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愣愣地说：“我以前不理解他的苦，但现在，好像能明白一点，就是空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你说他走了，我以后做什么？我还能做点什么？”
“很多事情要做啊，”吴骇说，“接下来有的忙了，杨钦学长。”
“你叫我什么？”
“学长啊，你一直都是我的学长。”吴骇说，“是我内心非常敬佩的人。”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的。”杨钦觉得早就被吴骇抛到很后面的自己并不值得被他敬佩，自己固执己见，特立独行，这么多年来身边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他原本以为吴骇也已经忘了他这个人，因为太久没见了，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好像还在原地。
“因为我以前想引起你注意，直呼你名字虽然不礼貌，但能显得我与众不同。”吴骇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尽管你现在暂时力量不如我，但你依旧是那个恩怨分明、惩恶扬善的学长，你一直是对的，也从未看错人。”
吴骇认真地说：“除了战力不如我以外，你没有任何欠缺，无论是毅力、天赋还是别的什么，你都是佼佼者。就是战力不如我……”
杨钦忍不住打断：“你还要说几遍我战力不如你！我只是拖了十几年！”
吴骇本就是为了激他，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吴骇地球上多得是天赋力强的少年天才，而杨钦就是那些人中的领头人物，吴骇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冒尖，除了有谢宇策这个运气加成以外，那就是他比较急，他非常迫切地想要变强，抓紧一分一秒都在训练，而且只进不退……
同龄人总有各式各样的原因按部就班、稳中求存，而他是急于冒进，不留后路。
杨钦问：“你说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是指什么？”
“说出来你别被吓到。”吴骇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位绝美的白衣男子身上，说，“知道军盟创始人是谁吗，是地球之主。”见杨钦愣神，吴骇接着道，“地球又称凡界，凡界不得了，在外面又被称为最强位面，但最强位面有个短板，那就是位面战……”
吴骇把他在原始宇宙了解到的一些秘辛言简意赅地告诉了杨钦，杨钦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皱起眉头，神情严肃：“你没骗我吧？我没听说过这个事，你这么说我没实感，我可能需要去你说的原始宇宙验证一下，才能接受这个即将世界末日的重磅消息。”
凡主维持着原有的面貌，杨钦看到他的真容，愣了许久。
白起源的气质有些像凡主。
杨钦说：“他一直都很景仰军盟创始人。”
凡主并不否认，道：“我很荣幸，能被这样一位无私的区长尊崇。”
“给你介绍个人。”凡主转换时空，眨眼便来到郊外，一处重灾区，森林郁郁葱葱，还有变异兽在林间嘶吼，不远处有低矮的建筑，倒坍的楼房，上了年代宛如鬼屋，布满青苔。
杨钦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地方，道：“这是……”
吴骇问：“哪儿？”
杨钦神情镇定地说：“我老家附近，江南一带，现已经是s级重灾区。”
吴骇问：“师父突然带我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白起源区长临终遗愿是让我复活被他夺舍的那位年轻人，说他敬佩我，事实上他最敬佩的应该是他身体的主人，那位被他禁锢在身体里利用他来实现民族复兴的人，真正的白起源。”凡主踩在地上的烂砖头，指着眼前的地面，说，“这就是他曾经死去的地方。”
杨钦深呼吸，嗓音忍不住颤抖：“您是说……”
这是要见证复活死人的现场！？
吴骇的脸色也变了，不由拉住了谢宇策的衣袖，谢宇策大概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于是任他拉着，稍微站近了点。
凡主道：“他是意外死亡，复活他并不难，但在法治社会就有点麻烦，要保密。”
“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个小军士死在十八岁那年被夺舍的那刻，他没有后来作为华夏军区副区长、第五大生态区区长的记忆。尽管在记忆重植之初，他的确按照小军士的方式去思考，越往后分歧越大，但重新活过来的这个，不会有他从病床上醒来以后的全部记忆。他就只是个十八岁的军士，十八岁是个坎，过了这个年纪，魂力再想提升会比较困难，所以我打算复活他以后，直接送他去异界历练，带你来是想让你和他见个面，”凡主说，“你如果不想见，那就算了。当然如果你不想他复活，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你才是地球的孩子，死者已矣。”
