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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放着一个草枕和一床被子。

    “衣服脱了。”火柴快燃尽时,何春生这么说。

    “啊?”

    “你衣服全都湿了,快脱了,免得感冒。”何春生的样子在熄灭的火光里消失,留在焦誓视网膜里是他那张好看的、冷冰冰的,但稚气未脱的脸。

    “不用了吧?没有很湿。”焦誓用手摸了摸身上,一半的衣服和短裤全都湿透了,连内裤都是湿的。

    “你会弄湿床。”何春生说着,窸窸窣窣地脱起衣服。

    焦誓伸出手,想摸着什么东西走向床边,却被何春生抓着胳膊往前拉,焦誓脚下绊了一下,往前倒在了何春生的怀里。

    在接触到何春生身体的时候,焦誓发觉他已经脱光了。指尖触到的是何春生光滑的皮肤,坚硬的肌肉,焦誓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

    “你湿透了。”何春生抱着焦誓,低声说,“脱了。”

    焦誓抓着自己的衣服,他觉得不对,他觉得如果他脱了衣服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在何春生怀里战栗起来。

    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可是又似乎懂了很多。他们从来没有和谁彼此那么接近过,何春生只知道他想抱着焦誓,把他紧紧抱着,那样心里会舒服很多。

    焦誓的衣服最终还是脱了,不仅衣服脱了,湿透的外裤和内/裤也脱了。他在赤/裸的那一瞬间,何春生的身体靠了过来,少年们拥抱着躺到了床上,每一处都贴紧了。焦誓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焦誓。”这是何春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何春生。”焦誓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

    何春生的手圈在焦誓的腰上,少年的皮肤那么光滑,肌肉匀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这样,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也不知在呼啸的风雨声中过了多久,焦誓任由何春生抱着他。他觉得手有些发麻起来,他动了动。

    何春生在黑暗中找到了焦誓的眼睛。他们对视着,焦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奔起来。

    何春生的嘴唇接近了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贴在了他的唇上。

    嘴唇贴着要干什么呢?班上同学传阅的黄/色漫画里,有过详细的描画,可那是男孩和女孩,焦誓匆匆瞥了一眼,记在心上,何春生肯定没有看过。

    何春生觉得他应该要吻焦誓,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何春生!”焦誓害怕起来,他挣扎着,试图离开何春生的怀抱。可是何春生把他抱得那么紧,他根本没办法挣脱。

    他们都是男的,怎么可以这样呢?那是不正常的,那是有病的。

    何春生执拗地吸吮着焦誓的嘴唇,把焦誓的嘴唇吸得又麻又痛,焦誓推开他,他又缠上来,焦誓踢着他,他却用双腿夹紧了他的腿,焦誓心慌着,害怕着,可是何春生像一头野兽一样侵略着他的嘴唇。

    “何春生,你放开我……”焦誓的声音沙哑了。

    何春生尝到了他的眼泪,清醒了过来。他松开了手,焦誓把手捂在了自己脸上。

    “别……你别哭。”何春生手足无措起来。他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点,想让心中那团火能够冷却一些——可他把焦誓弄哭了。

    何春生伸出手,触碰到焦誓的身体时,觉得他打了个冷颤。

    “你别哭,我不做了。”何春生搂着焦誓,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焦誓推开他,下床去捡起自己的湿衣服。

    “你做什么?”

    “我要回家。”

    “那么大雨你怎么回去!没有公共汽车了。”

    焦誓不说话。

    何春生下了床,没有再触碰焦誓,只是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说:“我不会怎么样了,我去我爸爸那里睡。”

    到处都是黑的,只能看见一些影子,焦誓被何春生牵着,晕头转向地绕过了一些走廊,来到何春生的房间门口。何春生终于松开了焦誓的手,把伞放在一边,用钥匙开了铜锁。

    那是古旧的钥匙,古旧的锁。何春生推开房门,稍微有些霉的气味从屋里传来。何春生点燃了火柴,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屋子。这是间没有窗的屋子,屋顶是斜的,上边有两块玻璃瓦片,地上躺着一捆蓝底白花的布。靠着墙是一张黑色的床,罩着一顶老式蚊帐。

    “何春生。”焦誓的声音小,却那么清晰,“何春生,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何春生说,“让我抱着你,好吗?”

