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郑啊，哈哈，这不刚给狗子们拎的剩饭么。怎么，这是来干嘛来了？都放学没有人了。”
“嗨，上指下派呗。”辖区的片警跟老校长挺亲近，接过老校长递过的烟，哈着腰对一起来的另一名片警说道：“你去吧，按照卷宗上被害人说的位置拍照，还有那个非法拘禁捆人的电线杆跟绳子，电线杆拍照的时候不要逆光，绳子是证物带回来，有不懂的对讲机喊我，我跟王校长聊聊这几个学生。”
看警车开进校园，片警才笑呵呵的对王校长说道：“现在学校这形势挺复杂，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呵呵呵。”王校长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这不是快退休了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走茶凉才是人生常态啊。”
“老校长，您可甭忽悠我了。”片警吸了一口烟，指着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金黄色的教学楼说道：“就这一亩三分地儿，谁来了也没您管用啊！”
“你还当**时候呢？”老校长咧嘴一笑：“那时候可真是，你爷爷家当年成分不好，你老子斗得挺不住了就往我这儿跑。”老校长一拍干瘪的胸脯：“当年我拿着菜刀往校门口一站，那些敢打敢杀的红卫兵小将愣是一个都不敢进来。”
“那是，就您现在也是老当益壮啊！我说老校长，我儿子都说现在学校乱的不像话，您可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学校作风可不能就这么被搞坏了！”
“人家二轻局调任过来的，能力年纪背景都有，争不过。”老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是真舍不得学校，可是现在是形势比人强，不服也不行啊！”
“这个富龙真不是东西，仗着二轻局胡作非为。我们调取以前的卷宗，这小子原来在那边就是罪行累累。咱们学校之前那个牟良辰跟富龙比，都赶上三好学生了。”
“让你儿子离那些人远点，那帮小兔崽子照这么闹下去，也快挨收拾了。”老校长深深吸了一口烟，有些无奈的说道：“但是，这里面得有一个契机的问题，时机到了，顺水推舟一窝端。时机不到，那就是只手遮天没人能管。”
“纳里，你在哪呢？过来找我。”若都校长粗暴的挂断了电话，让司机在自己家小区外面停车。
“我得赶紧回去，你们几个记住了，录口供一定要说的一模一样，先把那小子的罪定上。”富龙脑袋上缠着绷带，胳膊上还打着吊带夹板。出了分局坐上自己的宝马，富龙立刻将这些东西摘下来扔在后座。
“去我叔叔家，我听着他好像很生气，开快点。”
“龙哥，那几个小子什么背景，要不要查一查？这燕京可是首都，不比咱们那山高皇帝远，可不要惹出什么大乱子。”
“你个怂包！”富龙将眼睛一瞪：“我要是这么被欺负了不找回面子，丢的事二轻局的人！他们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叔叔让我走法律途径，我现在早就找上门砍死他了。”
富龙看了看时间，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阿布渃拉他们不歇气开过来的话，最迟明晚也就到了。”
“龙哥，叔叔要走法律程序那小子要是被批捕了，你还哪有机会动手？那几个人收了钱找不到人怎么办？”
“我靠！对啊！妈的这还是个问题，不行，我得跟叔叔说说。”
富龙急匆匆的来到若都校长家，进了门脱了鞋直接进了若都的书房。
“纳里，晚上在家吃饭吧，都做好了，有你最爱吃的红柳枝肉串和大盘鸡。”
“好，我先找叔叔说点事。”
推开书房门，富龙看见自己的叔叔正站在窗台前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今天我要在班子上通过处理那几个学生的提议，结果被教导主任给否定了。”若都冷笑着转过身对富龙说道：“他妈的敢卷我的面子，她快干到头了。”
“那个姓顾的教导主任？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咱们二轻局的人都敢惹，找机会做了她！”
“我就让她再蹦跶两个月，王校长马上就退休了，等他退休了我第一个踢她到仓库当保管员。”若都皱着眉头看了看富龙说道：“她不同意立案调查，我现在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就先让他们几个再快活一段时间，我刚才打电话跟分局的领导沟通了一下，保留证据，先不立案了。”
富龙一听大喜，连忙说道：“不立案也好，他们都没成年，像这种伤害罪顶着上限的话也不解恨。”
“你想干什么？”若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这小子好勇斗狠的模样跟自己和大哥当年一模一样。“这里可不是咱们家那边，你把事情闹大了，我都没办法替你收拾。”
“放心吧叔叔，我有分寸的。”富龙狞笑着说道：“我要让那几个小子给我下跪道歉，然后拍下录像发给同学们看，让他们永远都抬不起头！”
“不要瞎胡闹，饭做好了，先吃饭。”若都说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在他看来，这种凌霸算不上什么大事。真要是追究起来，学校内部就能处理。
吃过晚饭，富龙借口说去找同学玩离开了叔叔家。
“来三道。”富龙熟练的将一堆白色粉末平摊在光滑干燥的玻璃桌上，用一张银行卡来回推了十几次，让粉末形成一条条细小的白线。
一个小弟拿着一根塑料吸管，一头对准白色粉末，一头插进自己的鼻子里，迅速甩头的同时用力将粉末吸进鼻子。
“再来两道，那才叫够劲！”
小弟吸了三道粉末，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喃喃自语。
房间里的音乐震耳欲聋，一群吸食了毒品的少年在虚假的快感里疯狂呐喊。
