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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的野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倘若没有这两个皇子,沈家就是再渴望权利,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样的遗臭万年。

    这样的道理,沈家不会不明白。

    只是——既然如此,沈家怎么会对周信下手?

    “此话怎讲?”周义问道。

    “沈家人让沈梓荷将季十七的医术透露给锦绣,随后我与锦绣在路上就遇了险。竹林那条路甚少有人走,怎么就这么巧?”苍玺推理说道。

    周信挠了挠头,问道:“何以见得就是针对三皇兄的?”

    苍玺没说话。但凭直觉来说,苍玺知道那些人不是想要他与薛锦绣的命。彼时,自己右臂已经脱臼,薛锦绣的功夫算不上上乘,唯一能与黑衣人打斗的就数苍洱一个人。这样大好时机,错过岂非可惜?

    “本王也说不上来,但依照情形看,那些人的目标若是我与锦绣,恐怕我们二人倒是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苍玺说完,顿了顿,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沈梓荷?”

    周义叹了口气,“囚禁了。”

    周义说这话时神情有几分失落。他防备过沈梓荷,也想过她是沈家派来的细作。然而,当周义放下自己的所有戒备与这个女人好好相处的时候,她突然倒戈相向。

    这种锥心的疼,大约最致命。

    “我看四弟还是好好与四皇妃交流一下,未免其中有什么误会”,傅瓷说道。

    “多谢王嫂美意,我已经让人去审问了。她有什么想说的,自然会说”,周义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冷淡。仿佛沈梓荷就是一座大冰窖,靠近她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有三分寒意。

    周义这么说了,傅瓷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良久,苍玺主动说道:“本王请了季十七为老三诊治,只是他不便进宫,只能将老三带到玺王府里治疗。”

    听苍玺这么说,周义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起来,说道:“王兄,这如何使得?”

    苍玺摆了摆左手,示意周义先坐下。待周义稍稍平复情绪后,苍玺接着说道:“总不能看着老三就这么死了,锦绣就这么难受一辈子?”

    苍玺这话让周义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周信死不死于他们而言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反倒是周信死了,没准儿还能避免一场大战。

    但是,薛锦绣不同。

    “王兄你可考虑过,三皇兄若是出了意外,这责任你担得起吗?”周义说道。

    不等苍玺回话,傅瓷也附和着周义的说法。

    “本王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除了玺王府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苍玺说道。

    苍玺这话不错。因为沈贵妃与周延的缘故,周信的政敌不在少数。在周延府上诊治,苍玺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周延这个人能不能信得过,苍玺愈发怀疑了。

    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周延手里没有兵权,但周信手里有,两人又是一母同胞。

    倘若周信死了呢?

    苍玺没再想下去,歪头对周义说道:“这事,明日我会去向父君禀报。也会言明我的顾虑,老四你不必过于担心。”

    话说道这个份上,周义委实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头作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周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寒烟阁,直奔四皇子府。

    每个皇子、王爷的府邸都有个地牢,周义的府邸也不例外。

    之所以把大牢建在地底下是匠人深思熟虑过后的。在地下的传音效果差,即便是有什么刑罚,主子在地上也听不见。更可况,地牢冬冷夏热,对囚犯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周信踱着步子不自觉的来到了地牢门前,守门的侍卫看见四皇子急忙拱手行礼。

    “把曹掌事给我叫来”,周信说道。

    片刻后,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了周信面前,说道:“老奴给四殿下请安。”

    周义没理会这老婢女,冷着脸问道:“四皇妃招了吗?”

    曹掌事摇了摇头,说道:“四皇妃什么都不肯说。”

    周义闭了闭眼,说道:“既然不肯说,这几日的餐食四皇妃也不必吃了。”

    说完,周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门口。

    周义走后,姓曹的这位掌事回到了地牢。

    地牢里甚是阴暗,加上这严冬季节风雪大得很。这地牢倒是比一般地方还要棱上三分。

    沈梓荷穿的少,瑟缩在角落里。

    曹掌事冲着沈梓荷一脸奸笑,“老奴劝四皇妃还是认下了勾结沈家谋害玺王爷与锦绣郡主这桩事情,否则这苦日子还在后面。”

    沈梓荷没理会这老奴婢。

    没有干过的事情她岂能认下?

    更可况,认下了她与周义这段夫妻情分岂非就这么断了?