    焦誓的眼睛里涌上了一些水汽,孤独的少年正在颤抖地抱着他。少年从来不曾这么示弱地说话。

    在进入新楼的屋檐下后,何春生收了伞,在黑暗中牵起焦誓的手,焦誓愣了愣,随即被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灼伤一般,缩了起来。

    何春生却不让他的手离开,紧紧地拉着,焦誓又觉得心脏蹦了起来,堵住了咽喉——几个小时前,他牵起陈倩的手,只是觉得愉快,并未有这种令人窒息的异常。

    可是何春生如果不牵着他,在这么黑的地方,这么窄的走廊上,他很可能找不到路。

    如果有一天,焦誓落魄潦倒,何春生会帮助他吗?何春生不愿意想像落魄潦倒的焦誓。焦誓好像一道光那样耀眼,他怎么会潦倒呢?哪怕被人踢倒在地上横加暴力,他看上去也并不困窘。

    只是像个傻瓜一样地护着那个没良心的女孩。

    何春生撑起一把伞,和焦誓一起走出偏门,他们要去新楼睡觉。雨很大,伞太小了,何春生未免焦誓淋湿,把他紧紧圈在了怀里。

    雨打湿了少年们的裤子和衣角,他们相拥着,经过一座小桥,进入了所谓的新楼。

    那不是什么新的楼,和他们村其他的宅子一样破败。只是相对于别的宅子来说,这座土楼似乎是建国以后才夯的,所以被叫做新楼。何春生的爸爸曾经说过,这座楼是村里建筑质量最差的,因为夯土楼的古法已经失传,他们年轻时凭着一些老人的指点建起了这座楼,可是夯出来的土究竟没有先人们那么结实,这楼不过三四十年,都已经有裂纹了。外村主宅已经接近两百年了,从没一点裂缝。

    “不行,太丢人了!”焦誓说完后,瞪着何春生。

    少年们在雨夜的山坡上,一把小伞下对视着。何春生在微弱的天色下捕捉到了焦誓燃着一簇火苗的黑眼睛。心里焦躁而又疼痛,无名的火快要把他烧化了。他只能紧紧把他圈在怀里,圈得越紧,心里才越好过。

    爸爸时常把伸出援手的这位同学的名字挂在嘴边,可再也不提他过去帮助过的人,有一天,爸爸说:“帮你的人永远都会帮你,你帮的人永远需要你帮助。”

    何春生当时听了这句话,心想是的,他就想不出焦誓哪里需要他的帮助。他也会像借了爸爸钱的那些人一样,还不起焦誓的钱吧?

    “你拿伞,我抱你。”何春生在他耳边这么说。

    “不行。”焦誓坚决地说。

    “为什么?你会摔倒的。”何春生有些不耐烦,“听我的。”

    呼啸的风,满耳的雨声,焦誓却只在一方伞下听见了何春生的心跳,圈着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炽热得好像一个火圈。焦誓心下忽然惶恐不安起来,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好像窜到了喉头,堵住了呼吸一般。

    脚下很滑,焦誓几次在要滑下去时,都被何春生抱了起来。何春生一手打伞,一手可以把他抱离地面。焦誓羞愧难当,他和何春生差不多高,但是力气好像比他小多了。

    何春生家在这个主宅子里没有别的房间了,他们还有一间房在山坡下的新楼里。所谓的新楼,也已经是他父母结婚前就建好的,和主宅一样,是整个家族共住的围成一圈的方形土楼,主要是睡房与谷仓,全家族人都杂处在里面。可如今所有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几个妇女和老人都住在主宅,新楼除了一间神屋,就没有人住了。

    前几个月,爸爸身体还能自理之前,何春生是住在新楼的,最近几个月他都是在爸爸房间打地铺睡觉,方便夜里照顾爸爸大小便。不过最近半个月,爸爸夜里也没有叫醒过何春生,都是自己起来上厕所的。

    刚才爸爸交代何春生,千万别怠慢了焦誓,让他今晚去新楼,陪他的同学睡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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