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明觉厉，但抱着估计活不过今晚的心态，袁舒雯整个也放松了，曲起手在腿上轻敲了敲，一扬下巴，冷静凌厉：“找谁？”
那晚半个H市的睇地下势力掀个底朝天。
屠明受伤当晚，屠明的手下以雷霆的速度把该抓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部活捉，间时放话出去：背后指使人自己出来承认。
去谈判的时候，屠明并不知道，谈事的人想要杀他。但是想要他命的人那么多，如果都能如愿，那么屠明死十万次也不够。
当时还有两三分钟，白之耀快到了，有人忽然高声叫嚷，屠明一瞥街边，一秒分神之间，被一个身手敏捷的身影打中了肩部和腰部。好死不死偏偏撞上公家大面积查岗，屠明虽然没有必要逃，但那一刻鬼迷心窍般，走到街边缠住那个让他一秒钟分神的女人。
袁舒雯的反应，远远出于屠明的意料之外。把屠明扶上轿车之后，夏鸣听到屠明虚弱吩咐道：“她人呢，把她一起带上。”
夏鸣愣了一下，看向坐在副驾驶上一脸尴尬袁舒雯，连忙说：“她在这儿啊。”
出了这种事儿的规矩，向来都是没有把卷进来的人撂下。是不是脑子中枪了，夏鸣很为大boss担忧。
轿车行驶到很僻静的郊区处的某一栋别墅里，矗立在暗夜里的西洋大别墅非常惹眼，袁舒雯透过玻璃车窗外看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在这地段的房子一定价值不菲，她工作半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上。
确实是配得上屠明的风格。
外面修葺的花园不小，装修别致又洋气，别墅外表都刷成芙蓉白。袁舒雯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把思绪都隐藏在心里。
屋里待命的属下没有袁舒雯想象的多，她想象的是会有一排的黑衣人神情凝重地跑出来，然而并没有。倒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从某间房里探出头来，神情语气十分严肃不容置疑：“把人带进来。”
是医生。
袁舒雯看着受伤的屠明被夏鸣搀扶着走上二楼，这会儿那些属下并没有功夫顾及她，没有人跟她说能做些什么袁舒雯左顾右盼，思索一阵便靠着楼梯第一阶坐下，双手捂住脸搓了搓，吁口长气。一时间觉得也没什么可想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不过就这回事，抉择，割舍，确定要交出几分保留几分。
是不是应该等屠明出来？可他们连朋友都不算。没有朋友会把自己的心捂得严丝合缝，估计那人看她可能跟看个笑话一样。
真是……唉。现在看来，她自己事事当真，哪怪得了别人。
夏鸣下楼吩咐一下其他人准备的东西时，看见塌肩坐着的黑发女生，才想起来刚才太激动，心思都放在屠明身上，都忘了她了。这都过去两个小时，还在这坐着呢。
夏鸣连忙上前，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态对袁舒雯道：“抱歉，你坐了很久了吧？我们上面有点忙，你要是累的话……”
袁舒雯摆摆手打断夏鸣，笑了笑：“没事，刚跟朋友发短信来着……他还好吧？”
“还行，是穿透伤，免了取子弹的麻烦。”
夏鸣温温淡淡一笑，话里无奈丝毫不像是假的庆幸。
隔了几秒，袁舒雯微扯了唇勉强笑了下：“那就好。”
好个屁。
夏鸣看得出来她的脸色难看，刚要说什么，见门口白之耀大步流星走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准备上楼梯，而后又朝他们那边看了看，语气随便：“这谁？”
袁舒雯把头转向一边沉默，她不太想说话。夏鸣替袁舒雯回答下来：“目击的人，刚好撞上老大。”
白之耀看了看她，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但懒得费神在脑里搜索记忆片段，嘱咐了一句：“你要饿的话就去厨房自己弄点什么的，今天管家保姆阿姨之类的他们都不在，没人做饭。”
夏鸣挠了挠后脑勺，朝袁舒雯微笑示意了下，转身跟白之耀一起上了楼，低声问他：“你怎么自作主张啊？”
