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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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不能枉杀无辜,不能对所谓的‘二毛子’太过追究的原因了!”韩金镛说道,“我们义和拳纵然打洋毛子得民心,可一旦对‘二毛子’追究过甚,便会失了民心。今日方才有一个刘振声,可是枉死在义和拳手下的‘二毛子’,山东、直隶、天津、北京,没有一万也要有八千了。再加上被我们惩治过的,与洋毛子做生意的那些洋行、洋器店,有些经营者实际上也并没有通敌之心。我们把他们视为敌人,就等于把他们越推越远。他们不帮我们,没有办法,便会去帮洋人。一来二去,将来战事即发,他们不帮我们也就罢了,真若帮了洋人,这可就对我们形成了掣肘。”

    “你这话,说得对!”曹福田点点头,与张德成互相对了对眼神,两人各自点头。

    “别人我不敢管,但我治下的义和拳,绝不会再犯此戒。我一会儿就把规矩成文,连夜送出城外,往后,再不会伤天津的教民,更不会杀‘二毛子’!”张德成说道。

    “我也是,这规矩从今天起就定下了!别的地方,山东、直隶、北京的拳民,咱不好管,但天津的拳民,绝不会干出此事,如有发生,重罚不贷!”曹福田也如是说道。

    “好,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依我之见,咱就各自安歇吧,明日晨起,各归各营,各办各差,我们三日见一面,五日开一会,再定具体的安排!”韩金镛说道。

    众人皆散。

    韩金镛躺在“吕祖堂”为其准备的平板床上,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天蒙蒙亮之时,有小道童前来叫门,非是来叫早,而是来送信。却是聂士成来请。

    韩金镛起床开门,问清邀约,颇感不解。

    聂士成本是个反义和拳的官员,如今相邀,却又为何?

    一切待解的疑问,只有到了他的营盘才能问清。

    想到这里,韩金镛支走了小道童,简单梳洗整齐,用了些粗茶淡饭的早餐,这就去往聂士成的提督大营。

    营门口,早已有兵丁等候,见了韩金镛,抱拳作揖道情,随即便把韩金镛引入了聂士成的中军帐。

    韩金镛见聂士成,原本属于民见官,是要行大礼的。可聂士成早就备好了韩金镛的坐席,直接让他落座。随即,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笺,递到了韩金镛的手中。

    “你我主见虽不同,但护国保境安民的心思却是一样的。我昨夜晚间得了这封信,读后辗转反侧,今日一大清早就要人把你请来!”聂士成说道。

    “不知是为何事?”韩金镛抖开信笺,未曾阅览,首先发问。

    “你一看信的内容便知!”聂士成答道。

    韩金镛展信一观,却见信是由以为名叫“毓贤”的赋闲官员写来的。韩金镛越读此信,越是寒心,读到最后,把信合上,原物奉还,手竟然开始微微发抖。

    “怎么样?什么感想?有什么意见?”聂士成问道。

    “提督爷,您至今还是直隶提督。我知道,朝廷派您在天津练军,却也是为了保境安民,抵抗外辱,时刻备战!信中所言,堪称是风云突变,却远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外,……”韩金镛支支吾吾,极力理清自己的思绪,他一边想,一边说,“信中所言如果是真的,如果朝廷真剿了山东整省的义和拳,那我们还真是要,好好的做些准备。”

    “你们做什么准备?做好的准备,还是做坏的准备?你们是想备战,还是想备和?你们是要被招安?还是要被剿灭?”聂士成微微摇头,皱着眉头看着韩金镛,说道,“我和你以诚相待,话便和你直说了吧,我素不喜这义和拳的行径,但我不喜义和拳,却不妨碍我对你韩金镛的赞成。所以今日相邀,是要开诚布公,以诚相待。”

    “是!”韩金镛点头。

    “这信我昨日已经抄送了马玉昆提督,他现不是直隶提督,还不便发表意见,但算起来,我自忖在这提督任上也干不长了,如此一来,他早晚是要继直隶提督之职的!”聂士成指了指这信,说道,“但甭管是我,还是他马玉昆,都要尊朝廷的命令,这朝廷的命令是什么?是圣旨!为人臣子,必要尊圣旨,如此一来,却要有万全的准备了!”

