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把脉之后，直哀声叹气。
宁玉拳头砸在床头的小桌上，“让你来治病，哀声叹气做什么！”
医师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忙朝宁玉行礼，道：“王后已经发热数日了，烧灼肺腑，本就强弩之末，勉强撑着熬日子了，如今还失了血，神仙难救。”
宁玉满脑都是那句“神仙难救”，她闭眼，片刻后再睁眼，即便眼睛还红着，但是神色已经勉强平复下来。
她道：“去给太子妃看看吧。”
卢陵春领着医师去了谢金华那边。
宁玉在床边跪坐下来，握住卫后的手，下巴枕在被褥上，望着卫后，低声自嘲一笑，“母后，我原以为，今夜之后，我就能看到你，我以为我可以像所有生活不幸的女子一样，靠进母亲的怀里，跟母亲诉说自己的辛酸和委屈。”
“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啊……”
“我奔赴万里而来，不是想看你的尸体……”
“赵平死了，李陌死了，父王也死了，哥哥逃亡，不知生死，你如今竟也要去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呢……”
眼前恍然间一片黑暗，天旋地转。
宁玉抓着卫后的手松开，整个人朝后跌去，砸在地上。
她眼睛睁着，却看不到一丝光明，她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嗡嗡，好像听到卢陵春在喊她，又好像没有。
算了，随便吧……
随着这个想法落下，她的意识也渐渐混沌。
“王姬——！！”
卢陵春本在谢金华身边，看着医师为她诊脉，突然听到里间有声音传出来，走过去一看，竟是宁玉昏倒了。
她两步冲进来，揽着宁玉，喊：“医师？医师！”
医师听到叫喊，忙又提着药箱颤颤巍巍进了内殿。
“啊？”医师立马跪下来，拉住宁玉的手腕为她诊脉。
诊完脉，医师松了口气，“无妨、无妨，王姬只是急火攻心，吃上两幅药就好了，老夫待会儿写个方子，让人去抓药，等王姬醒了啊，您也帮着王姬开导开导心情，把火降下去就好了。”
卢陵春听完苦笑，她哪有那个本事帮王姬开导心情啊。
这时候，卫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手指在床边胡乱掰扯着，不知道在摸什么，卢陵春见到，忙将自己手塞进卫后手里，却见她嘴唇蠕动。
她忙附耳过去。
卫后说：“不能……不能、死在议事殿，回……回凤仪宫……”
事已至此，卢陵春低声道：“王后您别着急，臣这就让人送您去凤仪宫……”
卢陵春说完，却见卫后嘴唇还在蠕动着。附耳去听，这次说的是：“护好、护好姣姣……”
卢陵春眼眶一酸，点头道：“只要臣活着，便会用自己的命护着王姬！”
这话说完，卫后的表情安详下来，乱抓的手指也松下来，眼角有一滴泪落下去。
只是她依旧撑着没有咽气。
卢陵春将宁玉抱起来，放在床榻另一边。
虽只是暂歇之用，但是床榻仍旧很大，放两个人也依然有很大的空隙。
放好宁玉后，卢陵春大步走到殿门口，朝外面的将士们喊道：“快去找些内侍宫女来，送王后娘娘回凤仪宫！”
将士们一听，便知卫后不大好了，赶紧四散去找内侍宫女。
反正如今整座王宫都在他们掌握之下了。
卢陵春进来的途中，见谢金华躺在外间的小榻上，似乎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忙喊医师。
医师正在琢磨着给宁玉开药方，闻言立即走过来，“女将军有何吩咐？”
卢陵春问道：“太子妃情况如何？”
医师道：“太子妃情况比王后娘娘还要差上许多。”
王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太子妃比王后娘娘状况还要差许多，那不是……也要死了吗？
卢陵春沉默片刻，问道：“太子妃她，也是因为发热灼伤肺腑？”
医师一进来，自然先被请到了卫后那边。
人都是自私的，在宁玉心里，嫂嫂自然是比不得宠她疼她的母亲。
“不要，母后，不要……”宁玉眼泪也流下来，她哭着摇头，“母后，我已经失去了好多好多……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皎皎最坚强了……你好好活着。”卫后抬手拂去宁玉脸上的眼泪，笑：“你回来了，母后也就没什么可忧虑的了，你哥哥他……向东去了……”
“你要找到泽儿，你们兄妹两个，都要好好的……”
卢陵春急忙出殿，正要催，就见有两名士兵架着一名医师朝这边冲来，嘴里高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医师来了！！”
卢陵春朝他们招手，“快点！！”
卫后醒来的时候，谢金华也醒了一阵儿，不过她身体比卫后还虚，连睁眼的劲儿都没有，只听着宁玉和卫后的声音，听着听着，便又昏沉过去。
声音虚弱无力沙哑。
宁玉一把握住卫后的手，“我在，儿臣在……”
“母后，儿臣先带您下车，医师马上就来了，您再坚持一会儿……”
“好好治理大姜，不要让父……父王母后愧……愧对祖宗……”
“不、不，母后！你不能、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宁玉刹然抬头，眼眶通红，泪痕满脸：“医师呢！怎么还没有来？！”
宁玉抓着她的手跪在床边，眼睛发红，“为什么？”
“母后……”卫后没有再说下去，闭眼流出一行眼泪，有气无力道：“就当是母后想见你父王了吧……”
“母后！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卫后摇头笑了笑，抬起手抚上宁玉的脸颊，“姣姣啊……”
议政殿正殿做理证议事之用，偏殿为歇息之处。
宁玉将卫后放在床榻上，卢陵春将人放在外间的小榻上。
宁玉刚将人放下，卫后便抓住了她的手，“姣姣，你不要忙活了，是母后不想活了……”
宁玉不由分说，便抱起卫后下车。
卢陵春忙上车简单包扎住谢金华的伤口，抱起她下车，跟随宁玉的脚步进殿。
宁玉说着弯腰，手抄过卫后膝窝，就要抱起她。
卫后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看到卫后睁眼，宁玉黯然无波的眼底透出些许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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