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发现袁舒雯不正常地终于像个正常雌性略忧伤了下,但是仔细看一看,那里面,是真的没有恨的。
想到下午那些上赶着找来的事,迫于责任感,屠明干脆把手机静音模式换成关机。耳不听心不烦,顺便往身后墙上随便一靠,一副居委会大妈拉开架势话家常的气质:“所以,方焯是打压还是抄你家了?”
正午微晒的阳光下,照出袁舒雯一脸懵圈。
Excuse me?
屠明突然这么一问,袁舒雯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当年至多也就是见死不救,虽然说起因也是方焯,但毕竟是公事……总归还没到黑社会那个地步,哪有这么严重。
想到就顺口说了出来,袁舒雯没注意到屠明微沉的黑眸和无声挑眉,袁舒雯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盒巧克力棒撕开,觉得以诚待人毕竟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对方好歹还大度留下来陪她唠嗑……遂语重心长拍了拍屠明肩:“天下乌鸦一般黑也是分深浅的,别把你老板方焯想的那么反人类,被他知道就不好了,到时候万一丢了饭碗……”袁舒雯表情变得复杂难言:“屠先生,以你吃泡椒凤爪都能扔了凤爪的习惯……”
屠明笑了笑,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作替方焯这小子打工的。浅浅看了她一眼,伸手从袁舒雯手里拿了一根巧克力棒,嗓音慵懒得很:“辣椒不能吃?”
“……能。”
“那就是了,吃什么都送到胃里去,有什么区别。”
袁舒雯温婉地笑了笑,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花叶草吃了都不会死,你为什么要拿我的巧克力棒?”
袁舒雯看着屠明微眯一眼扫过来,半晌眼里笑意散开,对她淡淡说了句什么。她只顾着努力压下心底所有微妙奇怪的感觉,一时间没有听清。
有种直觉叫嚣着:离他远一点。
这个矛盾的混合体,危险又令人觉得忍不住想靠近。
对这种奇怪的想法,袁舒雯及时刹车,心底止不住苦笑。别的不说,生这样一个皮相,本来就能招惹无数狂蜂浪蝶。本来以为工作条件不好,现在看看又是在皇庭集团,这拎到相亲市场上,中介人得多爽啊。
不远处忽然插进一个年轻男声。
“三……屠先生。”
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少字,夏鸣从上坡处往下走,看到屠明对面站了个女人,一米六一上下,及肩黑发,灰色长袖黑色牛仔裤,眉眼疏淡,但是望过来的眸光清冷偏利。
袁舒雯略撤半步,同样打量着白领精英打扮的夏鸣。她感觉出来自己的眼神很失礼,但是觉得来者莫名眼熟,那明明是没见过的脸。
……好像在哪里见过?
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错过掉。
屠明走上两步,恰好挡住袁舒雯的视线,屠明本来就比她高近二十厘米,此时又站在高一些的坡度上,所以袁舒雯视野被挡了个干净。
微勾了勾唇,屠明朝她伸出手,袁舒雯看了一眼,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
“幸会,袁小姐。”
袁舒雯回握回去,刚要说什么,却在碰到屠明手时,眼里闪过一瞬惊愕,又极快收回。
敛一敛眼心的乱,袁舒雯大气潇洒地从右衣兜翻出第二盒巧克力棒,塞到他手里:“我看你喜欢吃,这个就送你了,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还能促进心脑血管循环,特别是榛子巧克力味的。”
回到车上,夏鸣坐在副驾上,从后视镜小心看着后座的屠明。
屠明颠了颠那盒巧克力棒,霎时,目光悠悠对上夏鸣的,玩味,锋利,荒岛里一抹劲风的艳与狠。
夏鸣迅速低下头。
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还是比较熟悉的。刚才他看到屠明低头对那个女人说话时的方式和神态,分明是收梢了几乎所有锋芒,平时混合着玩心与狠辣的处世态度,在那一刻感觉只是一个平常……
平常的……纨绔花心少爷……
夏鸣只敢默默腹诽,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呃,袁小姐她没认出来我就是那次巷子里——被人打到不还手的小伙子吧?”
屠明笑了笑,悠悠靠在舒适的背椅上:“你希望她认出来,还是不希望呢?”
夏鸣敏感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没有傻到回答这种问题,只低头抿唇以沉默作答。
手指在银色光滑的饼干袋包装上轻打着转,屠明语调慢慢冷下去:“不能确定是一回事。她的反应,很像半点没猜到的。”
垂了垂眼,屠明抬手解了两颗扣到底的衣衫扣子,锁骨阴影深陷,屠明问道:“现在是去西区?”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屠明也不废话,语气果决:“谈判移到明天,跟李家有联系的人不用见。去House。”
夏鸣觉得心好累,老板大白天去泡吧泡夜店,这两年来很少见了。要知道屠明以前玩得尽兴基本几天抽不了身,倒霉的是谁?是他!他这种忙起来分分钟被逼得想辞职的苦逼青年!
屠明没理大龄青年夏鸣的情绪波动,把那盒巧克力棒撂到前座:“你们要吃就分掉,不要就扔了。”
夏鸣不确定地捡起来:“真的不要吗?”