    “我明白,您所言极是,我知道,您能说出这番话来,便是不把我韩金镛当外人了!”韩金镛答道。

    “好,那咱就开诚布公的说吧!”聂士成说道,“这‘毓贤’大人,是我朝中的好朋友。他原本在山东巡抚任上干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取代,换成了袁世凯这‘崇洋’之将。‘崇洋’之将,必剿‘灭洋’之民,如此说来,山东一省,剿灭义和拳,却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山东,那是义和拳的策源地啊,那里若被剿,京、津、直隶的义和拳,又计将安出啊?”韩金镛叹口气,问道,“搞不好风雨飘摇,真要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我怕,以我之力,我也控制不了一干拳民啊!”

    “所以,这山东剿拳之事,必须由你的口中说出去,而不能任由流言蜚语惑乱人心!”聂士成说道,“你必须把这前因后果直言相告,只有如此,才能控制好天津卫的拳民,我跟你讲,大战在即,义和拳的拳民,他日必有所用!”

    “可是,山东之事甚急甚突然,信中所言只是只言片语,我都能从中闻出血腥味,唉……”韩金镛唉声叹气,说道,“此次义和拳在山东被剿,却对我们这边的士气,是个大大的打击啊!”

    “韩金镛,你切莫悲戚,且听我一言。”聂士成听了韩金镛之言,面露温和之色,只是说道,“今日,我还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今日都准备告诉你,你打算先听哪一个?”

    “反正大清早已经听到一个坏消息了,山东整省清缴义和拳,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么?”韩金镛问道。

    “有!”聂士成答道,“刚刚我给你看的,是第一封信,是我下野的好友毓贤大人所书,这里还有一封信,却是我的顶头上司,直隶总督裕禄所书。”

    说罢,聂士成又把另一封信递到韩金镛手中。

    韩金镛展信而观之,竟然被惊得三魂缈缈、七魄茫茫,读罢信笺,原信奉还,竟然如鲠在喉,他看着聂士成,此刻竟然连话也难说出。

    “日前还有赠枪之举,颇有培植之意,如今却要定下此番基调,意图斩尽杀绝……信中所写,山东剿义和拳了,直隶也要剿,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了!”韩金镛看着聂士成,直言相问,“聂提督,您把这裕禄总督给您的信交给我看,是告诉我,朝廷正式跟义和拳开战了么?”

    “韩金镛,你转一转你的脑子,好好利用一下你的聪明才智!”聂士成向韩金镛问道,“你觉得,这个消息到底有多坏?”

    “坏到根基了!”韩金镛说道,“如果您在周围隐藏了刀斧手的话,现在都让他们出来吧,我韩金镛虽然无经天纬地之才,但也绝不做人阶下之囚。脑门上写着仨字,命里刻着痕迹,别人都喊我一声‘少侠客’,高来高去、低来低往,纵您有千军万马,我且也视若无物!”

    “嗬哈哈哈哈……”聂士成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韩金镛,纵然你跑得了,可你那住在海河边宅子里的母亲呢?你那在张汝霖家做事的父亲呢?他们二老,跑的了么?”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提督爷,倘若您真要对我父母动手,我韩金镛……”

    “别说这些狠话,我告诉你韩金镛,你这没有底气的愤怒,实则歇斯底里,对我而言一点威胁也没有,纵然你现在发狠杀了我,你杀得了我在天津操练出的几万兵马么?要知道,他们都是使火枪的,火器之先进,远超你之想象!”聂士成打断了韩金镛的警告之言,说道,“我说了,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裕禄大人让我借鉴袁世凯在山东之举,清剿天津卫的义和拳,你可知,这好消息却又是什么?”

