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伏兵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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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歇了吧!”聂士成说道,“今晚看似是个平静的夜晚,联军白天刚经一败仗,毛子兵孤军深入,借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来劫掠。连续多日没合眼,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我派出精兵强将在这里把手,自是安全,料也无妨。”

    张占魁和李存义听了这话,皆是面带笑容,点了点头。这笑容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仍旧传递到聂士成的面前。

    三人从扶梯下敌楼,各自回帐安睡。

    另一间帐篷里,五心朝天打坐安睡的韩金镛,却再也坐不住了。他戚戚促促的起身,走到帐篷门口。一不小心踢了下铺板,惊醒了鼾声四起的曹福地。

    “小军师,你怎么还不睡?”曹福地问道。

    “刚睡了一觉,现下已然清醒了!”韩金镛答道,“二将军你歇着,我出去转转,有事儿第一时间喊醒你!”

    说罢,韩金镛把曹福地的那双战靴,规整的放在铺板旁边,自己背好“僧王刀”,抄着“冰泉枪”,走出帐外。

    帐篷外面有微风袭过,比帐篷里要舒爽不少。纵然是韩金镛多日未眠,感觉有些许的头昏脑涨,但好在,这习习微风凉爽,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在营内值夜的兵丁见韩金镛出来,知他是义和拳、聂士成和马玉昆身边的“红人”,各自以右手轻触额头以示行礼。韩金镛点头回礼。

    然后,韩金镛径直朝着瞭敌楼走去。

    瞭敌楼上,站着十几个聂士成口中的“精兵强将”。这十几人确实如所言,个个儿是强壮警惕,刀砍斧剁一般的身材,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这人精神不精神、聪明不聪明,全在其双眼所示。韩金镛放眼看去,见这十几人的眼中兀自放出光芒,即便是晦暗的深夜也遮盖不住,知道这兵丁定然是聂士成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十几人见了韩金镛,也是客客气气。

    “不必多礼!”韩金镛登上瞭敌楼,不等众兵将行礼,先行说道,“怎么样,夜色如何?”

    “夜色沉静,并无敌情!”领头的一个瞭敌兵丁答道,“提督爷和张大侠、李大侠都去休息了,少侠客您也休息吧,若有敌情,我们第一时间禀报。”

    “熬了这几日,心里塌不下心,纵然现在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倒不如陪着你们一起值夜守夜!”韩金镛嘿嘿一笑,答道。

    “既然如此,少侠客,要不然您喝一口?”有兵丁讨好似的,递上来一盏粗瓷大碗。

    韩金镛接过碗来,只道里面是清水或浓茶,上鼻子一闻,却是粗冽辛辣的劣等白酒。

    “怎么,守夜还喝酒?”韩金镛问道。

    我们都是武卫前军,过去都在关外值守。关外苦寒,纵然是如此的酷暑,依旧要身着狐裘锦衾。值夜时喝些酒,能暖暖身子,这毛病自当是养下,至今却也有十数年了。

    “那这烟枪呢?怎么,你们还抽烟?”韩金镛见一盏油灯竟然在眼前,油灯的灯罩上,刷了厚厚的墨汁,显然是为了阻拦灯光。油灯边,却又有一把烟枪。

    “这是我们哥儿几个的私人爱好了,少侠客您尝尝?”有兵丁讨好般的,从一块烟膏上刮下一块,塞在烟枪中,他撩起油灯的灯罩,把烟膏在孱弱的火光中炙烤了一下,然后往韩金镛的手边传递。

    “我不喜欢这口味!”韩金镛知道,这烟膏就是当年英吉利自广东虎门运来的,曾经害人无数,强兵名将吸食之成瘾,不消一年便会耗尽体力,变得形容枯槁。

    面前这几个兵,身形尚犹壮硕,显然成瘾不久。

    “我劝您们也别吸了,耗费资财不说,对身体有百害无一利!”韩金镛说道,“纵然戒断的过程极其痛苦,能戒还是戒了吧!”

    “少侠客,您说的都对,这大道理我们也都明白!”领头的精兵见韩金镛不吸,自顾接过烟枪,吸了一口,说道,“可是,我们每天唯有醉生梦死,才能忘却心中愤懑!”

    “这话怎么说?”韩金镛问道。

    “您瞅瞭敌楼上这一队,我们初入行伍追随提督爷的时候,一共有百十来人,均是幼年拜师习武,虽不甚有名气,但也都是成名一方。”这领头的精兵说道,“可是如今呢?百十来人,战死之人客死他乡,倒也落了个报国的英名;有的人因为顶撞了上司,被先斩后奏,连个全尸也没有;我们这一批幸存下来的人算是混出来了,可又能怎么样呢?仍旧不是这个样子,对上峰有不满,纵然知道他们的决策是错的,是拿我们当炮灰,也是敢怒不敢言,要不然一顿板子着实要吃,皮肉之苦也是要受。我们都是三十郎当岁的人了,上阵杀敌是好手,官场阿谀却一窍不通,到头来功劳不算少,功名却无甚,连个媳妇也没有娶,不靠这一口猫尿、一口烟膏麻痹自己,又能怎样呢?”

