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贯？”
“汴州人士。”
“做什么的？”
“马夫。”
“死因？”
“路遇山匪。”
看来他恢复一部分理智了，但是等他一旦完全恢复理智，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去地府喝孟婆汤，走过奈何桥。
陆远开始施展《血灵养魂》。
这是魔道功法，用以禁锢他人魂魄，以自身血肉养成厉鬼。陆远截取的是血灵养魂的前篇——“固魂养魄”
“固魂养魄”是凝固阴魂的法门，就好比把铁汁倒入模具，稳固之后就不能更改本源了。陆远也只是试试，这是他唯一想到能保证阴魂不消失的法门。
《真空自寂法》与《血灵养魂》都是顶级绝学。其中《真空自寂法》更是陆家绝不外传的顶级秘笈，随着陆家灭门，陆远心中的《真空自寂法》恐怕是天底下唯一一份了。
陆远突然想到，他要是成功了，不就相当于让死者复生么？这岂不是乱了天地轮回？
随后他摇摇头。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这种事多思无益。
腧穴内稀薄的内力运转，覆在陆远手中。他五指成勾，盖在阴魂头上。阴魂身上血光大放，魂魄逐渐凝固下来。
成功了？这么简单？
陆远一时愕然。
陆远试探着问阴魂，道：“你感觉怎么样？”
阴魂目光无神，对陆远的问题置若罔闻。
陆远眉头一皱，又问道：“你姓甚名谁？”
阴魂木然道：“孙铮。”
看来它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神智。
陆远沉吟半晌，觉得应该是时机的问题。阴魂在净轮回中，彻底拔除怨气就会恢复神智，但恢复神智的一瞬间就会被打入轮回。陆远提前对阴魂施展了固魂养魄，怨气未除净，导致阴魂依旧神智不清。
只有抓住神智恢复，未被打入轮回的那一瞬间，施展固魂养魄，才能使其完全恢复神智，又不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陆远挥手，遣散了这个残次品阴魂。
制造纸人对身体有不小的负荷，既然有了一定的把握，陆远就干脆就用现有的纸人。
净轮回咒声再次响起，阴魂目光逐渐清明。它越来越透明，就在即将消散的一瞬间，陆远右手如蛇扑击，抓在阴魂头上，顿时血光大放，阴魂稳固。
陆远松手，忐忑的看着阴魂。
阴魂茫然四顾：“我在哪？”
成功了？
陆远心中惊喜，突然一口血自喉间涌出。陆远感觉他灵魂深处有什么被割走了，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被“天”强行拿走了。
怎么回事！
陆远急忙调息把脉，发现身体并无大碍。
“莫非是【天】拿走了我的寿命？”
一定是这样的！寿命换寿命！而且还不一定是等价交换，说不定自己一年的寿命只能换阴魂一天。
陆远大感痛心，早知道就不瞎折腾了。
事实上，【天】不止拿走了陆远的寿命，还夺走了他的气运，此后他一生命运多舛，茕茕孑立，若是没有修佛修道，恐怕最后会不得善终。
阴魂下意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
陆远首先把最坏的消息告诉他：“你已经死了。现在是鬼。”
阴魂大惊失色，上摸摸下摸摸，看到自己漂浮在半空，确认了自己是鬼，顿时十分沮丧。他低落道：“我还以为是有人救了我……”
“对啊，我救了你。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神智清醒的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陆远道。
“可……”
陆远打断道：“可什么？不就是觉得自己差了个肉体不算是人么？老夫有办法！”
阴魂一愣：“老夫？”
面前这名男子撑死了二十岁，说不定真实年龄比面相还要小，他自称老夫，让阴魂感觉怪怪的。
陆远心里的坏水又泛滥了，以前他就喜欢戏弄别人，如今憋了这么久，忍不住想要戏弄阴魂。
陆远摸一把不存在的胡须，侃侃而谈：“没错！老夫就是得证长生的陆地神仙，收窍藏精之后，就返老还童了。”
“哦。”
“你怎么一副不信的样子？”
“哪有哪有，老先生神通盖世，我等十分仰慕。”
阴魂随口敷衍两句。他总不能说自己生前就是个骗子，陆远一撒谎他就看出来了。
“来来来，试试看我给你做的躯体。”陆远把纸人放到他面前。
“这……这怎么试？”
陆远懒得费口舌，直接抓住阴魂塞进纸人里。纸人血红的眼珠一下子咕噜噜转起来。它动动手，又动动脚，觉得十分新奇。他诚挚道：“感谢公子的再造之恩。”
陆远一拍脑门：“对了，差点忘了，你姓甚名谁？”
纸人道：“周豫平。”
“籍贯？”
“蜀地本地人。”
“死因？”
“仇家害命。”
“家中可有妻儿老小？”
“父母早亡，有一妻俩妾，膝下有五子一女。”
“哦？想回家看看么？”
周豫平沮丧的坐下来，“我这幅模样，回家怕是会吓坏妻儿，会被当做妖孽赶跑。”
“那日后有什么打算么？”
周豫平摇摇头：“暂无。”
“那太好了，你就跟着我混吧！包你吃香喝辣！说不定某天还能给你找到一具真正的血肉之躯做躯体。”
周豫平原本没有在意陆远说的话，但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真的？”
