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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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妃嘘了一声,往四周看了看,方道:“此话你心里头知道就好,可别说出来。”洛晴忙止了话,道:“奴婢失言,请主子恕罪。”娴妃想起青橙昨儿说得那句:“我知道皇上是不可倚仗的...可我,还是很想倚仗他!”心中一凛,竟有几分敬畏之意。

    她叹道:“说不准,纯贵嫔能比我们想象的,飞得更高。”

    洛晴知道纯贵嫔得宠,是宫中所有人的眼中钉,不由讪笑道:“纯主子是得宠,可终归是汉人,况且,皇后娘娘可不见得会让她飞高。”

    说到皇后,娴妃眼底划过一丝怨恨,道:“皇后算什么,也是失宠之人罢,我倒想瞧瞧,她的皇后之位,到底还能坐多久。”又狠狠道:“她害了我的孩儿,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她抿了抿鬓角吹乱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道:“明儿你使个小太监,到善柔跟前唠叨几句,也别说得太多,就说自己隐约瞧见御医院的人在翊坤宫里鬼鬼祟祟。”

    洛晴不解,问道:“这不清不楚的...”

    娴妃笑道:“就是要不清不楚的才好,善柔才会相信。待她告诉皇后,皇后定会借着由头上心。纯贵嫔既然不想与我站在一边,我也不能让她与皇后站在一边。”洛晴还是不太懂,但她知道自己的主子雄心勃勃,才识过人,若不是身为女子,必能闯出一番大事业。她恭谨的听了命令,旋即着手去办。

    尔绮在内务府领了月俸,欢欢喜喜的正要回翊坤宫,行至廊檐拐角处,有一间供宫人喝茶烤火的小耳房,里面叽里咕噜的传出说笑声,隐约闻见“简大人”三字,尔绮便不自觉的停了步子。

    有太监不男不女的说话声,道:“皇后主子好几次让我去翊坤宫传话,我都瞧见简大人在。”有人附和道:“是了是了,我也在宫街上撞见过,简大人可不一般,纯主子竟然亲自送他出门,若是我家主子,连太医诊平安脉都隔着帘子呢,就怕别人传出风言风语的…”

    忽而听见“嘘”的一声,道:“你们别说了,纯主子正得宠,平素我家主子去翊坤宫请安,总被推脱着不见,你们没听说么?连娴主子、高主子都待她客客气气的,我还听说…”又压了压声音,道:“皇上还说等纯主子封了妃,要把三阿哥接到翊坤宫教养呢!这可是连皇后主子都未曾有过的盛宠!”

    另有宫婢满不在乎道:“她自己要与御医鬼鬼祟祟,不清不白,还不容咱们说一说罢…”

    尔绮一脚将门板踢开,将里头的人吓了大跳。起头的小太监眼珠子咕噜一转,连忙从火炉旁挪出位置,谄笑道:“尔绮小姑奶奶,外头冷着呢,您到我这边烤烤手罢,皇后主子吩咐我的事还没做,我得赶紧去了。”说罢,就一灰溜的滚了。

    旁的几个宫女也都是各宫主殿的掌事,见了尔绮,心里又嫉又恨,相互使着眼色,都默然不语。尔绮道:“刚才是谁在此胡言乱语,有胆的就到姑奶奶跟前说一说。”嘉妃宫里有个叫美妍的李朝女子,她自诩为外朝进贡,比旁人高了一等,便冷笑道:“大清不是有句古话么?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尔绮没读过书,但话里的意思,却听得明白。她气道:“你说什么混账话,简大人是正人君子,与我家主子清清白白的,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小心我不客气!”其她宫女都不想惹祸上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都笑道:“尔绮姑姑别生气,咱们也是随口叨嗑叨嗑,既是没有的事,往日不说了就是。”

    美妍却道:“要让别人住嘴,还不如好好规劝规劝你家主子,别让人抓住把柄才是。我们说两句算什么,怕只怕传到皇上耳中罢了。”她顿了一顿,笑道:“况且,若是你家主子举止得宜,谨守妇德,又怎会传有风言风语?想来并不算空穴来风…”

    还没说完,尔绮已气得浑身颤栗,她冲上前,一把扼住美妍的衣领,道:“你进宫才几日,又知道什么?别以为你是外朝来的,我就怕了你!”