有那么两三秒,屠明难得地皱了皱眉,目光寒冷,随后却变成淡淡一瞥:“听力不行那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实说,夏鸣只想尽快确定,靠近时那人身上的气息和他的反应,都只是出于一个成年人正常的需求,跟□□有关,与人无关。否则,这题真的是太难解了。
袁舒雯是坐公交车回去的,6路,上车的时候投了两个游戏币。
不料被司机一把揪住:“大妹子,你逗我呢啊?”
看着司机大叔神似鲁智深的愤怒,袁舒雯愣了一秒钟,而后醒悟过来,立马找找找翻翻翻,讪笑着递上两块钱。
刚要往前走的时候,被后面不耐烦的人使大力推了一把。
袁舒雯一个趔趄,差点跪地啃上前面人的皮鞋。
郁闷地回头望了望黑色卫衣的男人,袁舒雯皱了皱眉揉揉膝盖,没说什么,往里面挤着走了。
袁舒雯平时是没这么好说话的,至少要回怼一句“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大兄弟?”才算完事,现在却真是顾不上来。
袁舒雯满脑子都是那一瞬间的触感——食指第一指节,中指、无明指、小指第三指节的硬茧,袁舒雯虽然不碰那些东西,但也有常识,这类痕迹是怎么形成的——常识。
给黄乐婷拨电话,袁舒雯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简单捋清,听完对面一下就笑了出来。
“同学,你那个朋友如果跟那人真像你说的只是点头之交,她在乎他拿不拿枪干什么?还有,朋友不会刚好也姓袁吧?”
袁舒雯下意识要反驳,想了想又乖乖闭了嘴。
就是那么刚好啊!
正要回答,在整个车厢的失控和尖叫中,映入眼帘的画面让袁舒雯手中的手机蓦然滑落,碎屏。
袁舒雯合算着,有钱又聪明的人,上帝既然为他们打开一扇门,肯定顺便合上了人品的窗。
屠明看袁舒雯的眼神和神态变化,都能猜得七七八八发生了什么事。
袁舒雯一句话说明了所有事。
所有陷入恨这一方泥潭的人,身上的驱动力比爱强多了。勇气算什么?给这类人捆个药包让炸长城他们也敢。
屠明摁掉兜里一直作响的手机,撤开步子转身就要离开。
袁舒雯走了几步,走到屠明身边看着他,安静严肃了几秒,忽然就没心没肺地笑得酒窝深深:“既然都遇到了,我就表示一下,表示下,”
袁舒雯笑容淡了些,下意识抿了抿唇:“有些事,不能说没反应,不代表不在意,没感觉的。”
袁舒雯的亲爸心脏病突发的时候,在皇庭集团的大厦里,没人上去帮把手。放回录的时候,有人试图上前,可看到方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径直走过,遂放弃。
袁舒雯深吸一口气,也不躲避,直直迎上:“如果那两家公司背后不是皇庭集团,我不会多事。”
屠明紧紧盯着袁舒雯,视线从上而下,最后盘旋在她的眼睛里,唇边挂着淡淡笑容:“你知道没用。”
沉默了几秒,袁舒雯笑了笑:“肯定是没用的。”
快走到拐弯处的时候,身后袁舒雯不咸不淡随微风轻送转进他的耳朵。
“拼运气和心态的市场,如果没有这个承担的能力,从一开始就不该进。既然进了,既然输了,就得承受后果。恨人的人都不在了,我替他做那无用功干什么?我只是不想,以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回头看一看,我什么都没做过。”
搞资本金融身陷市场的人,走得越远,练得都是吸血不眨眼的能力,兵不血刃累人命的能力,基数太大。屠明没兴趣探究森森白骨后头,哪一个是袁舒雯被祸害过身边人。
而且对袁舒雯的那一丝好奇,几乎退得差不多了。
“袁舒雯,二十四,大学专业土木工程,毕业进入建筑行业。父母早年离异各自成家,你跟了你妈生活,然后她带着你改嫁给你后爸。四年前因病过世……坦白说,袁小姐,你的生平简历,无趣得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生命。”
屠明摊一摊手,抬起眸子,视线不紧不慢锁住她:“你举报那两家公司的时候,知道背后是谁?公司,个人,那么下一个是方焯吗?”
“你和方焯?你们懂个屁。”
袁舒雯清楚,他们是一类人,是共存的,屠明就是为方焯这个顶头上司卖命的。没有什么能牵得动了他们的野心,除了利益。更高的利益。
屠明知道袁舒雯大概把自己当成皇庭集团的人了,但又懒得反驳,只淡淡反问道:“你是来报仇的?”
屠明垂手插进裤袋,花几秒钟过滤了一下她的回答,最后绕有趣味地低低笑出声:“好,我懂了。”
袁舒雯眼眸同样紧锁着屠明,语气很轻,咬死清晰,速度却很慢。
屠明把玩手上的金属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合盖声让袁舒雯回过神来。
袁舒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听见自己的冷淡声音:“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啪地一声,屠明扣住打火机盖子,挑眉笑得调皮又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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