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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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炮弹?”听了这话,韩金镛倒吸一口凉气,“准备什么炮弹?”

    “大鲫鱼似的小炮弹,往木盒子里装,用帆布苫盖好!”这探子说道,“大冬瓜似的大炮弹,从木盒子里往外运,却都摆在外面!”

    探子这话一说完,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韩金镛之前所料,再加上此次探子回禀的消息,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一伙子洋人,要动真格的了!

    “各方加紧备战,深挖壕沟,排布兵力!”韩金镛见众人的惧色瞬间都袭来,说道,“我这就骑快马再赴天津卫,去找聂士成搬兵!”

    韩金镛知道,现在义和拳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武卫前军那几尊射不了多远的火炮上了。

    尽管不把话挑明,韩金镛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即便能搬兵出来,即便那几门炮能够送到前线,又能管多大用呢?无非是给自己壮胆儿罢了!”

    且说,虚礼不多让,韩金镛鞭鞭赶马,只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抵达了天津卫的南城门之下。

    这一次,护城的兵丁见了韩金镛,没有再多加阻拦,远远的便打开了城门。

    韩金镛策马疾驰,少有客套,直抵武卫前军的营盘所在地。

    中军宝帐之内,聂士成早已经得了消息,居中端坐等待。

    “将军,您好!”韩金镛上前,抱拳拱手施礼。

    “不必客套,韩金镛,你好啊!”聂士成抬手回礼,脸上带着威仪,只说道,“有兵丁昨夜晚间在城头值守,只见骤雨过后,西南方向有一团火起,是你们所为么?”

    “大丈夫敢作敢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义和拳所做!”韩金镛点头答道。

    “所做者为何?”聂士成又问。

    “法兰西军队,孤军深入,扎营于我义和拳的攻击范围之内。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我们给拔了!”韩金镛举重若轻,说道,“偷袭之时,另有一队洋人,前来偷营,亦被我义和拳击退!”

    “哦?白天刚刚打了一仗,你们夜里又生一事?”聂士成听了这战况,倒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韩金镛举重若轻说出了这一切,到好似和洋人作战没什么大不了,他问道,“战况如何啊?”

    “共杀洋人六百许,义和拳伤亡百十人!”韩金镛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聂士成眼睛瞪大了,问道。

    “我方损失一百人,诛杀洋人六百余!”韩金镛重复。

    “嗯……”聂士成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身子重重的堆在了椅子上,他抬手,只向身旁的下人伸了伸,“来啊,把东西给我呈上来吧!”

    韩金镛听罢此言,顺着聂士成的手瞧,却只见,前两天那个传达圣旨的太监,此刻正手端着个朱红色的漆盘缓步上前,漆盘上盖着黄布,布里面却鼓鼓囊囊的。

    “这是何物啊?”韩金镛问道。

    “战报昨日抵京,太后、皇上的嘉奖连夜下达!”这太监毕恭毕敬的说道,“请天津卫义和拳的将领跪接!”

    韩金镛读书知礼,此刻毕恭毕敬的跪倒,却见,这太监揭去黄布,露出一枚精致玉润的印章来。

    “太后和皇上知道你们立下大功,特意嘉奖,阵前封你们为前军,所部张德成、曹福田,擢升四品之职,望你们再接再厉,为太后和皇上尽孝,为朝廷尽忠!”聂士成说道,“这是将印,一会儿,你和我去接圣旨。”

    “太后另有赏赐,着赏天津卫义和拳白银二十万两!”这太监又说道。

    “太后知道前线事紧,此次给你们的赏银是现银,还在路途运输之中,回头送到天津卫了,我差人给你们送过去!”聂士成又说。

    “义和拳韩金镛领旨谢恩!”韩金镛毕恭毕敬磕了个头,接过漆盘,说道,“将军,既然您知道前线事紧,就该知道,我此次前来,所为……”

    “我知道,我既然提出了条件,答应了你们,你们又已经取得了大胜,我便定然会履约!”聂士成说道,“只是,现下城中只还剩下炮弹百余发,甚至不能发起一轮饱和攻击,而如果没有了炮弹,大炮便如摆设一般。如此一来,你们分兵再保护这几门炮,反倒成了义和拳的迟累!”

