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和父亲马修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以红月关目前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雄壮巨兽的全力一击。
菲利普转身向后走去，寻找亚瑟母子的踪迹，还要穿上自己的修补好的盔甲，他的阔剑也被找了回来。
可惜，即便是两只传奇独角兽绑在一起，单论肉体的力量恐怕也不是一只熊兽的对手。
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马修深吸一口气，大声喊着：“所有投石机、攻城弩饱和攻击最大的那两只，不要留手。
其他战士，按计划退到第二道防线。”
说罢，他冲自己的老友艾尔伯特点了点头。
艾尔伯特带着亲卫队跑下城墙，不知道忙些什么去了。
而马修催促着战士们收拾起东西撤离，一边指挥着远程攻击部队轮番打击着那两只熊兽。
脑袋大的石块打在熊兽的身上意义不大，却砸翻了后面跟进的草原人大部队。
精炼合金打造的粗大弩枪呼啸着刺破夜空，接二连三地扎进熊兽的肩膀和脑袋。
除了熊兽自身的泥砂护甲外，草原人还给它们的胸前和头部加上了厚重的板甲，随着弩枪每一次的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但这也让绝大多数的弩枪都无功而返，只有利用交叉射击的方式，才在它们的前爪和肩膀上留下了醒目的伤口。
弩枪的威力要比菲利普之前的钢箭集束大得多，冲在最前面的熊兽看上去受伤颇重，开始摇晃起来，但却未被伤到要害。
疼痛反而让它们更加暴怒起来，伴随着渗人的吼叫，一头向城墙撞了过来。
“吹号角，全军撤退！”马修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喊着，整个人飞快地向城下跑去。
还没等他跑完最后几阶楼梯，就感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天摇地动般的震动。
原本就布满裂缝摇摇欲坠的红月关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塌了。
马修脚下的石阶崩碎，巨大的冲击波砸到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砸飞了出去，摔进砖块瓦砾之中。
一整块砖墙的残骸压到他的身上，盔甲变形扭曲，马修只感到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父亲！”
菲利普骑着亚瑟从天而降，在漫天的烟灰中努力寻找马修的踪迹。
刚才他也在天上，亚瑟发动它的绝技，但金色的光箭只射瞎了一只熊兽的眼睛，迸飞了它脑袋上的那块金属板甲，并未能阻止巨兽的冲锋。
没办法，体量相差太大了，在这片大山里，理论上只有完好无损的成年金刚魔狮才能正面抵挡这种巨兽的野蛮冲撞，而且必然也会重伤。
待觉察到不妙之后，菲利普哪怕连续几次闪现，也晚了一步，没有及时地救下马修。
他有点懊恼，傍晚的那场胜利让他有些太贪心了，如果父亲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凯瑟琳。
终于在废墟中找到了马修，还好，那条假肢算是彻底报废了，砖石碎块也互相支撑着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夹角，没有在他身上压实。
昏迷前开启的坚壁让马修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被震昏了，另外后脑也被砸了一下，耳后流出了鲜血。
菲利普抱起父亲，将他绑到亚瑟的后背，然后拍了拍亚瑟的脖子嘱咐道：“靠你了，伙计。”
亚瑟带着两人腾空而起，越过无数的残桓断壁向后面撤去，虽然起飞笨拙了一点，但是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负责操作远程武器的上百名士兵相对要从容一些，第一波的冲击没有席卷到这里，这时也都在投石机和床弩上浇上了火油，然后爬上坐骑仓皇逃命。
他们刚刚进入八百米外的第二道防线，关上城门，就看到原本的红月关已经被无数的黑影占据，密密麻麻的如同群魔乱舞。
两头熊兽一前一后，用獠牙挑开挡在路上的障碍，身子轻轻一挤就挤塌了一处城墙，巨爪一挥就拍碎了巨大的龙门吊车，缓缓穿过红月关向后方走来。
而跟上来的草原人一边欢呼，一边在废墟中挑挑拣拣，寻找一切他们可以用上的器械。
第二道防线上的将士们看着不远处的废墟，都觉得不太舒服，那是他们花费了无数心力，牺牲了多少性命才坚守到现在的红月关，而现在却成为了草原人肆虐的乐园。
“预备，放！”
马修昏迷，他的老友，同样是旅团长的艾尔伯特挥动手臂，接过了指挥权。
十几支弩枪带着火焰和尾烟落在红月关后门的位置，将那里点燃。
火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变成火墙，然后顺着城墙向前蔓延，一路上不断发出砰砰的响声，炸出上百团大大小小的火光。