“咱们二轻局走到哪都得是这个！”富龙站在桌子上伸出一只大拇指，狂傲的大声喊道：“谁不服，我就要砍谁，打谁，打到他服为止！”
“老大，我的牙都没了。”一个染的满头五颜六色的小混混咧着嘴，过量的吸食毒品让他的眼神涣散，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口水。他扒开自己的嘴巴笑嘻嘻的摸了摸被叶天一拳揍没了的门牙位置磕磕巴巴的说道：“我要。。我要杀了他！”
“别着急，马上就要来好货了。”富龙狰狞的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我要让他跪下来，给我唱征服。”
“那个顾主任，老不死的，我要替若都叔叔出气！”
“对啊！咱们可以先拿老不死的开刀，让她再敢跟我叔叔作对。”富龙摇摇晃晃的从书包里掏出若都叔叔给他的通讯录，上面是学校领导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走，咱们去抓她回来，打到她认输为止。”被毒品刺激的大脑已经不清醒的少年们，听到富龙的提议立刻热血喷涌，嗷嗷叫着开车冲了出去。
顾主任老伴去世早，唯一的女儿很有出息，在燕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习西亚小语种。平时也是十分听话乖巧。
此时，顾老师正笑眯眯的跟女儿边吃饭边聊天，丝毫不知道，一场足以摧毁一个家的暴风雨，正悄然向她袭来。
“妈妈可没有那么封建。”顾老师给女儿夹了一块排骨笑着说道：“大学期间谈恋爱是正常的，但是要有原则，不能轻易越过雷池。妈妈也年轻过，知道爱情的滋味。但是禁果这个东西，妈妈劝你一定要慎重。”
“妈妈！你说哪去了！”顾老师的女儿娇羞的撒娇道：“我。。我们也只是一起自习，一起去图书馆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些事。”
“哈哈，你都是大姑娘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老师疼爱的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头发感慨道：“妈妈在学校做的就是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怎么能不理解你们这些少男少女们怀春的心思？妈妈不是老封建，这么多年独自带着你看你一点点长大有出息，妈妈非常高兴。就盼着啊，你能找到一个有责任心，上进的男朋友，组建自己幸福的小家庭，生两个娃娃。我。。”
顾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你快递到了？”
“没有。”女儿摇摇头：“是不是楼下张阿姨啊，我看张叔叔上次被救护车拉走回来整个人状态就不好。”
“坏了，搞不好真是老张出事了。”顾主任急忙站起来跑到门口开门。
打开门，顾主任就看到了富龙那双血红的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块带着浓烈刺激气味的口罩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渐渐晕过去之前，她隐隐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女儿惊声的尖叫。
“嘿！要是没有这个事，我还真拿你没办法。但是出了这个事，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老校长叼着一支烟，背着手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溜达了一圈，最后到食堂拎了一兜剩饭去二里河旁边喂流浪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老校长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刚出校门，就看见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王校长，您这是刚走啊？”看到老校长骑着自行车出来，警车上的片警连忙下车跟校长打招呼。这些上了年纪的片警十个有七个都在这儿上过中学，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后辈只要没搬走的，都得在这上中学。
顾主任今年四十五岁，留着一头十分守旧的小姐式，属于那种老派作风的校领导。跟谁都不好，只讲工作原则和纪律。
听到若都校长的话，顾主任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若都校长，王校长一天没退休，你就一天还是副校长。我是教导主任，学校的学生出现这种问题，我的意见才是主要意见。王校长保留意见，要是想让我听你的话。”顾主任将桌子上的一本台历翻了两篇：“最起码你还得等两个月，两个月以后，等你真当上一把手再说吧！”
整个学校距离自己一言堂的距离，就差了这么一个教导主任。此时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若都副校长毫不忌讳的冷笑着点点头：“好！顾主任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你就耐心等着我。正好学校仓库还缺一个保管员，等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一个仓管库的保管员。”
“这个顾主任觉悟太低。”王校长保留意见，顾主任愤然离去，若都校长也不能只手遮天。
“若都校长，我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个学校迟早是要交给你的。”王校长跟若都校长并肩走出教学楼，王校长笑呵呵的对若都校长说道：“很多工作，主要是靠你来推动的。我啊，老了，只等着回家抱孙子了。”
