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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苍玺开始割马缰子。苍洱还想说什么,但眼下的局势并不允许,遂而进了马车里保护薛锦绣。

    马车里比车外还要颠簸上三分,饶是薛锦绣马术一流也难以吃消。

    “郡主莫怕”,苍洱原本想抓薛锦绣的手让她少些颠簸,但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以及尊卑问题,苍洱只抓住了薛锦绣的大氅。

    与此同时,苍玺已经将马缰子割断,马如着了迷似的冲出去老远,那股子劲儿连带着马车也甩出去了老远。

    好在三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也没摔伤可破多少。只有苍玺的右臂被扭了一下,有点动弹不得。

    “没事吧”,苍玺伸左手扶起了薛锦绣。

    苍洱看见苍玺的胳膊已经脱臼,赶紧喊了一声:“爷!”

    苍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片刻后苍玺才说道:“该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气氛安静的恐怖。

    过了良久,薛锦绣轻声说道:“是四嫂说的。”

    薛锦绣说完良久,苍玺才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先前自己问她谁透露神医季十七的消息。

    沉默片刻,苍玺轻声说道:“马车坏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尽快回宫。”

    提到这儿,薛锦绣腾的一下子朝前跑了几步,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神,苍洱会意跟在了薛锦绣身后。在这荒郊野岭马受了惊也就罢了,薛锦绣万万不能再出事。

    一会儿功夫,薛锦绣跑回苍玺面前,微微气喘的说道:“前面的云水谣我有故人,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来竹林许多次,苍玺倒是听说前面有个地界儿叫云水谣。只是,哪儿住着一位避世高人,听说与长清候熟识。

    “你说的可是陈秋实前辈?”苍玺问道。

    薛锦绣点了点头,“陈伯伯与我父王是故交,他常年作战懂些医术,该是能为王兄疗伤。”

    听薛锦绣这么说,苍玺也愉快应下。此处离季十七的竹屋不算远,但若是腿儿着回去怎么也得五六个时辰,反倒是离云水谣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如此想来,也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薛锦绣口中的这位陈伯伯苍玺早有耳闻。三十年前,陈老是个叱咤疆场的将军。高宗夺权以后,削武将威风、长文人权利。陈老将军气不过,一怒之下归隐了山林。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苍玺的体力便多多少少有些跟不上了。右臂脱臼,呼呼的北风一个劲儿的往骨子里窜。苍玺打了个寒颤,苍洱将自己的虎皮护腕给苍玺戴上。苍洱执拗,苍玺一只胳膊论力道自然比不上苍洱,便只能任由着他摆布。

    三人加快了脚步,薛锦绣虽说是个闹腾的但这崎岖的山路她还是有些走不惯。常常一个不注意就有些仄歪。

    “小心”,苍玺伸出左手扶住差点摔倒在地的薛锦绣。

    苍玺左手一吃力,右臂连带着吃痛,不由皱了皱眉。薛锦绣看着右臂脱落的苍玺,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薛锦绣这一哭苍玺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轻声安慰道:“我在战场上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这些小伤小痛不用在意”,说着,苍玺想活动活动右臂让薛锦绣放心。

    但胳膊还没动成,苍玺就疼的咧了下嘴。

    薛锦绣见状,赶紧擦干了眼泪。

    “王兄……”

    薛锦绣话还没说完就被苍玺打断,“本王巴望着能吃一杯你与老三的喜酒。”

    薛锦绣点了点头,苍玺笑了笑,三人继续前行。

    约么着得有三四刻钟的时间,三人终于来到了陈秋实老将军隐居的住处。

    苍洱刚要上去叩门,却被薛锦绣拦下,“我来吧。”

    说完,不等苍洱回复薛锦绣就来到了门前,三长一短的叩了四下。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素净的老者。

    来人见到薛锦绣,微微一愣,语气多少带些诧异的问道:“姑娘是——?”

    薛锦绣扯了个笑,“陈伯伯,是我,锦绣。”

    听薛锦绣这么一说,老人恍然大悟一般的哈哈大笑,问道:“三年不见,锦绣丫头长这么高了。”

    薛锦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伯伯身体可安?”

    老人笑语愔愔的说道:“我离开了朝堂,好着呢!到是你爹,怎么样了?”

    “我爹身体也好,前阵子还惦记着您老人家呢!”

    陈秋实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了苍玺身上,语气也冷淡了几分的问道,“这位是——?”

    薛锦绣笑了笑,“这是承周外姓王爷苍玺。”

    薛锦绣介绍完,苍玺单手冲着陈秋实行了个礼,“苍玺见过前辈!”

    陈秋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苍玺一番,若有所思了片刻后,问道:“你父亲可是苍擎王爷?”