    想到这儿,沈梓荷没吱声。曹掌事掂量着钱袋,谄媚笑道:“方才四殿下来过,还特地——”

    说到这儿,曹掌事见沈梓荷抬了抬头,继而拖长了声音说道:“四殿下还特地嘱咐了老奴,四皇妃若是还不招,就断粮。”

    曹掌事的话无疑像一把匕首一样直剜沈梓荷的心脏。

    周义就这般讨厌她?

    曾经说好要携手到老的恩爱夫妻竟然因为猜忌弄到这种境地。如此想来,沈梓荷只觉好笑。

    说什么此生不疑她,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话!

    因着沈梓荷是皇妃的缘故,曹掌事不能对她用刑。然而,周义刚把沈梓荷关进大牢的时候有个蒙面的黑衣人来找过她。

    黑衣人说,务必让沈梓荷惹得周义厌烦。待这位皇子对四皇妃恩断义绝的时候,再用酷刑让这位四皇妃将串通沈家、谋害皇亲的罪名认下。

    黑衣人还许诺,事成之后给曹掌事一百两黄金。

    曹掌事身上背着不少人命,用一位不得宠的皇妃的命换一百两黄金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儿,曹掌事随手拿起了皮鞭。皮鞭很粗,上面还沾着黑红色的血迹,让人看了有些发怵。曹掌事命人打来了一盆盐水,将鞭子往里一扔。原本粘在鞭子上的血迹被盐水这么一泡即刻溶于水中。方才的一盆清水,如今已经被染的鲜红。

    曹掌事从盐水里捞出鞭子,打开了关沈梓荷那间大牢的门。先前,周义没下令给沈梓荷断食之前,曹掌事一直在隔岸观火。

    在四皇子府当事的人深知,四殿下对这位四皇妃是宠爱至极。也因为此,曹掌事一直在犹豫这一百两黄金自己是拿得动还是拿不动。但眼下,看着周义的态度,曹掌事十分确定这些金子是逃不出自己的口袋了。

    “四皇妃还是招了吧,不然莫怪老奴的鞭子不长眼”,说着,曹掌事挥了一下鞭子。鞭子与空气相撞,发出呼的一声响。

    沈梓荷看着曹掌事将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依旧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闭眼假寐,好像只要闭上眼睛,眼前这个人就不是受周义之命来打她、审她。

    曹掌事的脚步越来越近。一鞭子呼啸过来,沈梓荷动都没动。

    鞭子碰上沈梓荷那细嫩的肌肤,即刻就生出了一条血痕。

    看到沈梓荷连最起码的挣扎都没有,曹掌事以为是自己下手太轻,遂而更用力的抽来。这一道鞭子,曹掌事用了狠劲儿。沈梓荷被抽的一个激灵,不自觉的咬了下牙。

    鞭子落在她的后背上。单薄的衣裳承受不住曹掌事的力道已经开了个口子,沈梓荷的肌肤同样被鞭子撕裂开来。

    “四皇妃还真是嘴硬”,曹掌事语气带着几分酸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见沈梓荷还不理她,于是提高了三个音调说道:“老奴倒想看看一个被四殿下遗弃的女人,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又一道鞭子抽在沈梓荷的后背上。两条鞭痕相交织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加之这鞭子之前在盐水里泡过。鞭子的纹理之中带着些盐份。第一道鞭子给人是撕破肌肤的感觉,这第二道便感觉出了盐水的功效了。

    沈梓荷疼的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这顿鞭子,是周义的意思吗?

    一时之间,沈梓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勉强的伸手抹了把脸,在曹掌事第四鞭子下来之前,她转过了身面朝着曹掌事。

    曹掌事见沈梓荷终于有点服软的态度,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还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四皇妃想好了?肯说了?”曹掌事收了鞭子问道。

    沈梓荷没回答曹掌事的问题,直挺挺的站起了身,语气不带丝毫温度的问道:“这是四殿下的意思?”

    闻此一言,曹掌事有点懵。

    给沈梓荷断粮是周义的意思,但四殿下并没有说可以用刑。若非是看着这位四皇妃已经失宠,曹掌事是如何都不敢动手的。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绝不能告诉沈梓荷实话。否则,万一消息传出去了,她的命岂非就丧在这儿了?

    想到这儿,曹掌事努力保持镇定甚至还加了几分自信的笑,说道:“您是皇妃,若是没有四殿下的意思谁敢对您动手呢?”

    说完,曹掌事更加确定了一点——绝不能让沈梓荷活着出去。

    沈梓荷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泪如泉涌。方才的四道鞭子她没哭,单单“四殿下的意思”这几个字却让她如何也抑制不住眼泪。

    见沈梓荷被周义吃定了,曹掌事笑道:“老奴劝您还是认了吧,还能免遭些皮肉之苦。否则,到头来都是一死。四皇妃您觉得是遍身伤痕的死了好看还是细皮嫩肉的死了好看?”

