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皇上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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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贵人走了,启祥宫也空闲下来,里头耗费千金的玻璃房修了大半,撤亦不好撤,建又不好再建,倒让娴妃为难。舒嫔、愉嫔等去了,只顺妃在屋中闲话。她道:“这事先别急,我估摸着,花了这样多的银子,总不好半途而废。等哪天皇上心情好,你随口问一句就是了。”

    娴妃取了髻上沉重的攒珠金钗,搁在锦锻妆盒里,道:“宫里的好东西,总是先往翊坤宫里送,那样大的几块玻璃,用了做窗户,不知多亮敞。”

    顺妃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娴妃仰着脸,任由宫人卸妆,嘴上道:“纯妃有孕,依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在翊坤宫里再拾掇出一块地儿建两间宫殿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做寝屋。既等着皇上开口,不如我先提一提,拆了那几块玻璃放到翊坤宫去挪用。”

    顺妃道:“你又是何苦?纯妃还不一定受你的礼。”

    娴妃漠然道:“她受不受不紧要,紧要的是顾全皇上的意思。顺贵人的事,已经让他生了气,总要做点什么挽回。”宫人们进进出出的摆弄,顺妃立在旁侧看着,忽而想起初次遇见娴妃时的光景。她穿着胭脂色绡绣软绸长裙,在梅林里翩翩起舞,明艳动人的朝着皇帝娇笑。皇帝顺着拍子抚掌,好似什么也瞧不见了,眼里只她一人。她也曾得万千宠爱,也曾倾心相许,可到头来,却还是要揣摩他、算计他,为着他的女人委曲求全。

    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撕碎这繁花似锦,挣脱这富贵牢笼。

    一日一日的逼近年关,天气反倒暖和了,至小年时,已如初春和煦。皇后渐渐能起身用膳,皇帝欣慰,往长春宫越发走得勤。年下琐事繁冗,帝后祭拜供奉之礼犹多,太后下了懿旨,命娴妃替代皇后随驾左右。五妃共同协理六宫,到底是以娴妃为尊。

    封了玉玺,皇帝不再理会朝政,军机处的大臣亦停职回府过年。内务府预备了诸多绣花荷包,里头放着金如意、银如意、玉如意等,任皇帝随意赏赐。到了大年三十,皇帝又命人将乾清宫里雍正爷生前所有遗物造了名册,依着亲疏官位赏给王公大臣们做念想。

    开春到了四月间,皇后病愈,皇帝顾忌她身子骨弱,后宫之事依旧由五妃同理。善柔领着魏宛儿进殿,道:“主子,宛儿来了。”宛儿恭谨跪于地,屈膝道:“主子万福。”皇后软软的半倚在炕几上,睁眼望去,只见年方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墩身半跪,一身浅墨绿缀小花的春绸宫裙,鬓上斜斜压着两朵粉白蔷薇,素雅淡静,举止间亦有七分纯妃的容格。

    皇后温婉一笑,道:“平身吧。”

    宛儿柔声回道:“谢主子。”她盈盈而立,面色微敛,没有半点局促不安之意。皇后注视半会,方道:“听善柔说,我病了这段时日,一直是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宛儿毫无异色,平顺道:“是。”皇后越瞧越合心意,她先前将自己的婢女送与皇帝,委以重任,结果却总是不能使她满意。眼下瞧着魏宛儿,却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把握。

    皇后道:“吴书来昨儿跟我说,你在御前伺候得很好,想调你到养心殿当差。”又饶有趣味的问:“这可是你打的如意算盘?”魏宛儿稍稍思忖,便知皇后话里的意思,慌忙跪下身,道:“奴婢不敢,请主子娘娘明察。”

    善柔亲自搬了檀木圆凳,置于宛儿身侧。皇后浅笑道:“无论你敢不敢,既是入了皇上的眼,便也没什么好追究。你起身坐吧。”宛儿心下疑惑,不知皇后是何意,比起落坐,倒不如跪着舒坦,她伏地道:“奴婢不敢。”