杨钦呼吸一紧，说：“想！务必一定要，万分感谢，麻烦您了！”
让真正的白起源复活，那位用生命救活了他的小哥哥，算计了异魂，用另类的方式活过来，并在短短的十几年间实现伟大理想的传奇人物。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吴骇被杨钦的果决惊到了，如果已故的白起源不活过来，那么杨钦无牵无挂，他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一旦有了牵挂，那么地球将是他唯一归属，而且和白起源的复杂关系怎么算？
“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只要枉死的人能活过来，为什么不！”杨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位刚过世的临死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白起源会做的事，这可以说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心愿，白起源还活着的时候他不敢想。
他欠白起源一条命，曾经是对那段记忆忠诚，而今若能让对方复生，压在他身上的沉重大山，终于解脱了。
吴骇屏住呼吸，静静地看到眼前前所未见的一幕。
一个身体纤长的少年在光秃秃的地面上缓慢成型，短发飞扬，肉身重塑，骨骼复原，无尽法则神纹凝聚成奇异的光华，架构那个少年匀称的身体，健康而有活力。
咚、咚、咚……
心跳重新复苏，呼吸缓慢而冗长，鲜血持续不断地在体内循环往复。
时光回溯到几十年前，少年白起源睁开眼睛，眸光如水，凝滞了岁月。
“你们是……”
杨钦拿出作战服来，递给他：“穿上吧。”
“哦，谢谢！”少年白起源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还好在场都是男人，也没必要害臊，“奇怪，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着，你们又是谁？这里是哪儿？也能联网，我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你还记得你死前救过一个小孩？”杨钦道，“是我，我叫杨钦。”
“你都这么大了！”少年白起源比划了下记忆中那小孩身高的位置，很惊讶，“是你救了我？”
凡主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几人四处看也没见到他的踪影。杨钦本想再问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开口。
……异魂都已经死了，再问也毫无意义。
吴骇说：“说来话长，你就当是你当年种下的善果，让老天开眼。”
少年白起源和他们印象中那个俊美得有些阴郁的白起源区长完全不同，他的话很多，思维跳脱，而且异常活跃，听说家人都死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还嚎啕大哭了一场，但又想到自己也死过一次，这才擦干了眼泪，抽泣了一会大骂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在几人古怪的目光中又恢复了平静。
杨钦给他递纸巾。
少年白起源胡乱擦了擦，杨钦习惯性伸手接他用过的废纸，白起源愣了下，将用过的纸巾拽进手里。他哪知道这是杨钦这么多年来照顾白起源养成的习惯。杨钦自然地收回手，说：“饿了吗，先去吃饭？”
“哦，好！”
吴骇也实在对这个白起源感到很好奇，而且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问他，于是拉着谢宇策也来到了s级重灾区外，找了个小饭馆，点了一桌子菜，边吃边聊。
少年白起源对吴骇和谢宇策可以说上很久不停，但唯独对这个他曾经舍命救过，又很可能是托对方的福复活过来的人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果不是救了这个小孩，也许他的家人不会死，如果他一直都活着，他的家不会遭受那些。他已经意识联网翻看了一些老新闻，了解了死后的大概，对杨钦的观感很复杂。
“不用，真不用，”少年白起源见这个陌生的年轻将军什么都照顾自己，碗筷饭什么都端到手边，感觉很不自在，说，“其实实话跟你说吧，我当初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接那种级别的任务还不太熟练，一不小心就把你救了，其实如果知道异魂要夺舍你，我可能就不会救你了，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杨钦：“……”他愣了下，又道：“嗯。”