陆远摸一把不存在的胡须：“老夫向来一诺千金！”
周豫平觉得有点不靠谱，正准备说什么，便听到了洞内传来的铁链声。
哗啦啦——
周豫平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你的机缘到了，”陆远装作高深莫测，“去吧，去一探究竟。”
周豫平将信将疑，走向山洞深处。
不一会，陆远就听到一声尖叫，随后周豫平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结结巴巴道：“里面……里面有……有鬼！”
“慌什么慌什么！你自己就是鬼你还怕鬼？”
周豫平挠挠头，“对……对啊。”
“给我形容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周豫平斜眼看向陆远，“你不会是把我当探路的炮灰吧？”
陆远干笑道：“哪能呢！我只是好心送你一场机缘。”
“你见过青面獠牙的机缘？”周豫平没好气道，“里面有一个骷髅，还会动，面目狰狞，只不过被密密麻麻的铁链捆住了。”
“你确定？”
“我又不瞎！”
“哦，那你确定捆实了？没有松动什么的？”
还说没有拿我当炮灰！
周豫平郁闷道：“捆的结实，绝无松动。”
陆远摸摸下巴，道：“那咱们再去看看。”
周豫平撇嘴：“要去你去吧，太吓人了。”
陆远也不强求他一起去，独自跑进山洞深处。里面一片漆黑，湿气更加浓重，水汽漂浮在空气中，粘稠的犹如实质，陆远的衣服很快湿透了。
他没有阴魂夜间视物的能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气流涌动，原本死气沉沉的气体一旦转动就特别明显。气流涌进一个小洞口内，随后又从那里喷出。
小洞口内传出无比清晰的铁链声。
陆远小心翼翼的的靠近，他探头往洞内看去。
铁链，满目密密麻麻的铁链。
里面的山洞十分空旷，但是被钉满了铁链。从地面一直到洞顶，无处不在，看上去十分拥挤。
在山洞中间，有一根石柱，上面捆着一个人。青面獠牙，形若骷髅，身上一袭破烂的长袍。
陆远看到那个“人”之后，失声惊叫。
“活……活尸？！”
“姓名？”陆远停下了咒语。
“孙铮。”阴魂机械的回答，目光空洞。
陆远很满意现在有的这个纸人，没脾气，不是特别嗜血。开创法门可不是儿戏，哪能说成功就能成功，若是在施展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这个魂魄，又得重新找个适合自己的。
所以他干脆再做一个纸人，用以实验。若是失败了，大不了再重新做一个。
“魂来。”陆远手指一屈，孤魂野鬼再次涌来。他如法炮制，又做了个纸人。
《真空自寂法》虽说用于赶尸，但是它中正无邪，是正宗的正道法门，用以超度亡魂，祛除污秽。
“如是睹阴界，如是即心止。拔今世之贪嗔痴怨，以净后世之往生轮回……”
阴魂逐渐平和，慢慢的从纸人身上脱离，变得透明起来，很快就会怨气尽除，投入轮回。
还是先调理几天吧。
陆远盘膝坐好，对铁链声置若罔闻，继续打坐。
自从他开始进食后，阴符就不再吸收黑气了。依靠外力强行开窍的后遗症也逐渐显露出来，陆远发现自己变得喜阴湿，厌阳光，跟虫子越发亲密。但他注意力一直在山洞深处的那个未知物，每次铁链响起他就觉得如芒在背，对于身体的变化也不太放在心上了。
“先试试净轮回。”
他将手指抵在纸人眉心，低声呢喃，柔和的法咒飘荡。纸人血红的眼珠安定下来，阳光斜照而入，山洞内一派安宁祥和。
“去，拿锡纸，越多越好。”
纸人点点头，手脚并用的跑出去，不一会就回来了，手上抱着一摞锡纸。
里面吼声逐渐平息，只留回声经久不绝。
陆远想去一探究竟，但是他看了看自己枯瘦的身体，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纸人灵智低微，不可尽信，若是遇到危险，十成十的要死在这里。
陆远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纸人开口说话。他一个人呆在山洞实在是太无聊了，想有个伴解闷。
“恩……去怨气，招魂安魄，应该能让它恢复理智。但是它入了鬼道，恐怕前世记忆已经尽失了……”
陆远打算把陆家赶尸秘笈《真空自寂法》中的第二章，“净轮回”，和邪教的《血灵养魂》合二为一，创造出一个有理智，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的阴魂。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他这两个月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打坐练拳，身体逐渐丰润，精血补了回来，但是皮肤一直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陆远脸色大变，正要施展手段抵御，纸人突然回来了。
“有无危险？”陆远问。
纸人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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