    这领头的精兵一番话,竟然说得韩金镛无言以对。

    聂士成麾下的兵丁,均属武卫前军,好歹也算朝廷最精锐的部队。如果这个部队中的人马,权且是这个态度,那其他军队中的兵丁,又该是个什么心境呢?

    这些问题,韩金镛想也不敢想。

    “哥儿几个,不说这烦心的事情了!你们行伍中人,想来是多有苦劳,鲜有功劳,劳军慰军的资财,更是罕能到你们手中,我韩金镛别的帮不了你们,至少能让你们今夜睡个安稳觉。”韩金镛知道多说无妨,只好说道,“干脆这样,反正我也睡不着,今夜,我在瞭敌楼替你们值夜,你们乐意喝酒便喝酒,乐意抽烟便抽烟,乐意打个瞌睡就打个瞌睡,如有敌情,我替你们警醒!”

    “哎哟,少侠客!”这一对精兵纷纷摆手拒绝,“哪敢劳您大驾,若让提督爷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你们不说,我不说,还有谁说?我不告状,你们不交待,还有谁知道?”韩金镛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今夜如果真有敌情,我发出预警,你们却没有尽数醒来,可别怪我。纵然是提督爷看你们劳苦,扰了你们,我也不会答应。”

    “军情当先,这个道理我们倒也懂!”精兵们见韩金镛体恤,口中尽数是道情不尽的感激。

    话说至此,诸公可能要问,韩金镛真的是要给这些聂士成麾下的精兵以恩典么?或者说,韩金镛是要拉拢这队精兵?

    皆不是!

    事实上,韩金镛见聂士成口中的“精兵”权且如此,吸烟膏、嗜酒,便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信任。多事的夏夜,这如此重要的岗位,交给他们把守,韩金镛着实的放不下心。

    这伙子精兵在瞭敌楼上或是静静的喝酒,或是吸上两口烟,慢慢的都消停了下来,只有韩金镛,站在栏杆之内,向外面无尽的夜色远眺。

    这夜,晦暗的深沉。这夜,静谧的反常。

    天津卫多水系、河沟、滩涂,纵然在武清杨村,地势稍高一些,盛夏时节的深夜,也应该是知了聒噪、夏虫低鸣,听取蛙声一片的光景。

    可现下,别说知了、蟋蟀、蛤蟆鸣叫了,纵然是风吹树叶的哗哗声,都显得如此突兀。

    手搭栏杆,韩金镛微闭二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盛夏独有的,热腾腾的腥臊之气。

    回头望,几个“精兵”已然沉沉睡去。

    韩金镛叫醒了四五人。

    几个精兵见韩金镛呼唤,不敢怠慢,赶忙起身。

    韩金镛却命他们,尽可能不要惊动旁人。

    韩金镛命令众人,手擎已经熄灭的火把,多浇上些油脂,然后,韩金镛用炙烤烟枪的油灯,将火把点燃。

    火把熊熊燃烧,照亮了周遭。瞭敌楼上还在睡去的精兵,被这光线惊醒,兀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听我的命令,火把向营外扔,能抛多远抛多远!”韩金镛低声命令。

    四五支火把,划出四五道又高又远的抛物线,向营区外的木拒马落去。

    火把掉落在地,众人看得清晰,那木拒马的旁边,已然低伏了一队队服装统一的兵丁。他们肩上背着洋枪,个个儿精神矍铄,想必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向营区内偷袭进攻,不是阴险的毛子兵,却又是谁。

    “有人要来偷袭!”韩金镛低吟,只等话出唇之际,瞭敌楼上的精兵,已然尽数惊醒,片刻之间,以敲铜锣为号的警报四起。

    营区外,却已经炮声隆隆。一枚枚炮弹,已经自远方轰向了聂士成的营区之内。

    “快醒醒啊,毛子兵前来偷袭啦!”瞭敌楼上,韩金镛死命喊着。

    一枚炮弹,此刻不偏不倚,郑重简陋的瞭敌楼底座,爆裂声四起,瞭敌楼瞬间便被炸得粉粉碎。

    楼板上的众人,被高高的抛到空中。

    韩金镛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落叶似的,向地面飘落。

    既无风吹、也无草动,这是个安稳的夜晚,也是个平静的夜晚。

    聂士成、张占魁和李存义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的瞭敌楼呆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哪怕是可以被视为虚假的敌情出现。

    “依我看,敌在暗而我在明,遣去打探敌情的探子,一个也没有回来,八成都被毛子兵所擒。”聂士成说道,“如此而观之,我们接敌,已经不在敌我远近的关系了,而在于敌人决定何时发起进攻。”

    “那怎么不主动进攻?”李存义问道,“主动发起进攻的,就占据了主动,只能被动守御的,便是只占据了被动啊!”