    皇后很满意她的卑谦恭顺,道:“你愿意跪着就跪着罢。”又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去养心殿么?”宛儿脑中划过一丝雀跃,越发谦恭道:“奴婢谨听主子发配,主子叫奴婢去,奴婢就去。主子叫奴婢不去,奴婢就不去。”

    春木花深时节,门窗大敞,清风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暖意,阳光薄薄的映入屋中,皇后挪了挪身子,鬓上细碎的凤钗流苏便在那光里,闪烁跳跃。皇后道:“想必你也知道,御前伺候的人,多半会得皇上宠幸。”她眄视着地下脸面贴地之人,悠然道:“但若在宫里没得倚仗,就算一时得了宠幸,后头也往往不得善终。”

    魏宛儿道:“奴婢虽愚,却忠心侍主,将来无论奴婢身在何处,都唯主子马首是瞻。”实在一点就通,叫皇后不由直起身,虚扶一把,笑道:“快快起来罢,别跪坏了膝盖,崴着脚去养心殿。”善柔搀住宛儿手臂,道:“主子让你起身说话,亦是恩典。”

    话以至此,魏宛儿心知肚明,忙谢了恩起身,听皇后训话。

    内务府贡了春茶,娴妃命人先送了两罐往翊坤宫。青橙起了兴致,命尔绮在海棠花下摆炉煮茶,又命教引嬷嬷抱来永璋。永璋已经快两岁了,个头长得很高,身体壮实,说话牙齿伶俐,在青橙面前,亦能像模像样的抱拳请安。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叫“额娘”,青橙只觉心都要陶醉了,柔软得就像凋落的一片花瓣儿。

    青橙蹲着身子,牵着永璋肉嘟嘟的小手,道:“昨晚上有没有想额娘?”永璋认认真真道:“想了。”青橙眉眼笑成了一弯月牙,道:“有多想?”永璋双臂环住青橙的脖子,歪头道:“很多很多想。”青橙听着愈发高兴,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又抱着他走到亭子里,指着石桌上数十碟点心问:“永璋想吃什么?”

    永璋嘟囔道:“桂花酥酪。”青橙欲叫海安端来,旁侧教引嬷嬷道:“启禀主子,晨起时三阿哥已经吃了一碗半的酥酪,到底是牛奶做的,火气旺,不能吃多。”永璋却已俯身往桌上的酥酪碗里抓去,青橙不忍拂他的意,便道:“无碍的。”遂抱他坐在凳上,亲自喂食。

    树荫深处忽而转出明黄身影,道:“你不能总惯着他,前头流了鼻血,御医便说是虚火太盛,应少食荤腥牛奶,多吃瓜果蔬菜。”众人忙起身行礼,永璋见了皇帝就害怕,反身往青橙怀里钻去。青橙却说了旁话,笑道:“午时还远着,怎么就下朝了?”

    皇帝道:“今儿事少。”又朝永璋摆摆手,板着脸道:“你过来。”永璋畏畏缩缩,走到皇帝面前,道:“皇阿玛万福。”

    看永璋吓得慌了神,青橙忙牵住他的小手,道:“除了额娘,世上最疼你的人就是皇阿玛。”皇帝原本想训斥两句,听青橙如此说,倒不好开口了,便道:“你别总惯着他,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总觉得他吃得不够好,没事便要给他补一补。朕小时候,先帝说吃什么,朕就吃什么,还不是身强体壮的。”

    青橙睨了他一眼,道:“他还小着呢,你要训话也得等他过了五岁再说。”

    皇帝本想说:过了五岁就晚了。嘴上却道:“酥酪是必须要有定量,他的膳食朕也要命御膳房的人好好瞧瞧,不能总依着他的性子喜好。”又挥手让教引嬷嬷上前,道:“天气又不冷,怎么给他穿这样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没事都要捂出痱子。去,抱进屋脱了两件衫子再来,小时候经得住凉,长大了身子才好。”