“你放心老领导，我会沿着你的道路，把学校搞好。”若都校长说了一句十分没有营养的话，挥挥手让司机开车。夕阳下，若都那辆奥迪新款A6L熠熠生辉。
王校长慢条斯理的摘下老花镜扔在桌子上，抽出一支白塔山给自己点上。这种廉价的香烟王校长抽了四十多年，已经没有多少人抽了。
“若都校长，我还是觉得孩子们还小，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不应该变。精力旺盛的孩子嘛，很容易产生矛盾。而且这些人都是有前科的校外闲散人员，咱们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对不对？”
“王校长，公安机关可是白纸黑字做的笔录。”副校长冷冷一笑：“你这样没有原则的讲话，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
“那也得等你当上一把手的时候。”顾主任轻蔑的看了看若都副校长和两个墙头草副校长，站起来说道：“王校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保留意见，我是不同意若都校长的建议。”
“若都校长，你也不要生气，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尤其是女同志嘛，这个年纪脾气暴躁一点是可以理解的。”顾主任走出会议室，王校长嘴上安抚若都，心里却暗暗责怪这个顾主任太坚持原则多管闲事。正所谓飞得高摔得重，没有顾主任拦这么一下，若都校长就把这个神秘的大马蜂窝给捅了。
“我认为这是学生之间的矛盾，而且校外闲散人员先攻击我在校同学，对我们学生还是应该抱着警告劝诫的做法。”
“顾主任，我希望你能着眼大局，听从校领导的安排。”若都校长眯着眼睛，语言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在教导主任这个位置，可要言行慎重，要不然这个位置可不好坐。”
王校长戴着老花镜，仔细的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案件卷宗。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叶天小胖跟二炮三个人，是上头直接暗示过的。这个上头指的可不是区教育局或者是市教育局的领导，这个上头指的是部里的大领导，而且是那种实权派的领导。王校长不太清楚区里的领导和市里的领导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王校长这两年将这件事做的很不错。大家都以为这三个平时不来上课的同学是王校长家的亲戚，因为有王校长的关照，所以老师们从来不管三个胖子的考勤情况。
能让部里领导直接关照的孩子，仔细想想背景都吓人。所幸这几个孩子除了平时不来上课之外，倒是没在学校惹出什么大乱子。但是这一次，看到照片上那几张血肉模糊的脸，王校长忽然觉得心里十分畅快。
从那次以后，二轻局若都校长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
“我们支持若都校长的意见，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严惩。”
“那你呢？”王校长问教导主任，在这种问题上，负责学生思想品德行为教育的教导主任发言权是最大的。
“那好吧。”王校长对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校教导主任、另外两名副校长说道：“既然若都校长坚持要立案的话，我个人保留意见，大家的意思呢？”
其他两个副校长本来还带着幻想，期待着王校长退休之后，自己有机会问鼎学校一把手的位置。结果从二轻局空降了一位强势的副校长，打碎了两个人的幻想。开始来的时候，两个副校长仗着自己地盘熟人头熟，整了几次小动作为难空降的若都校长。结果人家毫无惧色硬杠了几次，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公开指名批评。两个副校长面子过不去，当场甩袖离开。结果第二天，两个人就接到了区教育局一个副局长的电话。两个人接完电话之后，连个屁都没敢放就乖乖回学校上班了。
“岂有此理，这还是在校的学生吗？这简直就是恶棍，就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王校长，我要求对这几个人学生严肃处理，该追究刑事责任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只有这样，才能以儆效尤！”从二轻局子弟中学调任过来的副校长掷地有声的说道。王校长今年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本来做好了区里的工作，返聘的几率很大。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从二轻局子弟中学空降了一个年富力强的校长。
“老王啊，这个事你得理解。空降部队嘛，没有关系背景怎么可能调任到这里？二轻局！那背景你也知道，得罪不起！你呀，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回家抱抱孙子享享福吧。”
即将到任，对工作也就没有了什么热情。人家空降部队，手腕背景都了得，很快就把王校长手里的权利接管了过来。学校里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见风向改变，纷纷改旗易帜投奔到新来的校长麾下。老校长一见这种情况，也只能暗叹一声世风日下，收拾东西准备到时间退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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