当这些火焰组成的大蛇在前城墙汇聚之后，原红月关的废墟里，已经是一片汹涌的火海。
这就是马修和艾尔伯特留给草原人最后的礼物，整个红月关的各个角落都隐蔽地堆积着大量的干柴和木炭，上面被临走时的艾尔伯特带人浇上了火油，并连接到了一起。
他们原本是想把这些手段留给更加厉害的阿荀团的，至少也要给草原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下定了决心的草原人没有留给他们任何机会就发动了孤注一掷的攻击，仅仅一个波次就攻陷了原本就已经破败不堪的城墙。
两只最大的熊兽已经在里面走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而后面三只中的第一只刚刚踏进红月关。
“可惜了！”菲利普想到，明格很小心狡猾，这些先锋军并不是他的直属阿荀团，只是一些普通的炮灰。
短短不到两分钟，浓烟、烈焰和惨叫就成为了回荡在红月关上空的主旋律，整个关卡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把，熊熊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哪怕站在八百米之外，菲利普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脸上霎时分泌了一层油脂和汗水。
当火光和爆炸出现之后，所有的草原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向后跑去，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但入口处巨大的熊兽挤在了那里，汹涌的人群被堵得结结实实。
那两只进入关内的熊兽体型太大了，爆炸让燃烧着的火油浇在它们身上，附着在泥砂和油脂凝结的护甲上，剧烈地燃烧起来。
浓烟也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刺激着它们脆弱的鼻腔。
金属制成的板甲很快就通红一片，炙烤着下面的皮肤，发出阵阵肉香。
两只熊兽发出惊恐的吼叫，挣扎着向前冲去，希望能够尽快冲出火场的包围。
第一只熊兽略微幸运一点，身上被点燃的地方不多，只有肩头和后腿冒出了火光。
它急速地向前奔跑起来，蛮横地撞碎半面城墙离开了火场的笼罩，在明格的控制下继续向第二道防线跑来。
火焰将护甲中的松脂烧化点燃，在它身上蔓延开来，转眼间整头巨兽就被包裹在烈焰之中，如同一只传说中的熔岩巨兽。
它的速度越来越慢，但依然还在向这边跑来，剧烈的震动如重锤一般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500米、400米、300米......
火焰巨兽越来越慢，但也越来越近，谁都知道被它迎面撞上会有什么结局。
新建的城墙比红月关原来的要高上五米，厚上两米，是按照最高的标准打造的，仅比高坎城的城墙逊色一点。
但谁也没有信心硬挨一击之后，上面会不会出现什么裂缝，毕竟时间太赶，建造得比较仓促。
“闪开！”
就在这时，艾尔伯特赶开众人，手里抬着一根足有四米长，小腿粗细的骑枪走了过来。
菲利普注意到这是一根罕见的黑色骑枪，上面没有使用一丝木材，整体由黑冶合金打造而成，在枪头和把手上还有漂亮的花纹点缀。
优点是无比的坚硬，缺点是重量非凡。
如果不是三级力量觉醒后的重装骑士，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举起这么重的骑枪，更别提持续作战了。
只见艾尔伯特深呼吸一下，开启了觉醒，原本就显得高大肥硕的身材突然更加臃肿了起来，脸上柔和的线条也变得刚硬起来。
全身的盔甲都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呻吟声，好像不甘心被束缚的肌肉就要从下面破甲而出，整个人猛地变大了一圈。
竟然是肌肉控制类的天赋能力，果然霸道，比单纯的力量觉醒者还要强大。
“喝！”
艾尔伯特架起骑枪举在肩头，助跑了十余步，在距离城头五米的距离上双臂一甩，大喝一声狠狠地将自己心爱的骑枪投向那只跑来的火焰巨兽。
“嗡！”
骑枪特殊的构造原本就不是当作投标使用，撕裂空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效果，此时火焰巨兽已经冲到距离城墙不到50米的地方，菲利普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那张因为痛苦而变得疯狂的丑脸。
骑枪狠狠地砸进了熊兽的脑袋，从眉骨的地方钻进去，然后一路碾碎坚硬的头骨，将大脑绞成一团乱泥，整个脑袋都不见了踪影。
火焰巨兽甚至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头扑倒在地，翻滚起来。
燃烧的油脂随着剧烈的翻滚被甩飞，不少都甩到了城墙之上，让众人纷纷躲避。
