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炖了鱼汤，给陈炼端了过去，陈炼叹了口气，依旧没动他的鱼汤，萧柏道：“陈先生，按辈分讲的话我该叫您声叔叔，您与我父亲是一代人，父亲常与我谈起您，说您的学问是顶尖的，我也十分敬佩你，您现在不过只是个低潮，一切都会过去的，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转运来，您可以去做别的，这乡里乡亲都是尊敬您的，您可以去教书，乡亲们肯定都愿意把孩子交由您来带。”
陈炼听着这童言稚语，老泪纵横，他当年是多么的风光啊，多么受人敬仰，可现在呢？他成了废人一个，还要个十五六的小孩子来安慰，他当年是想这样吗？不想啊，他不想啊！
陈炼哽咽着喝下了鱼汤，萧柏给他擦了泪，陈老先生的心里是苦的。他以后该多来着点。他和他父亲是一般大的。
萧柏一句话都没说，收拾了碎渣，他怕这些伤到陈炼，他的腿脚不便。萧柏又去了河边，这次鞋袜都没脱，直接下了河，急躁躁的摸起了鱼，他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父亲告诉过他，你想要的东西越贵重，你要付出的便更多，这些都是一比一，没什么不公平，只有不够努力，没做足功课，怨不得别人。
萧柏扫扫这，扫扫那，院子看得见原本的颜色了，厨房里飘来香气，萧柏又放了些料，这下子味足了，他记得夫子的发妻最会做这鲈鱼，做出来总引得一群学生围着，夫子若是高兴也会让他们吃的，夫子的发妻很喜欢孩子，一群学生吃的狼吞虎咽，想来是美味的，不过他一次也没吃过。
萧柏把两条鱼盛到一个盘子里，有盛了碗汤，一齐端了过去，他进了门，陈炼抬头看他。
萧柏道：“陈先生，小辈来给您添道菜，先生小心有刺。”
“小辈知道的，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还请先生赏个脸，尝尝，若不好吃小辈就拿走。”萧柏恭敬的说。
“砰砰”，是盘子裂碎的声音，鱼汤洒到了萧柏的衣襟上。
“我说了不吃，让你拿走，你不识相，快走吧，滚滚滚！”陈炼依旧冷冰冰的，油盐不进。
萧柏见有了回应，虽然是一顿骂，但却松了口气，肯回答，肯骂，总比一句话不回，丝毫不在意的强。
萧柏觉得他还有些具体的行动，证明他是真心的。
萧柏拎着鱼，四下找着厨房，厨房的锅灶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还算好的，他以为会是一片狼藉，院子里有口井，倒是还有在用，萧柏把桶放下去，打了桶水上来，去了厨房，他准备从那里开始打扫。
萧柏把鱼和汤放在了桌子上，陈炼闻着很好闻，想来味道是鲜美的，他不断的咽着唾沫。
陈炼看着萧柏，冷笑一声，道：“我当年什么没吃过，怎么会稀罕你这条鱼，拿走！不然我就扔了。”
萧柏有些期待了。
正堂里的陈炼吃的十分不顺心，多少年了，这里没人来，没人问，从他腿瘸了，盛时不在了，多少人走了，这些年也越来越看的清人心了，陈炼明白萧柏决心，这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可他不明白名利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看似繁华实则肮脏到极致。
萧柏说的十分冒险，他在赌，他这话说的不太尊敬，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没有童生试的名额，他这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不想再去等上数年，今年的名额被顶了，保不齐明年的也会被顶，他不想这般碌碌无为一辈子。
“你滚，我就算一辈子无后，死了之后被鹰啄了，被鱼吃了也不愿受你的侍候，你愿意忍着恶臭，忍着恶心来我这里还不是为了我这个进士之名，为了童生试的名额，为了钱财，为了做官。我就算是给了你，你能考的上，你以为考上了便能做官？异想天开，黄口小儿，赶紧回家去吧，滚啊！”陈炼毕竟是进士出身，开口骂人也是有水平的，不会像那些乡村野夫。
回来生了火，洗了鱼，洗手做汤羹。
把鱼用小火细炖，加足了水，就出去做其他家务了，这些他都是经常做的，除了用具有些找不全，其他的倒是手到擒来。
院子里实在杂乱，萧柏先是把杂草除掉了，凑成一堆又一堆，他往邻居家借了个小车，一车一车的把杂草推走，又把老树根与花根拔起来，培了培土，想来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带些花种、树苗来种上，最好有陈进士亲自布局，这院子也可以恢复往日生机了。
萧柏先是粗略的扫了一遍，撒了一层水。锅灶上的硬土略微湿润了，好打扫了些，萧柏拿了小铲子，铲了上面的灰，又去寻了块布，把锅碗瓢盆都擦拭了一遍，摆正了位置，这厨房总算有些厨房的样子了，萧柏又去打了桶水，他打算把手里的两条鱼做成鱼汤，鲈鱼其实蒸的最好吃，但萧柏没有找到蒸锅，只得退求其次。
萧柏发现这里连把盐都没有，又赶紧出去买了盐和其他调料。
萧柏站在门口，依旧没泄气，他朗声道：“望陈先生能给小辈去参加童生试的机会，小辈家中贫寒，父亲从军没了音信，家中只我和母亲，父母双亲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科举是小辈唯一的机会，想来陈进士也是开明之人，又读了多年的圣贤书，学问之深是常人不能比的，您当时的荣归是小辈所钦羡的。”
萧柏表明了对陈进士的倾佩，家中的情况，但屋子里一点回应也没有，这陈先生的心肠就这么硬了吗，萧柏不信，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这么多年的夫子教导，陈先生又是进士也是当代读书人中的圣贤了，怎么会冷着心肠。
萧柏觉得可能这方面是说不动他了，转了个口风，道：“先生自从腿上有疾之后，便不再与人交流，妻子离去，亲朋不在，只有乡里乡亲的还在帮着，如果先生不嫌弃，萧柏愿意照顾先生，服侍先生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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