    “有总比没有好!”韩金镛面色冷峻,只说道,“还望将军加紧准备!”

    “这样吧,火炮我给你分拨出来,一共十五门,随时可以启程,送到前线!”聂士成说道,“至于炮弹,也正在由天津卫北城外的北仓,往咱这边运送,只要到了我这儿,我原封不动都给你,有多少是多少,你看这样行么?”

    “那现在就先把这十五门大炮送到前线吧!”韩金镛说道。

    “现在不行,现在实在是没有炮弹,只要炮弹一到,第一批我全都给你!”聂士成说道,“在此之前,义和拳还是先高挂免战牌吧!”

    “将军啊,您与洋人多有交手,他们会按照咱打仗的规矩来么?”韩金镛说道,“高挂免战牌,定然是营内空虚,对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攻击的机会,他们又怎会把这样的机会弃之不顾,硬和我们拼呢?”

    这一言,说的聂士成无所辩驳。

    身边的太监,此刻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嘟!朝廷已经给了义和拳天大的恩赐,你不领旨谢恩,反而邀功请赏,尔等刁民这是做何居心?”

    不听此话便罢,听了此话,韩金镛反而站起身来,瞪大了双眼,只瞪着这太监。

    以为书生相的韩金镛好欺,却不知,韩金镛战场杀敌也有百般的豪气,这一瞪之下,蕴含了凛凛的杀气,直让太监顿时哑口无言。纵然是聂士成,也从中感到了寒意袭来。

    “诸位,不要急,不要急,辎重调动,本就是军中大事,当从长计议,现在战事紧急,本应该特事特办!”聂士成反倒落了个好人,这阵子说道,“现在火炮已经就位,唯待炮弹,诸位都稍安勿躁。正是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你我不要因为国家大事,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这太监听了聂士成的话,气哼哼的走出帐外。

    聂士成向韩金镛做了个控制情绪的手势,顺便起身,去规劝这太监。

    韩金镛被晾在了帐篷里。

    一时无语,帐内只剩下韩金镛一人。他来回走动着,等候再来人,传递信息。

    可等了许久,不见人来。

    纵然如韩金镛一般的读书人,也因为事态紧急,沉不住气了。

    他踱步走出帐外,拦住了想要给聂士成报信的兵丁,却独自一人在营区内溜达。

    一门门的火炮,就摆在显眼醒目的位置,即将运往前线。

    韩金镛在这火炮跟前驻足良久。他摩挲着微微有些冰冷的炮筒,心里明白得很。这十几门大炮,想必是难轰死成百上千的洋人敌军,但只要运抵前线,轰击打出些炮弹,震人心魄的巨响,却对鼓舞义和拳的士气,让大家坚守阵地有莫大干系。

    惟愿炮弹快些来!

    韩金镛想到这里,心里更加着急,只苦等着物资运抵的消息。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一处华贵的帐篷前。

    “这帐篷以前并不在啊!”韩金镛对聂士成这临时的驻军营地极为熟悉,他心里暗自琢磨,却不记得有哪顶帐篷,这如此夸张造作的造型和装饰。

    “气死我了,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人啊,我好心给他传圣旨,给他们升官儿,给他们邀功送钱,他们呢?你瞧那小子,他竟然敢瞪我!”帐篷里,传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聂士成,我跟你说,刚刚你是在场了,你要是不在场,那毛小子能把我给打了,你信不信!”

    “哦,这是刚刚那个太监……”韩金镛心里想,“且看聂士成怎么说!”

    “公公啊,本都是战场上打仗的莽夫,您跟他们讲不得礼数。”聂士成说道,“再说,他们原本也没有歹意,无非是想赶紧拿到大炮,和洋人联军那伙子进犯之敌去拼命啊!”