    教引嬷嬷们吓得面色惨白,应了“是”,就抱着永璋回了道德堂。

    皇帝又摆出另外一副脸色,笑道:“朕带了样好东西给你。”他朝吴书来使了眼,吴书来从身后的仪仗手中取了紫檀木黑色漆盒,小心搁在石桌上。他赏的好东西实在太多,每隔几日吃的用的玩的,不停的往翊坤宫里送。有时内务府会记档,有时压根就无人知道,都是皇帝私底下给了青橙。

    青橙见怪不怪,问:“是什么?”

    皇帝得意的笑了笑,接过铜质刻花的小钥匙,轻轻一扭,将木盖掀开,道:“昨儿外头的人进贡的,是千年古琴,名曰“九霄环佩”琴。”青橙瞧了瞧,是以梧桐作面子,杉木为底子,通体涂髹紫漆,有十三螺钿徽,腹镌细蛇纹。她将指尖落在琴上,轻轻一划,声音温劲松透,悦耳动人。再看琴足上,刻有二十三字楷书,道:“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苏轼记。”

    青橙不由道:“竟然是古物。”

    皇帝斜眼望着她,叹息道:“要不是你,朕还舍不得拿出来呢。若是叫苏东坡知道,此琴被朕用来教学生,还不被气死,真是糟蹋了。”青橙笑道:“气死就气死,反正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又摆正琴弦,随手弹了两下,姿势倒还在,就是手法忘得一干二净。

    尔绮的茶煮好了,用御制的和田白玉杯装了,呈上前道:“皇上、主子,吃了茶再弹不迟,茶冷了就不好喝了。”皇帝却摆手,道:“不必,朕倒想先弹琴。”又道:“你们都下去,有什么事都晚些再说,朕不许有人来打搅。”尔绮答应着去了,皇帝站到青橙后头,开始讲述琴律种种。青橙小时学过,算是有功底的,皇帝稍一点拨,就了然于心。

    皇帝得此好琴,却还未摆弄,心中早已发痒,遂道:“你慢慢喝茶,朕来试试手,仔细学着点。”青橙笑道:“你可真是位称职的老师。”皇帝依凳而坐,不必焚香而四周花香馥郁。

    青橙立在他旁侧,微风轻拂,吹落满树海棠碎瓣,纷纷扬扬落下,拂了两人满头满身。琴声丝丝缕缕而起,似勾魂,似陶醉,亦怅然,亦欢喜。茶香缭绕,青橙举在手里,却忘了去喝。眼前的男人穿着明黄的绸袍,身上似笼罩着天人似的光辉,他指尖流动,音律像松间流落的泉水,明净清脆,能使人心旷神怡,如若无人之境。

    一曲毕,青橙怔忡半响,方道:“皇上弹得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皇帝起了身,笑道:“等你学会了,朕就告诉你是什么名字。好了,今儿就学到这里,朕还要去处理朝事。”他一动,身上的碎红便翩然飘落。到了阶下,他叮嘱道:“那琴是古琴,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的,放在你那儿可要好好看管着。别弄丢了,弄坏了。”

    他难得如此紧要一样东西,惹得青橙笑道:“这样不放心,干脆拿回养心殿得了。”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要不是你要学琴,朕才不会给谁呢。”

    青橙道:“在邯郸大名府的客栈里,你曾答应教我弹琴,可还记得?”

