么能不生气?这帮孙子,哎!操不完的心啊!”李矿长解释道。

    于衷不动声色,“噢,俺还以为你要撵俺走呢!”

    “我哪敢呢?于队长,我敢这么对手下发火,还不都仰仗您给撑腰吗?上次,我撵走了一个不听话的家伙,那讨厌的家伙扬言要报复我,居然在路上拦住我儿媳妇动手动脚,还威胁要绑架我孙子。我报警了,警察说,这不还没有绑架吗?没有绑架就没有办法处理。您说他说的是人话吗?等真的绑架了,不什么都晚了吗?”李矿长越说越忿,“打那以后,那家伙更加嚣张,天天守在我孙子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这把年纪了无所谓了,就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公安局也不是我家开的,指挥不动。”

    这时候,李矿长凝重的脸庞上绽出了一丝笑容,“还是您于队长仗义啊,一个电话打过去,保安队几个小弟兄给那家伙噼里啪啦一顿胖揍,现在那孙子见了我都要绕着道走。真是多亏您了,以后还要靠您给我撑腰啊。”

    “都是自家兄弟,小事一桩,你总唠叨它干什么?咱们都听总经理的,保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于衷抽动一下嘴角。

    “那是,那是,跟着总经理干,有奔头﹗”李矿长连连点头。

    “你管得严是好事,总经理没有看走眼。这帮孙子不好好管着,就容易蹬鼻子上脸。我出手是必须的,这也是总经理的意思。”于衷补充道。

    “喔,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来肯定是有事要吩咐吧?”李矿长问。

    “这是俺光屁股长大的好哥们,让他跟着你干吧﹗”于衷拍拍厉琼的肩。

    “好,好,于队长的哥们,肯定是把好手,我会好好帮衬他的。”李矿长赞许地看着厉琼的虎背熊腰。

    “那俺走了。”于衷习惯性地把鳄鱼皮包往腋下一夹。

    “慢走,慢走,在总经理跟前,多替我说说好话啊!”李矿长笑着送了出来。

    于衷随口应着,身影早已飘到了楼下。

    “来,来,坐。”李矿长招呼厉琼坐下,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厉琼。厉琼黝黑的脸庞泛着隐隐的光泽,一对简约俊俏的双眼皮时上时下,炯炯有神的双眸透射出青春的活力,憨憨的微笑又映射出内心的羞涩。李矿长早已是阅人无数了,看人一般不会走眼,今天看到厉琼,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伙子。

    “农村来的?”

    “是。”

    “小时候挨过爹妈的骂吗?”

    “经常挨骂。”

    “你恨他们吗?”

    “不恨。”

    “好,好,在我这里,还会挨我的骂,能受得了吗?”

    “能。”

    矿长满意地点点头,“唔,是根好苗子,不错,不错!”矿长用手指往下指了指,“这可是在地下挖煤,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我脾气是有点儿大,但是听我的话,就能保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在矿井里,规章制度就是你的命根子,没啥也不能没有这个命根子。我干矿长有八个年头了,矿井从来没有死过人,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骂娘!谁他妈的不听话,我就骂他八辈祖宗!”

    “矿长,俺刚来,啥也不会。”厉琼如实相告。

    李矿长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那些技术,都可以慢慢学。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啥都不会,不会就学嘛,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刹下心来好好干,在这里照样可以出人头地。你看看我们总经理,在咱们胶河,那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政府里的喽啰过年过节的时候,都得来孝敬孝敬,牛吧?狼走天边吃肉,狗走天边吃屎。好好跟着混,早晚能混出头﹗”李矿长提到总经理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李矿长指指墙上,“瞧,这几年没白干,成绩都挂在墙上呢﹗”

    厉琼循手望去,正面墙上是一排证书和奖章,有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授予的“国家一级安全质量标准化矿井”证书;有胶河市委市政府授予的“胶河市煤炭行业纳税第一大户”奖状,以及“胶河市优秀企业”奖状;有胶河煤矿安全监察局、胶河市煤炭工业管理局授予的“胶河市煤矿安全生产A级企业”证书;有胶河市煤炭局授予的“安全生产先进企业”奖状;还有胶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授予的“‘重合同,守信用’先进单位”奖状。

    右面墙上是统一制作的八幅安全设施宣传图示,分别是“矿井通风系统”“瓦斯监测监控系统”“井下远程视频监控系统”“瓦斯抽采系统”“提升运输系统”“井下人员定位系统”“矿井压风系统”和“矿井避灾救助系统”。

    “你看,这可都是从国外引进的成套设备,很拉风﹗”矿长说。

    左边墙上是一幅裱起来的巨幅题词:“有情领导,无情管理,绝情制度。”十二个大字鸾翔凤翥,落款是王炆良。

    “这是总经理写的,厉害吧?我们就是这么管理的。”李矿长说。

    当厉琼再次听到“总经理”三个字的时候,禁不住肃然起敬。他知道这个人是个很大的官,而且还是个有水平、有层次、有修养的人。他很想知道这个总经理的故事,但是想想自己初来乍到,或许不该问,再说,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疑问又都咽到了肚里。