吴骇：“……”
谢宇策：“……”
少年白起源说：“我家里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我家是科学世家，但这个时代科学不中用，我脑域阔度虽然还算高，但我是个空想派，满腔热血，脑子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没能在华夏竞技场中取得前三，没有获得去外界的机会，没有太大提升空间，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进了军队。”
“反正我不怕异魂，不怕危险，甚至不怕死，我觉得世上没有可以阻拦我实现科学救国的梦想。家里人答应我，如果我能在军队平安待上五年，就会支持我，可我没有做到。如果我能活下来，可能会在沮丧后妥协吧。”
“权力啊，救国啊，这些，都只是少年时不堪回首的梦想。”少年白起源见他们都沉默不说话，只有自己在活跃气氛，也不知道这些将军们怎么年纪轻轻却如此沉闷，道，“抱歉，跟将军说这种话。是不是很好笑，我挺傻的。”
在场没人觉得他可笑，因为那些年少无知的幻想全都已经成了现实。
“你也是将军。”吴骇说。
少年白起源说：“我不是啊，我才三星军士，离将军还有很长一段路。不过将来，我一定能凭自己的努力，拿到将军头衔。”
十八岁的白起源，的确只是小小军士，满腔热血，无所畏惧，对他而言后面的一切都还没发生，他不曾有过搭档，不曾算计过战友，他手脚健全，未来还有万千可能性。
这位凭借少年时的顽强毅力，就让异魂为他妥协的传奇之子，若是顺利走上修炼之路，别说成为将军，成仙也只是时间问题。
杨钦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目光有些落寞，道：“原来你是，这么喜欢说话的啊。”
少年白起源道：“睁开眼就能看到三位将军，太高兴了没办法，如果你像我这个年纪，你应该也会这样吧。”
“是啊，可以理解。”
杨钦和吴骇相视一眼，谁又不是呢。谁当年的梦想不是成为将军。
“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说，说完以后你就要去异界，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保命的东西，你到时候都带上，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先适应那边的情况……”
少年白起源还很不乐意，能去异界已经是意外惊喜，用不着监护人口吻的家伙跟着，白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我自己去。”
杨钦顿时不说话了，莫名震惊。
吴骇问：“对了，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复制记忆，剥离记忆，储存记忆的？”
要实现异魂圈禁，需要几个过程，首先剥离异魂记忆，再导入自己记忆。传言都说他是靠自残，自断腿脚手腕，甚至撞墙让自己失忆，来逼迫异魂就范等等，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很差。
少年白起源满不在乎地说：“那是个小程序，保存在我军网里，能破译脑电波，我编撰军网代码，弄了个自毁模式，就是一旦我被异魂入体，就会启动，剥离他的记忆，再导入我的。伤我身体逼我就范的是那个夺舍我的异魂干的，不是我，我干嘛要伤我自己。”
吴骇目瞪口呆，谢宇策也愣住了。
“程序，究竟怎么实现的？”吴骇问。
“你们应该知道，异魂夺舍人其实有个过程，在苏醒之前都还是原状态，可见意识会有一段时间的共享。魂力波动其实也就是脑电波改变的瞬间，就能刺激程序自毁。剥离他的记忆，再导入记忆，就是个程序啊。利用军网就可以复制记忆，剥离记忆就是完全相反的程序，是这样的……”少年白起源提到他的构想就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听得吴骇等人瞠目结舌，利用凡主所创的军网来剥离异魂记忆，当然什么样境界的异魂都能剥，这个神人！
他说自己是空想派实在是太过谦了！
少年白起源讲到兴头上，说：“以前同学都觉得我在异想天开，战友也不理解我，而且人魂独一无二，不是说改变记忆导入我的就是我了，一旦被夺舍，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所以就是投机取巧啦，反正最后那个‘我’八成会疯，两成会自杀，别危害社会就好。”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在场活了无数年才想明白这个简单道理的杨钦脸色煞白，只得喝水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少年白起源并没有注意他，对吴骇道：“你对这个感兴趣吗！没想到死而复生总算碰到个对这感兴趣的，你军号给我，两段程序不能直接发，但我可以教你怎么编！”