    沈梓荷冷笑了一声,一个健步到曹掌事身边夺过她手中的鞭子快速将鞭子勒在她的脖子上,“我倒是想看看,咱们两个谁先死。”

    这个时辰的地牢是没有侍卫的,也正因为没有侍卫守着曹掌事才敢对沈梓荷用刑。

    沈梓荷练过武,拳脚不说能与苍玺对手但也绝不再周义之下。

    对付曹掌事这等只会拿着刑具耀武扬威的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曹掌事被勒的已经喘不动气,双手使劲儿往外扒,希望能缓解一下这即将窒息带来的痛楚。曹掌事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手上的力道也弱了些。到最后,沈梓荷用了狠劲儿,曹掌事的脖颈都被她勒断。

    看着这人的尸体,沈梓荷厌恶的踢了一脚。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沈梓荷围着不大的地牢盘查了一遍,发现有几个高窗翻出去是四皇子府一条无人走的小路。笃定没人后,沈梓荷一个跃身跳到窗口。

    沈梓荷轻功了得,以至于从窗户跳到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在这座院子里生活了半年之久,沈梓荷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这院子里的主人竟然想要了她的命,沈梓荷眼神也变得有几分悲戚。

    她顺着小路走,到了一处与后街相同的地方,纵身一跃翻上墙头。她在墙头停留了片刻,朝着这诺大的四皇子府唯一一处还亮着灯的地方深深的看了一眼。

    “下次,你我兵戎相见”,沈梓荷轻轻说道。

    说完后,她最后朝哪个院落看了一眼,翻下了墙。

    苍玺这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都变得沉寂。

    沈家能做大,除了家族庞大族内有大量文臣武将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沈贵妃的肚子争气——沈家有这两个流着沈氏血脉的皇子。

    “王兄伤的可严重?”周信健步走到苍玺身边问道。

    “小伤,不碍事”,说完,苍玺的目光朝旁边的椅子上瞥了瞥,说道:“坐吧。”

    周义点了点头,回身来给傅瓷行了个礼才坐下。

    闻此一言,苍玺眉头一皱,发问道:“沈氏?”

    周义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沈家的人撺掇沈梓荷让她告诉锦绣季十七医术高明。沈梓荷与三皇兄自幼相识,本着救三皇兄的心思,梓荷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了锦绣。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听周义这么一讲,苍玺的脑子飞速旋转,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点编织成线,最后成面。过了片刻后,苍玺有点迟疑的开口问道:“沈家的人想要放弃老三?”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事该好好查查,但眼吧前儿的,季十七这件事情也亟待解决。

    先前,夫妻两人都觉得愧对季十七故而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但日子久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然而,若是真的说开,会有怎样的后果,苍玺与傅瓷都想不到。

    苍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受伤的?”

    周义低下头,叹了口气,惭愧说道:“是沈氏说的。”

    苍玺笑了笑,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守门的侍卫喊道:“四殿下到——”

    傅瓷刚刚为苍玺扣好扣子,周义就快步进来。

    “本王在想是谁动的手”,苍玺没隐瞒直接说道。

    在傅瓷的要求下,苍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听完后,傅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薛锦绣下了马车后即刻向苍玺请辞,说要去看看周信。苍玺原本想留薛锦绣吃顿饭再走,但看着这丫头心急的样子,苍玺也不好言语,遂而遂了她的心思。

    苍玺与傅瓷进了屋后,傅瓷即刻命香罗准备吃食,让桂雨去太医院请太医为苍玺重新包扎。看着傅瓷担心的神情,苍玺伸右臂捏了捏傅瓷的小脸蛋儿,说道:“别担心了,没事儿。”

    见苍玺伤的这么重还随意乱动,傅瓷有几分恼了,“受了伤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看日后谁肯巴巴地为你操心。”

    两人想着,马车一路赶到了皇宫门口。

    苍玺将自己的牌子递给守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拱手作揖后即刻放行。马车开到了寒烟阁,傅瓷唤醒了薛锦绣,几个人一同下了马车。

    方才的事情苍玺想想都后怕。若非出了竹林不远处,苍玺看到了个黑影,多少有了些防备之心。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会在马上做手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果真是妙计。

    马受了惊,自然不受人控制。倘若真的出了人命,那边真的要归结为巧合了。

    看着苍玺魂不守舍的样子,傅瓷轻微动了动,抬头问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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