白之耀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一脸“你终于蠢了一次”的表情说：“以前卷到事里的人那么多，哪个不是拎到八百里开外等着的，这房子什么时候进过活的女人？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的是局外人。肯定是三少同意的啊，你有胆子？那厨房你不给她用她等会儿饿昏了你负责？”
夏鸣咋舌：“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但是话说回来，她会不会做饭啊？”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同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袁舒雯还没有迈进厨房，有个手下跑来跟她说上去一趟，左数第三间房。除了屠明之外，袁舒雯谁都不认识。
袁舒雯突然心里悲观起来，她觉得屠明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毕竟上车前借着灯光看了下伤势，不轻，不可能这么快就康复的。
进房间时袁舒雯心里咯噔一下。房间内很暗，基本是一个标准病房的构造。
站着的中年男人是刚才探出头来的那位医生，坐在床边的是屠明。前者正脱着白大褂，看袁舒雯进来本来懒得理，结果又缓缓看向——这位用卫生纸围住自己前臂的奇女子。
这是，来吊唁吗？“你以为他死了？”医生低头想了想，说不清的轻笑了笑。
袁舒雯低头看了眼缠绕的白色卫生纸，尴尬得已经习惯，干脆不说话。
“这位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想，但是祸害遗千年，他暂时还死不了。先走了，聊完叫我吧。”
医生左手挂着白大褂，礼貌又冰冷地朝她淡笑了笑。
袁舒雯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半天没有转过头去看屠明。
最后还是屠明开口叫了自己的名字。
声线很淡，嗓子微哑，蛊惑的不知是空气还是人心。
“坐过来。”
袁舒雯从胸腔处呼了口气，面色偏冷地走过去，但没有坐下。
因为站着，比屠明要高出一些来。袁舒雯才注意到屠明上半身只缠着白纱布，没有衣服，隐隐可见扎实的肌肉。这样只看得到他黑发发旋和微垂的睫羽。
屠明突然抬手捉住袁舒雯的手腕，送到跟前似乎欣赏了下，这个像来吊唁的作品，纸缠得满满的。
袁舒雯觉得很不自在，刚想要缩回手来，一圈圈卫生纸被屠明三下五初二地极快挑开，两三秒的时间，就被除了个干净。
白嫩如玉的手布满凌乱的刮痕、挫伤、血丝，全都暴露在两个人的目光下。那是今晚摔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弄得，袁舒雯一直没反应过来，刚才上来前被刺痛醒了一下脑才注意到的。想了想，还是用东西遮了下，哪怕看着蠢点。
屠明用了些力，防止袁舒雯想挣脱的动作抽掉手，他从旁边拿过酒精单手拧开，嘴里啧了一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的路果然不会被堵死。”
袁舒雯心神本就不宁，此时只来得及跟着傻问了句：“什么？”
屠明抬眼，黑眸慢悠悠扫过她，活色生香的笑意很诚挚：“你看，虽然脑子、脸、身材都不好使，但是上帝让你受伤起来比普通人都有艺术感。”
袁舒雯反手抄起一把手术刀，超想捅他。
屠明也不在意，用棉球蘸了点酒精，手法粗犷地滚擦了几圈，很是专注的样子。在他们之间陷入寂静后，屠明冷不防地开了口，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屠明唇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
她突然很庆幸，眼拙走错道能立马掉头，不必这时候跟个傻子一样无措，但是还没有回答，屠明又说了句：“不管是不是，最好不要喜欢我。”
简单处理好后，屠明把酒精放回去，一只腿曲起搭在床沿，含着微凉笑意看向袁舒雯：“你是聪明人，无用功应该没兴趣做。”
正要翻衣兜找手机，忽然有极明亮的大车大灯非常刺眼的打了过来，袁舒雯遮了遮，从指缝里看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海里蹦出一句哟，还不止几辆车呢，少说停了一溜啊，通通违章。