吴骇迫不及地献上自己的军号，虚心请教。学会了就可以在体内位面联网，直接应用于实践。先前龙身还给佛子秀过传承记忆多珍贵的问题，他有龙主传承所以有了剥离记忆为己用来收服异兽的本事，眼下一转眼他就会了！而且方法更简单！
“意识共享给我。”谢宇策已经没有自己的体内世界可实践了，但他不介意听听用另类的方式来实现法则才能带来的强悍威力。
这就是他特别喜欢的地球上独特的氛围，这边的各种珍贵思想都以白菜价广为流传，而且人们分享意识很高，碰到志同道合的人就毫不吝啬传教。
凡主的声音传入到三人耳中：“我答应救活他还有这个原因。他是个天才，如果按照法则、神通等等来演化，要复制记忆不简单，剥离记忆非常困难，但他直接利用我所创的军网用很简单的小技巧把记忆破译了，耗费的能量非常之少！”
凡界最独特的一门算法便是数学，这是从无到有的学问，无数深刻的无法理解的理论都可以用数学公式来推导并实现，十足化繁为简。
吴骇不由深呼吸，也就是说如果把军盟网络覆盖到他的小世界里，通过这两组程序，再加以改造和导入，就可以模拟出记忆剥离。被收进体内世界的生灵，记忆会被剥离后储存到程序中，再反过来破译成具体内容直接导入到他的大脑……
不止如此，如果能将收进体内世界的仙灵直接剥离记忆，那么完全可以作为自己的助力，为自己所用！
白起源见他一学就会，很有成就感，拍手道：“你真聪明。”
“你真是天才！”吴骇简直难以抒发内心的狂喜，以他现在的领悟力，学会破译编程并不难，但如果在白起源这个年纪，那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这怎么想到的！”
这也许可以把网络遍布他的体内世界，将程序悄悄植入到里面，但凡进去的生灵都免不了记忆共享。
将来如果有融合的可能，那么完全能把谢宇策本尊的记忆备份，然后给佛子来一打！把龙身抓了，把龙身的记忆备份并破译了，再给其他几个补充一发！
不过龙身不是那么好抓的……而且他在体内世界构建的新军网，不如凡主那般高深，可能复制记忆的程度有限，所以需要从长计议。
慢慢来，慢慢来……
“这很简单吧，”少年白起源毫无打击人的自觉，说，“《全界》游戏就有全身模拟，不只是记忆，就连身体素质都全模拟，相比于那个，我这只是小儿科。”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顿，岂不是说他们每上一次全界游戏，所有秘密都被……
吴骇拿出一堆神器，摆了满桌子，对少年白起源说：“你挑，喜欢就拿！”
这个年纪的男人哪有不喜欢武器装备的，少年白起源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陷入选择的困扰之中。
吴骇叮嘱道：“去异界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将来前途无量，以后肯定可以帮我们大忙，不过谁要是欺负你，尽管找我，我罩着你！”要不是他的全套修炼法门有限，不知道哪些适合白起源，他连修炼神法也都给了，再说总得给杨钦点表示的机会。
但杨钦没说多余的话，似乎心事重重，不管怎么样，以前白起源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以后立场可能会换过来，给少年白起源准备好异界用的东西以后，这才目送他离开。
当天便折回医院，继续操办白起源区长的丧事。
与此同时，一道惊人的消息轰动了虚拟军殿，与位面战有关，按地球时间来算，竟然已不足一百年！
消息暴露的时机很微妙，一下子将白起源区长过世的噩耗带来的悲痛冲散了不少，像是头顶悬了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惊恐与不安，毕竟地球历史上的物种大灭绝都是有过记载的。
吴骇陪同父母也参加了白起源区长的追悼会，见到了不少当年的校友，但都是远远打个招呼。能和他直接说上话的也就是一些将军级的都统们，以及真朋友。
“天啦，这又是什么境界！我还以为我成了仙，境界跟你差不多了，”袁亦乐从异界赶回来，首先围着吴骇转了三圈，在看到谢宇策的时候，又悻悻地退后一步，目露落寞地说，“吴骇，你跑太快了，我追不上。”
吴骇笑了笑：“你回来得正好，叫上你成仙了的朋友，结束以后来我家，咱们研究一个新玩意。”
“什么新玩意？成仙了的朋友能有几位，也就杨钦，周琰，赵卓凡，只要去了异界任务的大多都快了，还记得乌达吗，当年和你们一届去元武大陆的那个，他也成仙了……好吧我认识的你都没什么印象就不提了，”袁亦乐突然压低声音问，“位面战的消息是真的？”
“你听说了？”吴骇严肃起来。
“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突然赶回来！”
