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高贵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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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书来龇牙想骂人,又怕耽误事,忍着火气进殿,道:“启禀万岁爷,皇后主子晕倒了,请您移驾长春宫。”青橙忙伺候皇帝穿鞋带冠,皇帝道:“怎么回事?”吴书来道:“奴才也不清楚,已经宣了御医瞧着,眼下还没有人来传话。”

    皇帝看了看青橙,道:“你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青橙道:“咱们同路,一起走罢。”两人遂坐了轿,至翊坤宫与长春宫的岔路处方分开。御医迎了圣驾,跪地道:“启禀皇上,皇后主子并无大碍,是有了孕脉。近日操劳过度,才致眩晕及见红之症,需静心养胎,不可再操劳了。”皇帝甚喜,嫡子一直为他所期盼,如今成了真,像是做梦一般。

    皇后却是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了身孕,待产下嫡子,立了储君,自己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来十个纯妃、高妃、娴妃,她也不怕。愁的是,她才接掌了后宫权势,清扫了娴妃同党,却不得不暂时拱手让人。

    待生产之后,谁知道局势会如何?

    皇帝柔声斥道:“你是有过生养之人,怎么连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御医说,宝宝已经两个多月了。”皇后半倚着金丝绣葡萄纹杭锻软枕,道:“是臣妾疏忽了,请皇上恕罪。”

    上回小产后,她的月事时长时短,并不规则,昨儿下身见了红,她还只以为是平常,根本不曾放在心上。若不是今儿晕倒请了御医诊脉,真是后果堪忧。

    皇帝并未恼怒,替她腋了腋被子,道:“宫里的事,今儿起不许再插手,好好儿呆在长春宫将身子养好。你身子骨弱,时时都要提防。”皇后听他言语关切体贴,心里不禁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浅笑道:“谢皇上关心,臣妾知道了。”又道:“不知高皇贵妃治丧之事,皇上想交由谁主持大局?”皇帝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朕自有安排。”说完,起了身道:“夜已经深了,你歇息罢,明儿朕再来看你。”

    待圣驾离去,善柔、冬菱领着长春宫大大小小的宫人进殿给皇后道喜,皇后亦是喜气洋洋,令善柔往柜中取了银角子一把一把的赏人,讨个吉利。

    皇后到底乏了,过了半会,就命众人退下。

    善柔一面服侍皇后安寝,一面道:“不知万岁爷会让哪位妃子统摄六宫,依奴婢看,宫里任谁都不及主子能担当大任,娴妃受冷落,亦不可能为此重新掌权,估摸着还是由嘉妃、纯妃、顺妃三妃共同协理。”皇后觉得有理,道:“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天还未亮,内务府便往六宫传话,奉皇帝旨意,由纯妃统摄六宫事。

    不仅皇后,连青橙自己都不可置信。她连翊坤宫的事都多半交由海安处置,五妃协理六宫时,她几乎是摆设,做决断的都是娴妃。只有在行宫时,才稍稍管了事,但也仅限于后殿。别人皆嫉恨,她却慌了神,只想推脱了事。

    天灰蒙蒙的亮了,迷雾深重,寒气逼人。青橙听得旨意,心神俱乱,穿戴了便要坐轿去养心殿向皇帝推辞,不想内务府的掌事太监已经一拨一拨的往翊坤宫赶,早已候在廊房多时,就等着青橙召见。事到临头,没得法子,青橙只得勉强先接待了。好在皇后前事打得根基好,几乎所有事项均有旧例可循,青橙依葫芦画瓢,总算是应付了。

    一直忙到响午时分,永璋带着大阿哥回翊坤宫用晚膳。

    大阿哥已经十岁,身材像皇帝,长得高瘦,唇红齿白,面容极为姣好。他规规矩矩跪下给青橙行了礼,道:“永璜给纯娘娘请安,给纯娘娘添麻烦了。”

    青橙笑道:“大阿哥不必拘谨,永璋在翊坤宫如何行事,你同他一样便可。”又让阿哥所的嬷嬷们将衣物等奉上,命海安伺候着净了手脸,准备用膳。

    尔绮特地问了嬷嬷大阿哥平素爱吃的东西,嬷嬷竟答不出来,含含糊糊道:“大阿哥从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尔绮估摸着大阿哥无人撑腰,嬷嬷们没得油水可捞,就怠慢了大阿哥。遂依着为永璋、永瑢备的膳食做了,又另外多备了十余样味道不同的糕点,当是款待。大阿哥见满满摆了两桌吃食,且要与纯妃同席,竟有些胆怯。

    司膳宫人布了碗筷,悄然而退。

    青橙笑道:“大阿哥,不必客气,请坐吧。”永璋依礼让出青橙右下手的位置给大阿哥,道:“大哥请坐。”大阿哥朝青橙抱拳作揖,道:“纯娘娘请先上座。”青橙笑了笑,正要入坐,却见海安挑帘进屋,道:“主子,皇上来了。”大阿哥好不容易镇定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门口,永璋亦害怕皇帝,却还未至大阿哥的地步。