    苍玺微微颔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正是家父。”

    陈秋实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说出什么来。在陈秋实看来,苍擎是承周唯一一个担得起“王爷”这个称号的人。当年,高宗被擒,苍擎单枪匹马入敌营,不仅解救了高宗还为战争胜利打了个很好的基础。

    只是,苍擎的结局却是让人提起落泪。

    想到这儿,陈秋实对苍玺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另眼相看。他相信,苍擎的血脉,不是孬种。

    “你这臂膀?”陈秋实打破沉默,问道。

    苍玺看了一眼右臂,不等他开口说话,薛锦绣就抢先说道:“玺王爷为了护着锦绣,才受了伤,还劳烦伯伯为王兄接骨。”

    陈秋实拍了拍苍玺的肩膀,苍玺吃痛却没吭声。

    陈秋实叹了口气,这胳膊已经完全脱落,即便是接回去也得恢复个五六个月。

    “随我进屋吧”,陈秋实说完,自顾自的进了屋,薛锦绣紧随其后,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色,苍洱会意。待苍玺进屋后,即刻吹了个口哨唤来了鸽子,他冲着鸽子比划一番后,鸽子朝玺王府的方向飞去。

    屋内,陈秋实将苍玺的衣袍解开,拿着烧酒在苍玺的肩膀处使劲儿搓了搓,直到苍玺的肩膀发热。

    “有点疼,锦绣丫头你摁住他”,陈秋实说道。

    薛锦绣对陈秋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这位陈伯伯是个硬汉,从来不会轻易说“疼”这个字。想到这儿,薛锦绣摁着苍玺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苍玺看到薛锦绣这副担心还愧疚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你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这点疼我还是忍得的。”

    苍玺说完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了。陈秋实的手法和力道带来的疼委实是他没想到的。许是自小就练就了那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又或是不愿意让薛锦绣担心,苍玺愣是一个子也没叫出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陈秋实舒了口气,“好了,你活动活动试试。”

    苍玺小幅度的动了动,拱手一揖说道:“多谢老将军。”

    被苍玺这么一说,陈秋实有点恼了,没好气的说道:“老夫离开那乌烟瘴气的庙堂已经多年,玺王爷还是慎言吧。”

    听陈秋实这话,苍玺有点惭愧,拱手说道:“是晚辈言语不当,还请前辈见谅。”

    眼瞧着太阳落了山,陈秋实说道:“今儿个就在我这儿歇着吧,后面还有两间房,够住。”

    苍玺看了看日头,又瞥了薛锦绣一眼,说道:“宫中还有要事,多谢前辈美意。”

    说到这儿,薛锦绣的神情也有几分落寞。陈秋实看在眼里,却懒得过问。

    庙堂大事,与他何干?

    他只要处江湖之远就够了!

    更何况,是这个朝堂抛弃了他。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朝堂如何与他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哪怕江山易主、哪怕王朝更迭,这都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但对于陈秋实而言,他把大半生都献给了朝堂、献给了君主。人到晚年,帝王突然削兵权、弃武将,饶是谁心里会没有怨言?

    沉默良久后,陈秋实问道:“你们要如何回去?”

    苍玺拱手一揖,“一会儿会有玺王府的人前来接应,前辈莫要担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陈秋实动了动耳朵,轻声说道:“你的人来了。”

    “前辈好耳力”,苍玺夸赞道。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陈秋实亲自打开了房门。一个二八年华的妇人身后跟着个红衣护卫。苍玺看到门口的人,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傅瓷的目光落在苍玺那条刚接好的臂膀上,红了眼眶说道,“红玉说你们遇上了麻烦,我来带你回家。”

    苍玺把傅瓷揽进怀里,与陈秋实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苍玺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将傅瓷搂的更紧了些,“这位是我夫人傅瓷。”

    经由苍玺这么一介绍,傅瓷挣脱了苍玺的怀抱,上前微微屈膝给陈秋实行了个礼,“傅瓷见过前辈。”

    陈秋实懒得想这位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乐呵呵的应了她这一礼。

    几人又你一嘴我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苍玺主动请辞。陈秋实对这几个人称得上是一见如故,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也不好拦着。

    傅瓷与薛锦绣先上了马车,苍玺给陈秋实行了个礼后才进了车棚内。红玉与苍玺在车棚外赶马。

    红玉的小脸蛋沾染了几分胭脂色,苍洱沉默不语的一门心思赶马。车内,傅瓷小心翼翼的护着苍玺的右臂,薛锦绣在一旁看着,是不是流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憋了好一会儿子,薛锦绣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我出来的这段时间三殿下情况如何了?”