    “朝廷虽然想十一国宣战,但只是宣战,却没有把军令送达咱这前线!”聂士成摇摇头,有些无奈,李存义的话,问到了他的痛处,他只能说,“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都是留恋疆场的汉子,谁不想杀敌啊,可是朝廷没有主动进攻的圣命,我们便只能被动防御。现在即便主动进攻了,我们取胜了,让朝中的‘主战派’痛快了,也会被‘主和’的那些衰人们视为‘邀功’,到时候被参上一本,反而吃不了兜着走。”

    “提督爷,您觉得是战好,还是和好?”李存义问。

    “说起来惭愧,我是汉臣,是汉将,我虽然愿意为国捐躯,战死疆场,但我心里知道,和比战对我们更有利!”聂士成答言,“但如今,洋人已经把朝廷的家门口当做战场,向我们发动一**的袭扰和进攻,这‘战’与‘和’之争,早已经不重要了。过去我们讲,要御敌于千里之外。过去一个甲子,我们讲要御敌于国门、海疆。如今,我们却要说,御敌于百里。敌人一步步的逼近我们,并非是因为我们无能,而是因为敌人实在强大。具体到我能做的,无非是利用手头现有的精兵强将,死守阵地,报效国家而已!”

    处于深度休息之中的韩金镛,虽然精神歇息了,但感官却变得无比灵敏,纵然是隔了厚重的帐篷布,纵然是相距几百丈开外,但聂士成的肺腑之言,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自己的耳朵中。

    师父疼徒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张占魁看到韩金镛的精疲力竭,几乎本能的,便说服他和聂士成,把当夜里首个放哨观敌的任务交给自己和李存义。

    韩金镛争辩了很久,想让师父和师伯先休息。但师父的身份在这里起了大作用。师父的命令,总能让徒弟无条件的执行。

    蚊蝇被营区里的火光所吸引。张占魁从中发现了端倪,他轻声在聂士成耳边耳语了几句,聂士成瞬间会意。

    “朝廷里现在主战还是主和,还没有个准信儿么?”张占魁听了这话,微微摇头问道。

    “主战的多是北地满人,主和的却多是南方汉臣。”聂士成答言。

    都是同龄人,李存义和聂士成,相对而言有更多的话题。

    可在聂士成心里,现下不是聊天说话的好时机。聂士成的话中没有好气。

    韩金镛坐在铺板上,一如当年张占魁所授的方法一样,五心朝天,进入一种忘我的深度睡眠。尽管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要被帐外的脚步声所惊醒。

    营区里的瞭敌楼上,张占魁和李存义,正在与聂士成查看敌情。

    “我们已经吃了不少亏了!吃的亏早就是大亏!”聂士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李存义和张占魁都知道聂士成话语中所言谓何,兀自都有些伤神,这话却接不下去了。

    “聂提督,您估计,还有多长时间接敌?”李存义着实是不喜欢三人之间的沉默,他扬手,赶了赶自己身边萦绕的蚊虫,问道。

    “来啊,去把所有火把都灭掉。帐篷里一盏油灯也不能点燃,大家都抹黑,适应夜里的光线!”聂士成对手下的兵丁命令道,然后朝着张占魁的方向点点头,说道,“我现在知道,韩金镛的计谋计策和兵法韬略是从何处学来的了!”

    “提督爷您谬赞了!”张占魁只笑了笑,摇了摇头,“火把、油灯的火光虽然萤萤,但百里之外亦可观之。我只是不希望这些光线让我们暴露了行踪,让敌人发现我们的踪迹。更何况,敌人一旦抹黑来袭,他们适应了黑暗的光线,而我们却只适应光明,那便是一场不对等的交锋,我们会因此吃了大亏!”

    只喝了一碗半温不冷的稀粥,吃了一碟拌满了辣椒的咸菜,吃了半张半生不熟的病,韩金镛便来到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军帐。

    走进帐篷,几块砖头摞起一尺高,上铺木板以隔绝地面的湿气。这就是行军打仗时一张上好的床了。

    见床铺就在眼前,吃了半碗酒的曹福地,喘着粗气便往床板上一扑,呼噜声瞬时震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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