    两兄弟起了身,随着青橙身后出门相迎。

    皇帝看见大阿哥,微微一愣,旋即想起昨儿青橙说得话,便道:“大阿哥,翊坤宫好不好?”大阿哥虽是第一次来翊坤宫,但见青橙温柔和蔼,永璋恭敬亲厚,打心眼里喜欢,遂道:“儿臣觉得纯娘娘好,永璋也好。”皇帝已进了屋,坐了青橙的位置,顺手就捡了筷子夹了块玉竹片,边嚼边道:“尔绮,给朕盛碗饭来,朕饿极了。”

    尔绮答应着去了。

    海安笑意盈盈拧了毛巾递与青橙,青橙伺候皇帝净了手脸,嗔道:“在皇子面前也不注意注意,再饿也该先洗脸净手。”她说得随意,皇帝不仅没生气,反而任由她摆布,一点都未嫌烦。大阿哥细细瞧着,心里暗暗吃惊:原来皇阿玛也有这样温和的时候。

    皇帝命青橙坐在右下手,大阿哥坐在左下首,永璋坐在大阿哥右边。四人一席,身后各自有司膳宫人。皇帝喝了半碗汤,朝大阿哥道:“既然翊坤宫好,你就和永璋住在道德堂如何?”大阿哥生来被人摆布,事事从未依着自己心意,亦未有人问过他,而皇帝,连和颜悦色同他说话的机会都少。今儿一问,便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青橙。

    青橙也是诧异,她不过应了永璋的意思让大阿哥住两日,免得来回阿哥所麻烦,不想皇帝竟有意让大阿哥随她住下,她照料永璋、永瑢已觉琐碎烦累,再来大阿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生得了?大阿哥似乎看出青橙所想,低头道:“儿臣在阿哥所住惯了,不敢打搅纯娘娘。”不等皇帝说话,永璋开口哀求道:“额娘,您留下大哥好不好,大哥算术很厉害,如果我们住在一起,他就能天天教我算术了。”

    皇帝有时觉得永璋像小女孩似的爱闹,有时又觉他心胸还算宽阔,便朝永璋道:“不必你额娘答应,皇阿玛做主了,呆会就命人将大阿哥的衣物搬来。”

    永璋欢心雀跃,御前大叫道:“皇阿玛万岁!”被皇帝一瞪,吓得忙又低头扒饭。大阿哥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主隆恩。青橙见永璋高兴,想着他多个伴确实也不错,便笑道:“大阿哥懂礼,永璋你往后要多学着。”又命海安扶起大阿哥,服侍皇帝用膳。

    用完膳,大阿哥与永璋去道德堂歇息了,青橙与皇帝在厅中品茶。

    一时有内务府太监来禀事,青橙吩咐了几句,打发人去了,道:“才让我管着六宫的事,又来了大阿哥,往后我可有得忙了。”

    皇帝将她捞进怀里,道:“昨晚上,朕梦见了哲妃,她在梦里一直埋怨朕亏待了大阿哥,朕心里觉得不舒服。”又道:“大阿哥是皇子,你养育了他,他将来也是你的倚仗。”看青橙满脸倦容,便替她揉了揉肩道:“再忍两日,丧礼一过就好了。”

    青橙问:“为何不让三妃同理后宫?皇后只是有孕需要静养,又不是犯了错,怎么能让我独自统摄后宫?于理于情皆不合。”皇帝笑着眄了她两眼,又捏着她的脸颊道:“朕让你统摄,你就统摄好了,废话倒真多。除了皇后,朕不想让你屈居其她人之下。”青橙懂得他的心意,缓了语气道:“顺妃曾协理皇后、娴妃处置后宫诸事,我想请她帮我。”

    皇帝抱着她和衣侧倒在炕上,懒懒道:“顺妃不行。”青橙道:“为什么?”皇帝道:“顺妃有自己忠心的主子,不会听你的命。”又眯着眼在她耳边轻声道:“朕明儿派个人来给你用。”

    青橙疑惑,问:“谁?”

    皇帝却不做声了,渐渐呼吸越来越浓,没得半刻钟,便睡着了。青橙蹑手蹑脚下了炕,拿了团寿纹的羊毛毯子,盖在皇帝身上。她如今连歇午觉的时辰也无,还得去看内务府送来的各种账本册子。不懂的事情太多,得仔细学着前头的旧例行事。

    李玉已有数日不往皇帝跟前递牌子了,闲着无事,就泡了壶陈年的龙井,往御膳房要了两碟桂花糯米糕,坐在下房吃得悠哉悠哉。

    吴书来狠狠一脚踹在他躺椅上,差点叫李玉翻了跟头。李玉还未开骂,吴书来便斥道:“还在神灵活现呢,差事不做,就不怕丢了脑袋?”