    “我还惦记把大炮给他们?绝对不能给啊!我说什么来着,聂士成,你还没看出来么?朝廷对义和拳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直隶总督裕禄又是个什么态度?还有那荣禄!还有老佛爷!”那太监说,“实不相瞒,我离京之前已经听说了,现在朝廷已经力主,要求李鸿章李中堂从广东返京,重归北洋大臣一职,这就是要和洋人和谈的前兆!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远超你这行伍之人的想象。你要是还搞不清楚,你还得被朝廷罢黜,还得背黑锅!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支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聂士成半晌无语。

    韩金镛在帐外,却听得清晰。

    韩金镛已然明白了,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聂士成是在使一个“拖”字诀,明面上是说把大炮支援给义和拳,可暗地里,却以炮弹未至为借口,不把大炮送到前线。这样一来,既不得罪义和拳,利用义和拳抗洋的决心,又对朝廷有个交待,向朝廷显示,自己没有过度的支持义和拳,与洋人开战。

    想明白这一层,韩金镛心乱如麻,却又无比的清醒。他漫无目的的在聂士成大营里踱步,此刻,却已经能面对自己的心魔了!

    “我怕负了义和拳,又怕负了百姓,只得对朝廷抱着幻想,希望朝廷支持义和拳。”韩金镛兀自琢磨着,“可是呢?在朝廷眼里,义和拳只是一伙子刁民,是一伙子乱党。我们打洋人,打胜了,功劳是朝廷的,打败了,罪责是我们的。朝廷此一阵和洋人对垒,打胜了,功劳是自己的,打败了,却也要归咎到义和拳。更不必说,一旦朝廷和洋人讲和,那么这全部的罪责,朝廷都要一推干净,为了和洋人恢复关系,他们肯定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义和拳身上。”

    想明白这一层,韩金镛仰天长叹。

    “无论最后战局是什么样子,义和拳都是败了!”

    韩金镛若有所思,却不知步履至何方。抬眼再望,方才发现重归中军帐的门口。宝帐之内,桌案上仍摆着那个朱红色的漆盘,漆盘中,安放着那枚朝廷连夜送来的玉质将印。将印玉润,雕工精巧,但在韩金镛此刻看来,却如同一枚顽石,没有丝毫的用处。

    “聂将军在上,韩金镛顿首。不日,洋人联军必将大举攻袭,此一战,事关天津卫的得失,事关京城的安危。望聂将军早做准备,提早备战。义和拳兵虽不猛、将虽不良、械虽不精,但将恪守誓言,将守住八里台沿线。另有黑牛城一线,扼守天津卫东、南两向,尚无官军把守,义和拳亦将死战到底。望将军以天下黎民、大局为重,不负苍生重托。金镛百拜!”

    留下这封手札,韩金镛阔步走出大帐。自己的战马就在眼前,韩金镛侧身上马,鞭鞭打马,准备返回义和拳的阵地。

    回去之后要怎么说?韩金镛还没想好。

    “我终究还是个雏儿,只懂阵前杀敌,却不懂朝中之事。此期间利益纠结交织,尔虞我诈,此远非我辈所能参透!”韩金镛微微摇头,打马飞驰。

    百感交集之下,韩金镛是心灰意冷,还是怒火中烧?此刻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想早一刻回到阵地前线,与义和拳一干人等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纵然此一战,必败无疑,也要彰显出我们的态度来!”韩金镛暗暗的思忖。

    “您不用害怕,有什么话照实说!”韩金镛示意曹福地稍安勿躁,继续向这探子继续问道,“您说他们的调动异常,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他们……”这探子心有余悸,显然是在组织语言,想明白该如何表达后,他说道,“实不相瞒,到了他们的营区,我始终低头老老实实的,也不敢东张西望,但偷眼看了,却看得斟酌,他们在准备炮弹!”

    “哦?”听了这人的话,韩金镛倒来了兴趣,只问,“这么说,你进入敌营内部了?”

    “是的!”这探子说道,“我重金请出两个妞儿来,好生打扮,带着她们,以赚洋人的钱为借口,就敲开了他们的营门!”

    “他们……他们?”韩金镛这才听明白,这探子是以做皮肉生意的借口进入敌营的,但此刻,他心中想的倒不是敌情,而是那两个为了打探消息而以身事贼的姑娘,问道,“那两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懂洋文,但洋人中却有会说咱中国话的!”这探子说,“我是以一个卖国求荣的人的身份出现的,倒令他们少了些芥蒂。他们说,如果不是刚刚被偷袭了,今晚说不定要好好享乐,两个妞儿倒不够用的了,让我替他们多搜罗几个,然后,等破城之后,好好服侍他们!”