“感觉怎么样，”吴骇见他笑容灿烂，很是不解，“有没有压力？”
“什么压力！我以前以为是地球跟元武大陆类似的生命大陆位面战，还有点害怕，没想到连龙源界都是我们的，我们的厉害大陆那么多，稳赢好吧！”
吴骇道：“你没去过永恒界吧！”
“永恒界，好像是位面战的对手，很强吗？”袁亦乐笑起来露出酒窝，白净的小脸，莫名欠揍。
“你该去龙源界转转，然后去永恒界转一圈，你就明白我说的压力了。”
“龙源界我去过。我哥就在那边，”袁亦乐很不屑地说，“他儿子在那边也挺好，我就是多余的。”
“有人照应也是好的。现在再去，今非昔比，要小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袁亦乐去过的大陆其中有两个，一个元武大陆，一个龙源界，吴骇好像都已经走到顶了，所以只要在这俩大陆，上哪儿都能听到他的传说，这种感觉真是……很想让臭美的对方也体验一下啊。
“凡主弟子，第一手资料。时间紧迫，修炼第一，”吴骇道，“有事就去万盟，去药剂师公会，报我名字。”
当晚吴骇回到家，和这些学过各种算法的老友研究了网络，还购买了信号发射器，反复拆装，总算把基础网络研究出了个七七八八，就是重新构建的信号过于薄弱，难以储备太多信息……不过基础局域网总算有了眉目。
吴骇立刻在自己的体内世界架构了网络雏形，直接将再编权限交给了神藤、血神树、混沌神树等球形位面看守者，他原本想着有了网络完全可以让这些仙灵神木在空闲时间玩玩小游戏之类的，完全没想到他这一甩手，将来血神树等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耽误了这么多天，该回龙源界了。”吴骇从小金刀那里得知佛子已经离开龙源界并在追杀中脱困的消息，因此也没有急着回去。
杨钦站在庄园门口，结束了追悼会，安置好家中一切事宜，重新出现在吴骇的视线中，竟是清清爽爽，像是如释重负般。
袁亦乐也在他旁边，抬手打招呼。
杨钦道：“什么时候走，我跟你们一起吧。”
吴骇看了眼他脚边的猫：“这黑猫走哪儿都黏着你，难道也要跟你一起去天外冒险？”
杨钦其实也想丢下它，但这猫就是怎么都跟着他，甩都甩不掉，也许是吃了太多灵药，行动如风，杨钦见它有灵性也有潜力，也就带上了：“小白留在这边活不过多少年，家里已经空了，不如跟着我。”
“小白，噗！”袁亦乐笑了。
谢宇策盯着那只猫细看，总觉得偶尔的魂力波动有点熟悉。那猫和他对视了片刻，又打着哈欠，拿爪子擦了擦脸。
宇宙深处一处荒芜的星域，黑暗自无尽宇宙深处爆涌而出，吞噬了星辰，壮观的景象吸引了无数仙灵的注意。
伴随着黑暗爆涌而出的还有不少暗界独有的宝物，破碎的骸骨与摇曳的魂火随暗流涌动，形成一条宽阔无边的冥河横亘在无垠宇宙边沿，缓缓朝着星光璀璨之外的虚空扩张。
“黑暗侵袭！是黑暗侵袭！”
“暗界又暴|动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听说了吗，”不少仙灵众口相传，“暗界闹翻了天，黑暗主宰和黑暗之子决裂，差点掀翻了暗界，甚至有界主级暗界神王陨落，据说那里宝物遍地，连大本源法则都有出没，机遇比起混沌星域不遑多让！”
此时凡主站在冥河边沿，遥望里头的景象，缓缓道：“暗主倒是利落，挥刀断魂，断得干脆。耗费无尽心血养到界主境的黑暗之子，也能轻易舍弃，就这么不想帮我么？可惜黑暗之子归顺了我，不得我允许，你想弄死他也没那么容易！”
“阴险狡诈之徒，在暗界之外犬吠，可敢进来说话？”阴沉的声音从冥河深处传出，伴随着重重巨浪，却只有凡主能够听到。
“我把凡界入口开在这里，诚心邀请暗主入门一叙，你也未必答应。”凡主悠然道。
涌动的黑暗犹如实质性的流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所过之处尸骨尽数被吞食，吸入其中便很难脱出。像是要连同凡主也吞入其中，而凡主始终与黑暗保持一定距离，无论那黑暗如何扩张也碰不到他的半片衣角。
凡主徒手炼化了星河，以无垠星河为武器，直接探进漆黑一片的冥河深处，撕裂暗界界壁，大肆挥动之下，星光照亮了暗无天日的冥河，每一次挥动，都带出了大量黑暗生灵，有完好无损的暗灵，也有七零八落的断臂残肢，还有些晶莹的冥界宝石散落而出。
这样挥动了上千次，终于，一道黑影自星河里头浮了出来，汇聚成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浑身笼罩在黑雾之中，鲜血流淌。黑雾包裹着高大挺拔的身躯，只露出苍白得毫无瑕疵的侧脸，消瘦的下巴，以及猩红的唇，舌尖轻舔鲜血，一颗阴森的尖牙隐现。
“多谢凡主搭救，否则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我老爹手里了！”他的声音很是阴柔，俏皮中带着点玩世不恭。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凡主冷冷道。
“知道知道，我宝贝呢？”
“我不把他送进暗界，我把你弄出来，你自己去找他。”
“还是凡主想得周到。”