    傅瓷一怔,很快便想好了一套安慰薛锦绣的说辞。

    话还没出口,薛锦绣就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王嫂不必想着如何安慰我,锦绣想听实话。”

    这话可算是将傅瓷堵死了,见她久久不语,薛锦绣努力的扯了个微笑,说道:“没关系。”

    薛锦绣这句话让苍玺与傅瓷不知道该如何再接话。沉默良久后,傅瓷突然问道:“十七应允了?”

    苍玺应了一声,解释道:“十七不肯进宫为三殿下诊治,倘若把三殿下接去玺王府,十七还是愿意跑一趟的。”

    闻此一言,傅瓷的神情大变。但碍于薛锦绣在一旁的缘故,傅瓷张了张口最终没说出来。苍玺将傅瓷的神情尽收眼底,拍了拍傅瓷的手背以表安慰,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十七想要见你。”

    傅瓷微愣,还不待她开口说话,苍玺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也牵扯到了锦绣,大家不妨说开了。”

    傅瓷点了点头,薛锦绣睁开了眯缝着的双眼。

    “季十七一直倾慕你王嫂,瓷儿嫁入玺王府的事情他还不知晓”,苍玺说道。

    薛锦绣不笨,苍玺既然这么说了,薛锦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遂而说道:“王兄放心,锦绣定当守口如瓶。”

    苍玺点了点头,掀开了窗帘子看了看日头,对着薛锦绣与傅瓷说道:“苍洱走的是远路,从这儿到皇宫最少还得一个时辰,你们先眯一会儿吧。”

    薛锦绣是真累了,苍玺这话说完没多久她就已经睡着了。傅瓷将自己的外袍给薛锦绣盖在了身上,然后躲进了苍玺怀里。

    苍玺笑了笑,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温柔恰似一轮弯月——清明澄澈、暖人心坎。

    苍玺有些疲倦,却不敢睡着。

    尽管这条路偏僻了些,但难保没有人再下手。

    马在林子里跑的极快,若非薛锦绣是个练武,恐怕要被这马颠的散了架。

    快要出林子口的时候,马突然冲着天空嘶鸣一声,任由苍洱怎么赶,马都不肯再乖顺的跑。眼看着马缰子就要脱手,苍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冲着苍洱说道,“去车里保护郡主!”

    “还请季公子赏光”,薛锦绣屈膝说道。

    见薛锦绣已经示弱,季十七也没有什么好拿捏着的了,遂而说道:“那就劳烦王爷周密安排了。”

    苍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季十七几句才与薛锦绣一同离开竹屋。

    “爷,外面风大,您进去吧!”苍洱冲着苍玺喊道。

    苍玺没回应,只冲着苍洱说道:“专心驾车。”

    主子既然这么说了,苍洱也只好听命行事。

    季十七点了点头。薛锦绣呵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且不说周信是不是皇子,单单说这么远的路程他身子吃不吃得消还是一码事。更何况,朝廷之上想要周信这条命的人不在少数,带出宫来他还能有命活吗?

    想到这儿,薛锦绣膝盖一软跪在了季十七面前,苍玺想要伸手去扶却被薛锦绣躲开。

    两人徒步来到了竹林子外,苍洱已经喂好马等着两人,苍玺扶着薛锦绣上了马车,与苍洱一同坐在了赶马的地方,说道:“即刻回宫,莫要耽搁。”

    苍洱闻言,冲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被打疼了,拼命似得往前跑。

    见局面还在掌握之中,苍玺说道:“不如让老三去我玺王府治病,也劳烦十七多往我府里跑跑。”

    这个说法还多少说得过去。让周信去玺王府养病纵然也不是个妥当的理由,沈贵妃放不放行也是一码事。但是,至少比让周信来竹林已经靠谱的多了。

    “玺王爷知道,我向来不入宫闱。若是贵人你能把三殿下带出皇宫,十七愿意效劳”,季十七微微颔首说道。

    闻此一言,薛锦绣吃惊重复道:“带出宫来?”

    说完了季十七,苍玺伸手扶起了薛锦绣。薛锦绣没有做作说什么季十七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的话。

    “锦绣,季公子也有难言之隐”,说着,冲着薛锦绣使了个眼色。

    薛锦绣体会不到这个眼神什么意思,但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懂,遂而没再多言。

    “我这一跪不值钱,也没有逼迫公子的意思。锦绣想请公子三思”,薛锦绣说完给季十七磕了个头。

    季十七最讨厌的就是皇室的人动不动就跪下给人磕头,苍玺看得出季十七的面上已经有厌恶的情绪了,遂而赶紧冲着季十七说道:“锦绣也是关心则乱。”

    季十七清了清嗓子,说道:“郡主是王爷的表妹,王爷于十七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草民都是该卖给王爷一个面子的。只是——”

    季十七故意没说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

    “公子但将无妨”,薛锦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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