    “屁话,破城?他们头一阵在我们义和拳身上就吃了大亏,还想着破城么?”曹福地休息了半宿,显然还没睡醒,他的睡眼迷离,但听了这探子的话,拍案而起,说道,“来啊,让他们来啊!老子一双铁掌,好好伺候伺候他们!”

    “二将军息怒,二将军息怒,小子我只是如实的把在敌营的见闻说出来给您诸位听,绝无他意!”这探子知道曹福地的手段,倒显得胆怯了。

    韩金镛依旧是坐在床上,以他固有的五心朝天的姿势,静静的打坐,静静的呼吸,静静的品味。他似是熟睡,可实际上,却又能听得到帐篷外的丝丝翕动。一股股清清凉的气息在他的体内流动,这让韩金镛在盛夏时节,感受到朝思暮想的清爽。这股气息在盛夏时节是清清凉的,到了隆冬确实暖融融的。以这样的姿势休息,既能令韩金镛以更加适合的方式适应周遭,也能让他在别人休息的时候,继续保持着修习的状态,令他以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方式,遥遥领先于众人。这却是张占魁授予韩金镛最重要的本领了。

    天色便在这股气息逐渐游走的时候,从晦暗变得光明。当营区的炊烟渐渐飘起,饭菜的香气把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韩金镛早已经穿戴整齐,重新焕发出他年轻人该有的精力和状态。

    一通鼓响,众人皆到中军帐报到。

    “伺候完洋人的军官,拿了一笔小钱,然后我把她们打发走了!”这探子说道,“我抽了几支洋人的烟,和他们随便聊了聊……”

    “洋文,你懂?”韩金镛问。

    “什么腌臜差事?”韩金镛问。

    “小人是个大茶壶……”这探子说道,“要论打仗杀人,小人我见了血就晕,但要说敲开一群男人的大门,和他们打成一片,却没有人比我更有经验、更有资本!”

    但庚子年那纷乱的时代,有时候由不得人们踟蹰不前,由不得人们按照固有的或是新鲜的思维来左右自己对世界的认知。那是个混乱的时代,也是个疯狂的时代。

    众人皆是躺在床上,狠狠的睡了半宿。

    “昨夜晚间,在您诸位夜袭了法兰西的营地之后,我们到敌人卫南洼以东南处的大营处打探,见人马调动异常!”这探子原本是微微有些紧张的,但见年轻的韩金镛,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杀人如麻的猛汉样,反而更像是个学生读书人,心中的紧张之感一下子放松,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这伙联军按说有八个国家,可是,他们的大部队营区,却只分成了六块。六块营区,组成一个大的阵势,这阵势里个营区的力量,也是有多又少!但昨夜今晨,他们的调动异常!”

    “卫南洼原本是一片平地,多沼泽、少有登高远眺的地势,你们打探消息,是如何探来的?”韩金镛问道。

    “嘿嘿……”这探子却笑了,“实不相瞒,小人我入义和拳之前,是干腌臜差事的!”

    探子早已经在张德成、曹福田的身边回禀。

    见到韩金镛,张德成指了指这探子,说:“把你们昨夜今晨晚打探到的消息,与少侠客说说吧!”

    韩金镛的体力、反应、以及临敌对阵的经验,正在上升期,若论功夫,他正在朝着一流的方向阔步前进。

    韩金镛的学识、智慧、以及掌控全局的技巧,亦正不断完善,若论谋略,他也算是个不错的人才,至少在义和拳里,挑不出二一个和他年龄相仿,比他还有头脑、条理和胆识的人来。

    但韩金镛也有不足。他最大的不足,就是对这世道的险恶还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对自己深信不疑的朝廷,实则缺乏全面、真实而客观的了解,太过倾听别人的意见、尊重他人的想法,而没有形成自己独力的认知,没有自己的态度,也就不用提用自己的态度去改变别人了。以至于,有的时候,韩金镛是个不破不立以富国强兵护民的革命者,更多的时候,他却是希望现状保持不变的维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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