    李矿长从抽屉里掏出三本书,放到厉琼手里。

    “回去之后,给我好好学习,别吊儿郎当。”

    厉琼一看,是《煤矿安全规程》《煤矿作业规程》和《煤矿安全技术操作规程》。

    厉琼掂着厚厚的三本书,皱起了眉头。

    “这样吧,我派个人带你下去看一下,先瞅瞅是咋回事,心里好有个数。这样你能学得更快点儿。记住了,赶忙啃透规章制度,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老矿工。”李矿长嘱咐道。

    厉琼坐矿井车来到井下。那人边走边说,详细向厉琼介绍了煤矿的情况,讲解了壁式采煤法的原理。还不停地告诉他,哪里是巷道,哪里入风,哪里回风,哪里用来运煤,哪里用来运料,哪里是采煤系统、掘进系统、机电系统、运输系统、通风系统、排水系统,哪里最容易发生事故,发生事故如何脱险。厉琼边看,边听,边记。

    厉琼站在巨大的机器面前,采煤机金黄色的齿轮嗖嗖地旋转,大块大块的煤炭应声乖乖地躺到传送带上。他的心头泛起层层涟漪,就从这里开始吧,早晚要出人头地。

    小姑娘抬眼望了一下窗外,“你那个哥们该到了吧。”

    两人一下车,一个两眼溜圆的西装男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厉琼,等你好久了。”

    女司机拿着扩音器,喊道:“谁给这位老太太和小朋友让个座?”

    只见一位皱纹爬满额头的弯背老太太,一手抓着车栏杆,一手牢牢抓住一位系着红领巾小女孩的手,看似是老太来接孙女放学的。这一老一少被挤在人堆里,露不出头来。众人漠然,没有人回应女司机。

    “哪位好心人给这位老太太和小朋友让个座?”女司机再次问道,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姑娘和小伙子晃晃悠悠地在车上站了一路。

    “孙家口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公交车喇叭报站。

    小伙子朝小姑娘一笑,“嘿,到了。”

    心潮暗涌梦阑珊,凭藉年轻出乡关。

    求功名兮争脸面,功不成兮誓不还。

    功名岂能随人愿,千回百转处处难。

    女司机忽地转身站起来,目光扫描着人群。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种扫描,除了这一对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三双目光在空中对视了几秒钟,女司机说:“你们俩让个座,好不好?”小伙子和小姑娘的脸刷地红了。

    “嗯。”“嗯。”“好。”小伙子一边应答着,一边抱着被褥,拎着网兜,挤到了过道里。

    公交车上人很多,过道里也都站满了人,大家说说笑笑,各种声音杂七杂八。“叮咚”,公交车缓缓停住,一拨人又挤了上来,新上来的人很自然地拨弄着人群,往车后面挤。突然,“嗙”的一声,一位中年男士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用脚把一堆盆盆罐罐往边上推了推,没吭声又往后挤去了。

    “哎呦,这是谁的东西?怎么放在这里?赶快挪一挪,让我过去!”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嘴里嘟囔着。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一把抓起网兜,叮叮咣咣地放在了那捆被褥上。

    沧海桑田世事迁,山外已是别洞天。

    代代受穷谁心甘,不羡青山羡海边。

    这座黄海岸边的小城,是闻名遐迩的淘金圣地。胶河地下藏二宝——金和煤。煤的储量尤其丰富。上世纪90年代初,专家说煤矿顶多能再采10年,可是,16年过去了,煤矿不但没有枯竭,反而越采越多,材质越来越好。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胶河的煤储量到底有多大。人们只看到港口每天都有百万吨级的货轮满载,火车站每天都有五六列运煤专列鸣笛启程,至于来往穿梭的重卡更是数不胜数。

    当初那条专门用来运煤的马路,早已变得黑黝黝的,当地人就叫它“煤渣路”;那条专门用来运送金矿石的马路,泥土中泛着金光,当地人就叫它“黄金路”。后来,政府也接受了这样约定成俗的称呼,正式将这两条路命名为“煤渣路”和“黄金路”。而今,煤渣路和黄金路是胶河市的南北大动脉。马路两侧,憩卧着宽阔的绿化带,繁花点点,绿肥红瘦,如茵怡人。巨幅摩登女郎的广告和悠扬煽情的音乐,彰显着城市的繁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让人顿觉自己的渺小。

    素红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车窗外,好像发现了新世界般奇妙。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身打扮格外显眼,浅蓝色的的确良套装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橡皮筋扎着的黑发垂落到肩,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布鞋。一看就知道她是刚从乡下来的。紧挨着她坐的是一个皮肤黢黑的小伙子,从上到下是一套灰色旧西装,双膝上抱着一捆被褥,脚上蹬着一双绿色军鞋。过道里是用网兜装着的盆盆罐罐。小伙子目光羞涩迷离地端详着这些城里人。

    借问初心何处去,无语凝噎泪已干。

    胶河市是一座有故事的城市。

    诗曰:

    面朝黄土背朝天,鸡犬相闻藏马山。

    袅袅青烟追秦汉,生生不息年复年。

阅读双面人的不归路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