    李玉是敬事房的主管太监,但在吴书来面前,那还是提不上门面,他点头哈腰陪笑道:“吴爷爷,您也知道,最近万岁爷都不翻牌子。”吴书来道:“最近不翻,今儿就不翻?赶紧端着绿头牌进去。”李玉还要说话,被吴书来一横,忙畏畏缩缩抱着茶壶糕点进了房收拾。

    皇帝略略得闲,盘膝坐在炕上看书。李玉进了殿,跪地道:“万岁爷,请翻牌子。”皇帝一动未动,过了半会,才放下书,道:“宣鄂贵人过来伺候笔墨。”

    鄂贵人?!

    李玉怔了怔,几百年没侍过寝的罪臣之女,怎么皇帝突然又要临幸?他那蠢脑瓜子自是想不明白,以为是高皇贵妃病薨,皇帝念起旧来。吴书来在外头闻见,亦觉奇怪,他先前还揣摩着,皇帝应当会翻舒嫔、愉嫔或是福贵人罢。

    不过多久,鄂贵人便坐了暖轿而来。因在丧期,她不敢穿得太艳丽,薄薄施了一层胭脂,再往鬓上簪了两朵洁白的茉莉花,也算清新宜人。皇帝冷着脸,看也不看。鄂贵人本就惶恐惊慌,见了皇帝神情,越发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待西洋自鸣钟敲到了第十一下,皇帝才道:“知道朕为何宣你吗?”鄂贵人思虑千回,依旧不知所指,恭谨道:“臣妾不知,请皇上明示。”皇帝扔了书,啪的一响,就像拍着鄂贵人的胸口上,吓得她浑身一抖。

    皇帝道:“你父亲犯了律例,先前大臣们都说要诛九族,无人敢求情,只纯妃跟朕说,一人犯罪不应牵涉家人,亦是待你的情分。所以,朕才饶了你的母亲兄弟。”

    鄂贵人最惧别人说起她父亲犯罪之事,更何况是皇帝。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却连谢恩的话也说不出口。皇帝接着道:“你当明白,是纯妃救了你一大家子的人。往后你的倚靠只有纯妃,要待她忠心耿耿方是你的出路。”顿了顿,又道:“明儿起你就去翊坤宫帮着纯妃协理六宫事宜,其中利害干系,你也不是蠢人,当明白。”

    他的话说得很清楚,可鄂贵人还是浑浑沌沌。她道:“臣妾不过是个贵人,怕是帮不了纯主子什么。”皇帝道:“贵人的位分不紧要,你今儿侍了寝,夜里朕就让内务府给你拟晋嫔的旨意。朕的意思,你可懂了?”

    听到皇帝说要晋她为嫔,简直是喜从天降,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况且纯主子确实有恩于她,她也不是忘恩寡义之人。

    鄂贵人道:“臣妾明白,今后自当全力协助纯主子,以她为倚仗。”

    皇帝闻之满意,赞许的点点头,道:“记住你今晚上说的话。”鄂贵人心思迭起,仿佛人生有了新的憧憬般,充满了希望,道:“臣妾遵旨,定不负圣恩。”

    正是暗暗思量,忽有小太监起飞似的奔到面前,哭道:“不好啦,不好啦。”吴书来一巴掌拍在小太监头上,道:“要死了,在这儿大喊大叫,惊了万岁爷,有你好看的。”那小太监哭得越发厉害,道:“求吴公公通传一声,皇后主子晕倒了!”

    犹如惊天霹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帝搁了御笔,问:“天冷了,行丧礼累不累?”

    青橙浅笑道:“比起皇后操劳,我不算什么。”吴书来瞧着形势命人端了热水进殿,青橙伺候皇帝净了手抹了脸,往炕几上布了膳食,两人合桌而坐。皇帝胃口不佳,只吃了半碗饺子,便搁下筷箸。青橙又伺候他漱口喝茶,到了八点多钟,青橙才道:“永璋跟我说,想让大阿哥在道德堂住两晚,兄弟两情谊深,我便答应了。”

    皇帝半靠着缎紫云纹炕枕,道:“你既答应了,住两晚也无碍。”他神色疲倦,眼圈儿红红的,必是睡不着,熬着通宵看折子。青橙坐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难过,但也要注意龙体。皇贵妃之事——是命里注定,未尝不是解脱。”皇帝直起身,回攒住她的掌心,轻唤道:“青橙。”