    美妍唇边挂着挑衅的笑意,道:“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我家主子的位阶比纯主子高,我的品阶比你高,你这是以下犯上!”尔绮顾不得这些,一头撞在她额上。美妍的脑子撞得晕乎乎的,待回神,怒从心起,伸手直往尔绮头上抓去。

    两人倏然扭打在一处,旗头歪了,绢花也掉了。胆小的宫婢偷偷儿躲了开,剩几个胆大的,就上前劝架。可哪里劝得住啊,不出一会,就有人急急忙忙去前头禀告了内务府主管王进保,王进保领着四五个太监闯进屋,三下五除二的将两人拉扯开。

    王进保心里清明得很,纯主子正得宠,而嘉主子有孕在身又是妃位,谁也得罪不起,便依着规矩让人将美妍和尔绮绑了去延禧宫给嘉妃处置,又命人禀告了青橙,如此下来,他自己算是撇得一干二净了。

    青橙正在房里逗弄狮子,听见海安通传,匆忙换了衣衫,坐着暖轿往延禧宫。进了宫门,远远闻见哀戚之声,她心里一纠,越发顾不得天寒路滑,几乎是小跑着往里走。尔绮被反绑在阶下条凳上,由两个太监抓住手脚,另有太监高高的举起粗大的棍子,往她大腿处重重落下。青橙唬了大跳,不禁喊道:“住手!”

    尔绮趴在凳子上,看见青橙来了,强忍的泪一下子涌了满脸,凄哀道:“主子…救救…奴婢…”用刑的太监面面相觑,到底心有惧怕,便一齐止了手。尔绮挨了数杖,腿上火辣辣的疼,如炭上炙烤一般,她道:“主子,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青橙见她污头垢面,浑身瑟瑟发抖,忧心不已,低声道:“放心吧,我定不让你白白受委屈。”廊下伺候的宫人早已往里头通传了,嘉妃倚在炕上,悠然道:“让纯贵嫔进来罢。”青橙入了殿,依着规矩行了礼,方道:“嘉主子有孕,我一直想来探望。”

    嘉妃嫣然一笑,道:“纯主子客气了。”停了一停,又道:“你既是为着底下人来的,不妨有话直说。我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奴婢们的事,也是依着规矩办的。”青橙道:“我虽不知事情经过,但既然是两人争吵,总不会全是一人的错,我…”正说着,外头有人高声传禀:“皇后娘娘驾到。”

    青橙等忙起身,皇后一脸和悦,道:“嘉妃身子可好?”嘉妃让了座,与青橙齐齐请了安,方笑道:“臣妾身子很好,没去给您请安,倒让您过来,实在是失礼。”皇后不动声色道:“你们都坐吧,我在外头隐约听见说有宫婢闹事,到底是什么情形?”

    嘉妃看了青橙一眼,简而言之道:“今儿内务府发月俸,我宫里的奴婢美妍与纯主子的奴婢尔绮在内务府打了起来,被绑到我这儿处置。美妍的官阶比尔绮高,尔绮冒犯,属以下犯上之罪,臣妾便做主赏了尔绮十杖。”皇后点点头,道:“刑罚并不算重,有理有据,你处置得很好。”又看着青橙道:“亲侍受了罚,你心里定然不好受,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领回去后,仔细教导才是正理。”

    青橙道:“规矩虽是规矩,但总得讲道理,尔绮伺候臣妾已有两年,从未与人争吵,今儿忽然与嘉主子的宫婢起了争执,若说只她一人有错,臣妾是绝不会信的。”皇后轻笑了一声,道:“听你的意思,还非得查个对错是非了。”

    嘉妃寒声道:“我劝纯主子还是别追究了,说起来,有损你的声誉。”青橙听她话里有话,不知是什么意思,她心中坦荡,并不怕流言蜚语,遂道:“我行的端坐得正,并无什么忌讳。”宫人捧了茶点来,嘉妃随手搁在案上,轻蔑道:“既然如此,不如请皇后主持大局,让两个奴婢在堂上对质,要打要罚,皆由皇后定夺。”

    太监们很快就将尔绮与美妍领到了殿中跪下,美妍道:“奴婢在耳房里和其她几位宫中姐妹闲话,不料尔绮就冲进门,不由分说的辱骂奴婢,而且,是她先动的手,奴婢才还的手。”尔绮面色苍白,几乎跪立不定,虚弱道:“她在背后说纯主子的闲话,还造谣说…说…”

    她知道事关重大,一开口,总免不得要传遍六宫,虽然明知主子是清白的,却也不敢冒然托出。青橙隐约猜到什么,见她难以启齿,便道:“你尽管说,不必避讳什么。”

    皇后威严道:“既已至此,容不得你瞒着。”

    尔绮支支吾吾的接着道:“她们说…说纯主子与御医院的简大人举止暧昧,行为不端…是她们先造谣生事,奴婢才莽撞的。”

    皇后端起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方道:“此话当真?污蔑后宫妃嫔可是重罪!”

    美妍生了几分畏惧,叩首道:“奴婢也是在内务府听别的宫人说的,大家都这样说,并不止奴婢一人。”皇后望了青橙一眼,道:“纯贵嫔,你如何解释?”