而熊兽的尸体因为巨大的动量，直到距离城墙不到十米的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条充满了火焰的深沟，城头上一片欢腾跳跃。
菲利普看着艾尔伯特有些脱力的身影，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沃德族战士真正的可怕之处。
放眼整个大陆，就连双子和新大陆那边都算上，在四级觉醒之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正面硬撼这种熊兽冲锋的中阶战士能有几个。
其中至少九成都在三大沃德帝国之中。
接受了手下祝贺的艾尔伯特开始想办法处理熊兽的尸体，这么大一坨挡在这里，对于下一步的城防非常不利。
菲利普这才想起还有一只熊兽的，他骑着亚瑟飞到红月关废墟上空侦查。
另一只巨兽没有同伴的好运，上半身虽然出了后门，但却没有抵御住烈焰和浓烟的伤害，倒在了那里，将倒塌的后门堵得严严实实。
炙热的高温和浓烟逼迫得菲利普也不得不飞得远一点。
这场大火烧死了多少草原人根本无从得知，但至少不会少于一万人，而刚刚进入前门的那只稍小一点的熊兽，却不幸地被点燃了脑袋。
虽然及时撤了出来，并扑灭了大火，但此时正趴在地上哀嚎，一只丧失了视觉和嗅觉的巨兽已经不足为患了。
剩下的熊兽还有两只，等明天早上这场大火熄灭之后，就要考虑如何干掉这两个大家伙了。
突然菲利普想起了什么，向四周看去。
强烈的火光让四周的夜空显得更暗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菲利普却隐隐感觉，正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而且充满了恶意。
菲利普估计的有点偏差，这场大火足足燃烧到了第二天中午，大量木质结构的建筑被烧成了木炭和灰烬，让整座废墟的温度迟迟没有降下去。
马修早已醒了过来，除了他的义肢再次报废以外和后脑的那个伤口外，没有更加严重的伤势，直到菲利普再三与纳兰主教确认，才放下心来。
之前麦基的意外牺牲给他留下了一丝阴影，不得不多想一些。
甚至私下里，菲利普还和保罗、钱德谈了谈，在亲卫队的队形上悄悄做了一点调整，那些没有觉醒的老兄弟，还有杰拉德和法里等人，身边都有一位觉醒者的保护。
别的人菲利普不是不在乎，而是顾不过来，他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让那些一直跟随他的老兄弟有更多的机会从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活下去罢了。
至少这让他将来更有勇气去面对他们的家人。
至于杜克，菲利普更是悄悄叮嘱了阿芙，让她多照看点。
他不是完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弱点，也有自私的一面，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新的防线还叫红月关，但一直坚守在这里的将士们都固执地管它叫作新红月关。
那头燃烧巨兽的尸体在天亮之前已经切割搬走，只在原地留下一滩黑糊糊的碳痕。
菲利普把玩着从尸体上找到的那个所谓的魂器，就好像一个圆球一样，通体碧绿如同翡翠。
哪怕在大火中灼烧了一夜，依然没有留下任何污迹和破损，握在手里凉丝丝的。
菲利普现在还没有掌握灵力外探的技巧，只能偷偷把这个东西藏起来，回头慢慢研究。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种魂器究竟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使用的原理又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认为作为草原大荀明格的魂器，这应该是一件很珍贵的宝物，至少通过它控制庞大而性情暴虐的熊兽已经可见一斑。
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准备着，准备迎接草原人接下来的进攻，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决战，今明两天或许就决定了整场南线防御战最终的结局。
所有的后续兵员都被集中在了这里，如果加上两队不满员的骑兵和伤员的话，城内一共聚集了近一万六千名沃德斯曼帝国大兵。
其中战斗力最强的，要属清晨到达的从铁山镇过来的那一个超编的重甲团队。
菲利普在是走还是留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他一个人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带领他的团队在关外骚扰，或许可以让草原人投鼠忌器，牵扯精力。
所以菲利普趁着黎明的夜色就离开了，没看到铁岩关派过来的那不到两千名格外高大的援兵，否则他一定会感觉非常的熟悉。
只不过，这一次巨汉们的身上全部穿戴着制式的全身盔甲，从头到脚包裹在厚重的钢甲之下，就连他们的坐骑身上也不例外。