    他缓缓道:“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如果她死了,他大约也会活不久吧。

    青橙嫣然一笑,道:“放心吧,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永璋,舍不得永瑢,我一定会长命百岁。所以,你也要保重龙体,咱们一起长命百岁。”皇帝扬起数日不见的笑容,道:“好,咱们一起长命百岁。”两人低声说着话,偶有笑语传出,吴书来不由略略舒了口气。这些天,他可是提着脑袋在皇帝跟前伺候,每每皇帝蹙眉,他都要唬得提心吊胆,没得一刻安生。

    永璋被皇帝训得不爱喊痛,摇头道:“不疼。”他乖乖的将手炉塞给青橙,道:“额娘手上冰冰的,快暖一暖。额娘也跪了一整天,让您受累了。”

    青橙双手捧住铜炉,直暖到心底里了,俯身亲了亲永璋的小脸颊,微笑道:“你今儿要写功课么?”永璋道:“老师说这几日宫里治丧,我和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的功课都不用写。”青橙点点头,道:“明儿还要早起,吃了晚点心,就好好歇息。”

    永璋应了“儿子知道”,便下炕跪安。到了门口,蓦地返身道:“额娘,我能请大阿哥在道德堂住两晚吗?他每日夜里都要回阿哥所,天没亮就要去咸福宫行礼,他的乳母又不好,今儿我见他在咸福宫偏殿用晚膳,饭菜都凉透了。额娘,为什么大阿哥的额娘不理他?”

    青橙嗯了一声,道:“怎么啦?”

    皇帝定定的凝望着她,她的面容略有憔悴,眉眼烁烁有神,说不尽的温和柔顺。屋中很静很静,只有西洋自鸣钟“咔嚓咔擦”走动的声音。

    皇帝与高书瑶是少年夫妻,浓情蜜意后的日渐寡淡,在紫禁城里最是平常不过。若她好好儿活在后宫,皇帝忘了也就忘了,可她偏偏死了,旧日柔情齐涌心头,又是愧疚,又是遗憾,倒多了几分留恋哀痛。

    青橙进养心殿时,皇帝正在批折子,案上的朱墨已换成蓝墨,这是极高的规格,是皇帝极为看重之人才能得此恩宠。她往案几上放了食盒,道:“让厨房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羊肉汤和素鲜饺子,趁热先吃一碗罢。”

    永璋问:“为何高娘娘要躺在棺椁里,咱们又为什么要跪拜?高娘娘死了吗?她死了以后去了哪里?”青橙帮他脱了丧服,见他膝盖跪得紫红,遂取了活络油轻轻推拿。她自己也被秋风吹得满脸雪白,浑身酸痛。永璋问起,不禁愣了半会,方道:“有些事情,你瞧着看着就好,无需非得问个明白。等你长大些,自然而然就会懂得。”又问:“膝盖还疼不疼。”

    虽然还未入冬,海安已备了铜手炉让永璋抱着。

    青橙颇觉为难,道:“此事额娘不能做主,要问皇阿玛。”永璋惧怕皇帝,便不敢再往下接话。青橙知他是爱护兄弟,不忍叫他过早的承受人情世故,便笑道:“额娘去跟皇阿玛说一说。”永璋的小脸瞬间笑开了花,道:“谢谢额娘。”

    自高皇贵妃病薨,皇帝日日独宿于养心殿。青橙此番前去,难免惹人闲话,但她素得圣宠,捧了参汤点心,借以宽慰之名,任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

    再说,治丧归治丧,皇帝身边也不能缺人服侍。

    他问得简单,青橙却不知如何回答。

    大阿哥是皇帝的第一个子嗣,生母死在潜邸,妃位是后来追封的名分。永璋只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幼时住在阿哥所,长大了依旧可以回到母妃身边教养。大阿哥性子孤僻,从小没有额娘,亦不知如何在皇帝跟前承宠,慢慢的,谁待他都不上心了。

    高贵妃旧疾难愈,时好时坏,薨于初秋深夜,彼时身侧无人,至第二日宫婢唤她吃药时,方知归于极乐。阖宫哀悼,楼廊殿阁皆挂了白纱,宫灯亦糊上了白纸。秋风萧瑟,空气中夹杂着经久不散的苦药味,青橙抱着永瑢站在咸福门,遥望那无尽的凄白,竟不敢入内。

    皇帝悲恸,下旨谥高贵妃为慧贤皇贵妃,辍朝五日昭示皇恩,命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穿孝。又命皇后行治丧典礼,以皇贵妃之仪礼厚葬高贵妃。

    皇后初次主持丧礼,事事躬亲,唯恐叫人落下话柄。长春宫日夜明灯通亮,内务府太监进进出出,时刻禀告行丧诸事。今年冷得快,夏日才刚刚落幕,北风一刮,仿佛一夜之间便已是深秋。细雨潇潇,徒添了哀伤寂寥。青橙带着永璋在咸福宫行完礼,至夜幕时分方回翊坤宫。尔绮怕两人冷,早命宫人备了滚热热的清汤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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