    皇帝稍一思忖,道:“记得。”青橙将脸往他后背颈里偎依着,道:“答应的可要算数,我还记着呢。”皇帝道:“朕知道了。”青橙安然的闭上眼,冬日暖阳薄薄的洒在身上,鼻尖是他淡淡的龙诞香,他走得平稳笃定,踩在雪里,嘎吱一响。周围静静的,冷风拂过耳侧,亦是无声无息。她真想,要是永远走不到尽头,那该多好。

    青橙嘟嘴,忸怩道:“皇上真小气。”

    皇帝见她失落,便问:“你真的很想踩雪?”青橙振振有词道:“那当然,一年里头,能与你来看雪,唯这一次而已。”皇帝望向碧蓝的天际尽头,万物此起彼伏,却是如此的辽阔寂然,叫人心生敬畏。他道:“既是你所愿,朕便成全你。”

    又往前走了半步,半蹲了身子道:“上来吧。”

    她慢慢的贴近他,他的身材高大,肩厚背宽,臂膀刚劲有力,伏在上面暖绵绵的,又舒服又安全,一点都不用惧怕摔倒。吴书来见了,忙甩手让宫人们通通背过身,自己躲在铜狮后头,低眉垂眼,只敢用余光留神。

    皇帝起了身,哎呦一声,吓得青橙道:“最近补着身子,比先前又胖了许多,你要是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皇帝舒眉大笑,道:“朕每日都会练库布习武术,你即便再长二十斤,朕也背得动你。”青橙嗔笑着往他肩上一锤,道:“我才不要长二十斤!”皇帝道:“长二十斤又怎样?尽管安心,朕不会嫌弃你。”青橙双臂环紧他的脖子,轻声道:“到时候长了三四层下巴,你不嫌弃,我自己也要先烦了。”

    天街的雪是干净无暇的,整整积了数天,皇帝下旨不允人清扫,臣子宫人路过也皆是绕道而行。天地落寂无声,皇帝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心中了然澄明,好似世间所有的一切红尘喧嚣皆已消逝,唯有背上的她,还有耳侧温热幽香的呼吸。

    诚贵人冷冷一笑,道:“说我身上不舒服,歪在床上才舒坦些。”宫人知道意思,遂出去传话。陆贵人眼珠子一转,假意道:“想来愉嫔也是好意,到底是太后下旨命顺贵人出宫祈福,面子上还得周全。”诚贵人并不知陆贵人与愉嫔间有过节,心底生了一股莫名的火气,道:“她当我是傻子呢,那日挑拨我去拨顺贵人的花草,而后自己又去顺贵人跟前讨好,那点子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有纯主子替我说话,倒是真心的,也不图我什么。”

    陆贵人道:“愉嫔心机重得很呢,往后有什么事,你与我商量商量,别叫她利用了。”诚贵人温婉一笑,拍了拍陆贵人的手,道:“谢谢陆姐姐,往后咱们相互扶持着方好。”陆贵人回握住她的手,点头道:“说得正是。”

    愉嫔歪在炕上,听着芷烟回话,道:“诚主子说身上不太爽利,奴婢瞧着倒像谎话,隐约陆贵人在里头说话呢。”愉嫔淡淡一笑,道:“她们两个,无恩无宠又无子嗣,正是惺惺惜惺惺,怕是有说不完的话罢。”话锋一转,气恼道:“到底是我看走了眼,本想倚着顺贵人在太后跟前露露脸,讨几分好,不想她自身难保,倒叫我与诚贵人生了嫌隙。”

    青橙愣了愣,他是皇帝,她就算再放肆,却也总是秉持着分寸。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去,她低声道:“我不敢。”皇帝反脑看她,笑道:“怎么?刚才还吵着要踩雪,让朕不要小瞧你,眼下才一会子,就害怕了?”青橙道:“你是九五至尊,我...”

    皇帝道:“你就权当我是背着妻子踩雪地的凡夫俗子罢。”他居然自称“我”,青橙想起去黄河巡游的那段日子,明明说是假扮丫头,可他却总称呼她为夫人。皇帝道:“咱们失去过一个孩子,朕不想有第二次!”