“我如此周到，你该如何报答？”凡主道。
“您的要求，我已经从魔神镰刹那里听说了，不就是炼化两道神傀么，这种小事用不着找我老爹，找我就够了。我的炼傀本事不如我老爹，却是暗界第二！”见凡主脸色不善，黑雾中的年轻声音继续道，“听说凡主也擅长炼器？”
“略通皮毛，不足挂齿。”凡主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把神傀炼制法门也交给凡主您呢，如果您学会了，倒是省得我麻烦。”
这就好，如果让凡主学会神傀炼制之法，那可就让原始宇宙不得安宁了。
不过原始宇宙不得安宁，又与他何干？
与此同时，吴骇、谢宇策、杨钦和袁亦乐四人已经来到了龙源界万盟城。
惊鸿酒楼拥有跨星域传送神阵，但并非是惊鸿掌柜本人擅长布置这一神阵，而是惊鸿酒楼这一整体可作为传送阵使用。
因此需要从别的地方搬一座酒楼过来，然后将酒楼与万盟城地下炼为一体，这酒楼很有灵性，就像树根扎进底下，落地生根活了以后才能使用，无需神阵师就能将转移位置后残缺的法门补全。
而今温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投入使用。
诺亚见吴骇过来，很是高兴：“你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自告奋勇要第一个试跨星域传送通道吗，现在正是时候，你试吧！”
吴骇道：“现在才开始试通道，副统领你的效率也太慢了。”
“这不是中途出了点事，路上耽误了时间么。”诺亚听他指责，不快道，“是谁害我效率慢，本来是我和你谢师兄，再加上一条龙，结果那两个跑了，留我一个两头跑，几十年弄完就能一劳永逸的传送阵，已经很快了，不要说我！”
“掌柜的，你给我的玉叶丢了，能不能再给一片，不，三片，还有我旁边这两位。”吴骇介绍道，“也是我们凡界的人，将来不可限量，一定要早早结交的好。”
“你当玉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丢了又要，要了又丢，你那不是丢了，而是送人了吧！”惊鸿掌柜呵斥，视线落在杨钦脸上不由顿了下，目光一亮又放沉，又看向袁亦乐，道，“这位是……”
“他叫逸法，”吴骇以为他问的是袁亦乐，逸法尊者的名号曾经听过一直没忘，接着对杨钦说，“要取个名号吗？我名号叫若微。”
“杨钦。”他报了本名。
惊鸿掌柜不由多看了两眼，给了吴骇和袁亦乐一人一片玉叶，到杨钦时，规规矩矩地递了一片金叶子。那金叶子脉络清晰，也就柳叶宽，比起玉叶的温润，看上去俗了点。
“怎么是金的？”吴骇不满，“黄金有价，玉无价，怎么也得给个高级点的！”
“没有更高级的了，就这个，既然若微小友如此看好你们，那么我也就信他一次，”惊鸿掌柜把金叶子塞给杨钦，那神情竟难得有些恭敬和热切，道，“小公子，拿着，拿好，莫丢了。出门在外，有事情就找掌柜我。”
尽管掌柜的神色收敛得还算好，但谢宇策还是敏锐地发现掌柜似乎对从未出世的杨钦有些殷勤了。
吴骇狐疑：“试传送不就是件小事吗，还需要特地等我来？”
诺亚含糊道：“也不能算小事，如果传送不到位，可能会到别的地方去。”
吴骇看了看一旁的三人，说：“就我一个试？不然你们也来吧。”吴骇笑着对杨钦和袁亦乐说，“你俩你还没试过跨星域传送阵吧，要不要来试试？不出意外，过去就是永恒界了！”
“好我试试。”袁亦乐好奇地跳了过去，他个子很高，这动作却并不显得小孩子气。
杨钦抬脚上前，说：“如果出了意外呢？”
吴骇踩了踩传送阵纹：“那就不知道去哪儿。”
“别吓唬他们，看到万盟城里的域外仙灵的了，想必传送阵已经尝试过多次，副统领故意骗你的，”谢宇策晚了一步，就听到魂不守舍的惊鸿掌柜匆忙大喊一声：“错了别！”
眼前蓝光一闪，空间通道扭曲，眨眼间才刚有说有笑从面前经过的人竟已经消失无踪！
而且……从没后悔过。
当初杨钦以为他哭是因为担心自己活不长，那么他就去找更好的药。不了解他的人包括杨钦都担心他会嫌命短，但谁又想到他是嫌命长呢。
“我等你回来，我每天都盼着你回来，但又希望你能更进一步，你能更独当一面，还不够……但明明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我为什么还是觉得你很弱小？”
“我很怕你出事，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怕你回不来。我觉得我疯了，杨钦，我可能已经成为很多人眼中的精神病患者，网上流传的话可能没错，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总在想我是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明白。我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但我并不快活，不如跟你在一起快活，可是我又不能总跟你在一起。”
确实不能总在一起，杨钦的征程在远方，而白起源的领地只有家乡这一块。