    “坏消息一而再,却怕这好消息,是坏消息的再而三了……”英雄气短,韩金镛落寞答道。

    “你先看这第三封信,看过第三封,我且给你说说,我对此事的看法,然后,你再说你的看法!”聂士成说罢,从另一个袖筒里抽出了第三封信。

    这封信,同样是裕禄寄来,信纸还没有过多的褶皱,显然是刚刚寄到。

    搁下刘振声回家,农劲荪和霍元甲好意开导,刘振声以大局为重,暂且不再追究刘德胜之事不提。

    单说,韩金镛与义和拳众人回到“吕祖堂”内的议事厅。

    “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怪不得谁,还望这位刘兄弟节哀,如需帮助,我们责无旁贷!”曹福田颇显大度的说道。

    刘振声早已心乱如麻,听了“农大伯”的话,方知此前曹福田和张德成之言不虚。他没有再行道歉,只是神情落寞的转身,这就要跟“农大伯”离去。

    “等等!”韩金镛抱拳拱手,上前有话说,“刘振声,今儿我跟你动手,原属无奈,一心只想救人。你若不服,他日料理完令堂的丧事,可再来找我。我与乃师霍俊卿先生虽未曾相识,但神交许久,他日有机会,我韩金镛一定登门拜访!”

    “没错,我是农劲荪!”农劲荪回答,“我听说过你韩金镛的名字,也知你的能耐,更知你这些年在天津卫干的几桩大事。实不相瞒,刘振声的师父、我这好友霍元甲,早也有意结交于你,只是时机未到。有什么话,咱将来再说吧!今日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

    “好,如此说来,后会有期!”韩金镛回头望了一眼众人,大家纷纷作揖,向农劲荪和刘振声道别。

    此二人一同离去。

    霍元甲当然是发扬了家族的武术。可他的脑子却比乃父甚至祖先更活跃一些,他知道,这霍家拳要想发扬光大,光靠霍家子弟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更多人来继承。正是出于此原因,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便冒祖宗之大不韪,收了刘振声这外姓人。传给他的拳脚,便是外界讳莫如深的霍氏谭腿和“迷踪艺”。

    正是这样的姻缘巧合,让刘振声自恃能为出众。

    没想到,今日他想要为母报仇,原本是想要和曹福田、张德成拚命,却和韩金镛动手,这一动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自己的能为,远在韩金镛之下,而且,韩金镛还是用霍家拳打败自己。

    “是是是,这话我替你传,我替他告诉他师父!”“农大伯”说道。

    “您……您是农劲荪农先生吧?”韩金镛抱拳拱手,问道。

    “农大伯?”韩金镛听了刘振声对这人的称呼,反倒有些惊讶,他见此人,比刘振声大不了多少,不似伯父倒想兄长。

    “啊,我和他师父是好朋友,他故而称我为大伯……”这位“农大伯”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笑,继续说道,“诸位,这是刘振声,论起来是兄弟的徒弟,今日多有冒犯,却也是一时悲愤交加所致,望您诸位谅解于他,我替他给您诸位赔不是了!”

    韩金镛对霍元甲,显然是属于前者,他俩之间,多多少少有些神交。

    想当年,霍元甲的“迷踪艺”是从乃父霍恩第那里偷学的。儿子从老子身上偷学武功,这是一段武林往事,此处不再赘言。但,其实霍恩第有一条自祖上一直坚守的祖训,却是“迷踪艺”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这样的好处是,一个家族代代兴盛,往往能保持家族武功的唯一性、排他性和传承度;不好的地方却是,一旦家族香火不旺,或者说继承者的天赋秉性难以支撑,那一门绝世的武功,就有可能出现断代甚至是湮没的危险。

    “你说什么了?农大伯?”刘振声答道。

    “我看你风风火火的跑走,便知你要来找人拚命。儿为母报仇,这一点错也没有,可是你得找对人啊!”这人看了看韩金镛,又瞧了瞧曹福田和张德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说道,“我让我的伙计们去查问了,这事儿和曹福田、张德成一点关系也没有。火烧小南河村教堂、连带烧了你家房子的人,是刘德胜和他的手下。”

    “看,我说吧,你不听我们的,总该听这位大哥的……”曹福地腆胸迭肚,对刘振声说道。

    “铁胳膊刘,别打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由远及近气喘吁吁的跑来,终于到了刘振声身边,他一把抓住了刘振声的胳膊,说道。

    “铁胳膊刘”是熟稔之人给刘振声的外号,这外号颇为响亮,到展现了刘振声在两条胳膊上下过的苦功夫。

    刘振声是谁?

    刘振声是霍俊卿的徒弟。霍俊卿即霍元甲。

    高手之间,有的时候闻名却不见面,有的时候见面却不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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