下车的那些西装男的悍然凌厉皆是黑色，齐刷刷盯住她的时候，袁舒雯才低头叹了口气，她心真大，都没想到他们应该去更安全的地方躲着。
袁舒雯对于初吻的记忆，最终就停留在，大脑一片空白后铺天盖地涌上来的冲动——想要杀人的冲动。
扑街啊！
真算是见识了，这人无耻起来，马里亚纳海沟也填不住，深刻演绎了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亘古真理。什么叫农夫与蛇，什么叫东郭先生和狼。
恋人间的矛盾显然很深，战火一点就着的样子，这对看起来倒是半斤八两的不省油的灯……警察一脸黑线的放走了两人。
走到没人看到的地方，袁舒雯刚要回头说什么，就被失力跌倒的人绊住，两个人双双摔成狗吃屎，袁舒雯在他上面，撑着地，胸口的呼吸又重又急，她无言看着已闭眼的人……大哥，所以你准备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这么睡着也太……袁舒雯手无意碰到他潮湿衣服下摆，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刚刚半演半真，都忘了屠明身上的伤。
屠明悉数全收，忽然弯下腰，伏头与袁舒雯以额相近，半点缝隙也没有，气息蓦然接近，让人一时间压抑不住逃跑的冲动。
“所以，真正的解决方法是——你刚才推开我就可以。”屠明低语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很欠打。
坦白说，袁舒雯十五岁以后就没有忍来忍去的习惯，憋坏自己，放过当下，太尼玛难。
袁舒雯麻木且面无表情地面对盘查，把证件递过去后，还被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姐，您没事吧？”警察是好意，看一看她身旁的男人……这么邪行，感觉上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会是什么勒索绑架诱拐。
“认识你算我上辈子作孽太多，”袁舒雯扯着嘴角冷笑，也不要顾那还在登记的警察，“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我袁字倒着写，明天出门就被……”屠明从后面一把捂住袁舒雯愤怒的口不择言，笑意浅浅：“我跟她说清就成。”
在袁舒雯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下一秒，另个可真正称之为吻的动作压上，碾上她柔软双唇，探入缠绕，提前桎梏住袁舒雯失神却下意识想攻击的动作，她半分也动不得。
屠明眉眼如暗夜邪美，动作缠绵温柔间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左手五指修长缠住她长发，用力捧住她后脑勺，一吻像要尽到天荒地暗，袁舒雯被迫接受，一把火烧得燎原星动。
屠明双手垂下滑进裤兜，眼神一并落下，看进袁舒雯眼里，笑得温柔缠绵，一片槟榔叶暗，语气玩味：“你猜？”
袁舒雯瞪圆了眼，都临死到头了在这种时刻装叉有意思吗？？袁舒雯生得一双甜杏眼，平时眼一弯笑意安和，此刻褪去伪装，黑白分明里藏着得全是利刃。
袁舒雯停下，实在不知道屠明这时候在还好意思笑，眉心微皱：“你有没有意——”
思字还没落下，屠明忽地用左手扣住她下颚，猛然拉近距离，右手扣在袁舒雯腰上，唇几乎要碰上。
袁舒雯听见屠明说：“这个距离不是打架就是接吻，选……噢，抱歉，没得选了。”似喟叹，轻佻又妖冶，屠明又近了两厘米，蜻蜓点水的一吻，便退出。
软甜得似一汪碧水，袁舒雯做出来的姿态上是男女朋友的亲密，笑得眼眯唇翘：“那我现在帮你报警叫救护车，屠先生自己能搞定的话，如果活着回来记得给我误工费，不能的话，找人通知我一声，我来年给您上个坟。”嘴里喋喋不休，全是讥讽，人却不动声色地往他左边微斜，把屠明半边伤处挡了个严实。
屠明看得清楚，笑了笑。
短暂片刻向来不会顾忌私人时间的瞬间滞留。
袁舒雯余光里看到警察已向这边踱步走来，越来越近，紧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袁舒雯抬头看了眼光暗交错的巷外，压低音量问屠明道：“现在怎么办？”
“你问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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