他习惯了和白起源发生关系，也不在乎关系正不正当。他以前甚至觉得他的行为是必要且高尚的，因为阻止了这个被异魂入体的白起源去祸害其他家庭其他女人。
可他对白起源的感情，真的是出自尊敬吗？出于救赎吗？
如果真是尊敬，当年听说白起源要结婚，他第一反应是愤怒，但之后为什么痛苦，只是一次，仅仅一次引诱，他就没能抵住诱惑，占有了这个当年在他心目中无比崇高的男人。
黑猫震惊的样子保持得太久。
吴骇很好奇, 抬手搭在杨钦肩上，适当拍了拍，准备提醒他该盖上白布了。
杨钦稍稍侧过脸，满脸泪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不被世人接纳的，如果让人知道我们是这种关系，他们要怎么看你，你的朋友们要怎样看你……如果我死了……”白起源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兴致全无，瑟瑟发抖，“我很怕我毁了白起源，但好像我已经毁了他，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能成全你，但其实你只是尊敬我，你只是习惯了要护着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不起，是我毁了我们……”
“你不要乱想，不要再哭了，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药，你不会死，”杨钦内心其实很平静，白起源哭闹的样子，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无数次，“你答应过我，不踏出家乡一步。只要你还是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做尽所有你期待的事。”
杨钦还记得在他上次离开地球去异界找续命灵药之前的那个晚上，在白起源的房间，这个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的男人，曾对他说过一番话。那番话太不像白起源说的，以至于他一直记到现在，久久难以忘怀。
“……我累了，倦了，厌烦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好吗？白起源这个人，就让他这样吧，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总会想，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做的是有意义的吗，做完了以后我又该做些什么？”
但那只是外人置身事外的客观评价, 对亲近的人来说，这样的白起源走了，比起悲伤, 更多的是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吧。
黑猫跳到窗台边，蜷缩在那里, 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爪子舔到一半, 它像是被什么惊住了, 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杨钦, 从它的角度正好能看清杨钦的样子。
“谢谢。”杨钦哽咽道。
“别谢了，你是怎么了，说好一滴眼泪都不会流的。”吴骇连忙给他递纸巾。
“就是控制不住，我只是……”杨钦从来没哭过的人，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他像是把这些年忍过去的劲一股脑发泄出来，连他自己都震惊了，“我也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年难过，我觉得他这样走了也好，我真的觉得这样很好……”
吴骇愣住了：“你……欸……这个……”
吴骇转身挡住他，对外面要涌上来的医生护士说：“别看了，都别看了，留点时间，仪器我来关，让他静静地待一会。”
病床上白起源安详的面容深深印在吴骇瞳孔中, 他还没来得及认识这是个怎样的人，这人便已经离开了人世, 难免感到怅然若失。
病房里静谧无声，杨钦背对着众人站在床前，始终不发一语。
对于杨钦而言, 他可能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白起源的一切愿望都已经达成, 作为区长殚精竭虑, 为经济建设医疗等各大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 临死前也见到了生平最景仰的军盟创始人, 他给他短暂的一生交上了一份极其优秀的答卷, 是奇迹, 也是无可替代。如果有将来，他会被记入史册, 也许每一笔都浓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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