    青橙往他怀里依了依,道:“不冷。”又道:“咱们去踩雪罢。”

    皇帝摇摇头,道:“你肚中怀着宝宝,岂能在雪里走?凡事要多计量些。”青橙昂着下颚凝望着他,含笑道:“不怕,你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顺着你的脚印踩过去,绝不会有事。”皇帝瞪了她一眼,道:“然后任由你在后头玩雪糊弄朕?”去年她偷偷塞了几团雪到他的脖颈里,还惦记着呢。

    宫婢上了茗茶,两人往炕上对坐,陆贵人冷得直打寒颤,道:“我怎么觉得屋里倒比外头还冷些?”诚贵人露出尴尬之色,道:“你也知道内务府的那些人,克扣份例是常事,姐姐你是宫中旧人,又是从潜邸随进宫的,自然不比我等选秀入宫的嫔妾。”陆贵人细细打量了,屋中果然只燃了一盆银炭,虽供有火龙,但热气太少,并不抵用。

    陆贵人思及自己落宠、削去嫔位等事,亦是落寞,惺惺相惜道:“你也不必灰心,日子还长着,总有翻身那一日。”说给她听,亦是说给自己听。诚贵人黯然一笑,道:“有翊坤宫那位在,谈何容易。听说开了春,户部便会奏报八旗适龄女子的花名册,到时候,皇上哪还记得咱们。”正谈论着,有宫女进屋,屈了屈膝道:“主子,愉主子遣人来问,顺主子就要出宫了,您要不要去送送?”

    娴妃奉太后的懿旨,携顺妃、舒嫔、愉嫔、王贵人、金贵人往西华门送顺贵人的轿舆出宫。行至宫街,巧有太监疾步击掌而过,众人知道是御驾临幸,遂下轿避退至墙脚恭候。不过多时,便有两行墨衣虬袍的太监靴声橐橐行来,娴妃忙屈膝行礼,她低着头,余光望去,却发现竟有两台暖轿,心里咯噔一响,浑身都觉不自在。

    帘子被风卷起,青橙不经意的往外看,只见有数名女子立在宫墙一侧肃立,她们的袍子在风里起舞,皆低眉垂眼,叫人看不清神色。海安随轿,问:“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青橙轻声道:“没事。”卷帘随风落下,断隔了外头的一切。

    到了乾清门,依然是旧年的景色,天街宽广深远,遥遥可望见气势磅礴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在金光熠熠的太阳底下,流泻着一圈又一圈的橙黄紫蓝。两侧屹立着阳刚霸气的鎏金铜狮,狮身积满了厚雪,白色连绵至保和殿门,北风贴地席卷,细碎的雪花扬在空中,如春日柳絮。皇帝裹着杏黄金丝绣龙纹披风,一手揽在她的肩膀,问:“冷不冷?”

    芷烟宽慰道:“主子别忧心,失了诚贵人,您还有纯主子倚仗不是。潜邸的旧情,纯主子总是顾念。”愉嫔从鼻腔里“哼”了两声,道:“她自仗有盛宠,待谁都是爱理不理。近来我去给她请安,三回里竟有两回不见,架子摆得比皇后、娴妃还足。”略略一顿,蓦然狠声道:“我倒要睁眼仔细瞧着,看她能受宠多久!”

    言辞其凌冽,叫芷烟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数日后,雪停。金光璀璨,皇城屹立于蓝天底下,雄鹰翱翔,白云片片似蓬松的棉花骨子,从翘檐朱壁后头冉冉升起。空气凉寒彻骨,风拂过,便如刀子一般剐在脸上。诚贵人在廊下给鹦鹉喂食,远远看见陆贵人来了,忙净了手,迎入院门口,笑道:“天还冷着呢,陆姐姐穿得这样薄,可别着了凉。”

    两人相互行了礼,陆贵人道:“原本裹了斗篷,一路走过来,又觉得热,才脱了。”又笑道:“顺贵人今儿要出宫了,依礼该去送送,你要不要一同去?”诚贵人微微讶异,道:“不是说年后再出宫么?怎么…”陆贵人道:“是太后的旨意,说皇后病重,祈福之事刻不容缓。”

    诚贵人哂笑,不再接话,携着陆贵人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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