而他们的手里，清一色的板门巨斧，如同天神下凡，杀气腾腾。
这都是莫兰磨破了嘴皮子，托铁山镇赶制出来的，甚至莫兰还派自己的副手亲自带队过来。
随着红月关原址逐渐地冷却，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甚至包括等候在关外的草原人们。
排在最前面的，果然是两头巨大的熊兽，还有两个万人队的精锐阿荀团。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斗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大，也是最后的战士。
红月关外群山之中的一条深深的峡谷，或者说一条山峦中间狭窄的裂缝里，一群人正在机械般的行走，表情麻木，四肢僵硬如同梦游。
如果不是他高达五级的动物控制天赋，还有那十几颗精心熬炼的魂器，这种远比恐猛暴躁得多的巨兽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控制。
五只就足够了，挡在他们面前的红月关远没有东部防线的城墙结实高大。
而且这一次，他准备得很充分，为了这几头巨兽的到来，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
“嗷呜！”
燃烧的火箭打在长满长毛和沙砾松脂构筑的厚甲上，爆裂出无数的火星，断裂成两段。
远处这两大三小五只熊兽，那两只大的比他之前兽潮时遇到的还要庞大得多，哪怕远远看去也像一座山峰一样，似乎随时可以一脚把红月关踩成粉砾。
这得感谢邙山山脉的缺口太过窄小曲折，以恐猛的体型很难穿过，否则红月关早就不得不面对另一种巨大的攻城兽。
这些比恐猛更加凶猛的熊兽就是明格的新宠，花费了足足十天时间才在大山深处抓获并控制起来。
虽然防线后的沃德佬损失惨重，但他们抵抗得异常顽强，再加上地势的限制，始终形成不了庞大的攻击浪潮，让自己这方始终在添油战术中消耗着，没有打开任何一个通道。
而作为一支奇兵的他带领的南线军团，被天荀奥灵格极为看重，他本人也在苍神朗多的图腾前发下过庄严的誓言，要将苍神的荣耀带进西北那片富饶的土地。
但现实是残酷的，一连串的意外让他的计划步步受挫，以至于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巨兽也因为扎进皮下的钢铁箭头而发出疼痛的吼叫，剧烈地摇摆着身体，差点把背上的阿荀甩下去，但好在冲锋的脚步未受影响，头部粗长的獠牙也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外狰狞。
熊兽，菲利普咬紧了牙齿，那特殊的体型和外观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大山里的霸主。
另一方面，天荀奥灵格的期望也带给他很大的压力，现在整条战线都在僵持，他们需要一个突破口，哪怕再小的突破也会带来一系列连锁的反应。
所以，在听到了空骑士的惨重损失后，明格就下达了连夜进攻的命令。
“天啊，那是什么？”一位年轻的战士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让所有看到那些黑影的人们都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武器的双手渗出冰冷的汗液。
南方草原大荀明格心里也很矛盾，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们在几条战线上已经发动了超过2000万人的部队，几乎已经将西方草原和南方草原靠近边境的战力调动一空。
或是向南回归，重新打通邙山通道应该是最理智的选择，但想要再次集结到足够的兵力北下，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的手下告诉他，再过不久草原的气温必然骤降，如果不能在狂暴的风雪到来之前取得决定性的进展，必将给他的后勤带来巨大的压力。
实际上他现在的压力就很大，战士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上饱饭了，只能每天嚼着少盐无味的鸵鸟肉，缺少微量元素的补充让不少战士在夜里开始出现了轻微夜盲的症状。
都是因为那些愚蠢傲慢的高山沃德族，都是因为那个骑着传奇独角兽的年轻人。
现在他的兵力只剩下百万出头，已经不足以两头兼顾，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孤注一掷。
菲利普跟在马修的身后赶到城墙上，向远处看去。
黑暗的旷野中传来一阵阵隆隆巨响，沉闷的节奏好像直接击打在心脏之上，就连城墙上的沙砾和泥土也被震得躁动不安。
一颗颗燃烧的火球划过夜空，落在两三千米外，将那里的黑暗驱散，露出了满地的尸体和几个巨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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