    却见青橙淡然一笑,道:“实在是无稽之谈,简大人从臣妾入宫开始,就一直替臣妾诊脉,交道多些也属常事,请皇后娘娘明鉴。”又道:“尔绮忠心护主,与人起争执,并无过错。臣妾想,如果有人在背后议论皇后、嘉主子,娘娘身边的奴婢们也会同尔绮一般鲁莽。”

    她凌冽的看向美妍,狠声道:“倒是那些在主子背后嚼舌根,掀风起浪之人,当要好好惩治,后宫才能和睦平静。”皇后闻之大怒,往炕桌上一拍,喝道:“大胆纯贵嫔!听你的意思,竟是怪我没能统摄好六宫么?”

    青橙一时失言,起身跪到地上,道:“臣妾实事论事,并无冒犯之意,请皇后娘娘恕罪。”狮子紧随着青橙出门,一路随伴左右,忽见青橙跪下,就急得哄哄乱叫。

    皇后越发心烦,连连往下吩咐:“快把这畜生抱出去!”狮子在翊坤宫骄纵惯了,哪里肯乖乖就范,一会儿窜到东,一会儿窜到西,它被一大群扑过来的人吓坏了,连青橙叫它,也是罔若未闻。殿中越发乱了,嘉妃正想往寝屋避一避,才起了身,狮子却忽从高几上跳下,往她身上扑了过去。

    嘉妃惊得大叫,脚上一软,便跌倒在地,“哎呦呦”的喊起痛来。皇后大惊失色,急吼吼道:“善柔,快去请御医。”又命人将嘉妃抬到床榻上,下令道:“关了门,捉了那畜生,给我乱棍打死。”狮子毕竟是狗,能咬能跑,一把将关门的太监咬了,趁乱从门缝里逃了出去。它的小短腿跑得极快,这儿一钻,那儿一跳,竟让数十人追也没追上,倒弄得四处鸡飞狗跳。

    小东西一路跑到了养心殿,皇帝正在前殿面见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忽闻犬吠声,才一回过头,狮子就纵身往他膝上扑了去。大臣们吓了大跳,门外顿时冲进来数十名御前侍卫,拱手待命。皇帝却挥了挥袖,示意他们退下,方抚着狮子的头,道:“是不是跟着主子来的?”狮子“汪汪汪”的叫了几声,跳到地上,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皇帝。

    皇帝朝外喊了一声,道:“吴书来,怎么回事?”

    吴书来在外头问了追来的太监,知道个大概,他恭谨入了殿,俯身在皇帝耳侧小声说了,见皇帝唇边的笑意渐渐褪去,眼神变得阴冷,心里如敲了小鼓一般,咚咚作响。张廷玉等人极善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发怒了,忙寻了个由头,跪安退下。

    皇帝连龙袍也没换,坐了暖轿去延禧宫。数十名仪仗侍卫逶迤在后,狮子是再不肯跑了,歪在皇帝脚边,眯眼打哈欠。

    娴妃原本每日都去寿康宫请安侍候,太后瞧她面有疲乏之色,便允她在自己寝殿休息一天。用过早膳,娴妃裹着翠绿狐毛披风,站在廊檐下晒太阳看雪。她愣愣痴望,竟惊然发觉,自己除了太后,已是无所寄托。

    洛晴见娴妃在外头站得久,便取了白铜手炉,放至娴妃手中,恭谨道:“主子别站久了,虽是太阳天,到底还是冷。”娴妃挥手屏退四侧的宫人,扶着洛晴慢慢走着,道:“咱们在翊坤宫可有安置眼线?”洛晴一愣,道:“前头纯主子有孕时,内务府将翊坤宫里的奴才通通筛选了一遍,后头纯主子晋封,补的人也都是皇上亲自过目的,实在没法安插。”又疑惑道:“主子不是想拉拢纯主子么?怎么...”

    青橙夹了块清蒸鸭片放入他碗里,睨着他道:“我自己都忘了,你还记着做什么?”皇帝浅浅一笑,道:“没事就好。”顿了顿,又道:“宫里头人多事多,难免会受些委屈,你别总放在心上。再者,像昨儿那般生闷气,又不肯跟朕说,实在没得道理。”青橙张了张口,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吧嗒着吃饭。皇帝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好再追问,便当做无事一般,算是将此页翻过。

    用了膳,吴书来进屋请驾,今儿虽然不上朝,但有几个大臣递了牌子,既然有事禀奏,皇帝也不能坐视不管。青橙伺候他穿上褐色的玄狐端罩,至廊下,皇帝见满庭积雪皑皑,廊下冰挂低垂,阳光温凉刺眼,忽而道:“你去换身厚实的衣衫,随朕去乾清门。”

    乾清门的天街,他说过每年都带她去看雪。

    她轻轻唤了一声,道:“皇上。”皇帝唔了一声,并不问话。她往他身上靠了靠,将脸庞倚在他的肩头,低声道:“昨儿我哭,是因为我害怕。”

    皇帝低垂着脸看她,道:“朕不是跟你说过么?不用害怕,朕不会冷落你。”她那点子小小心思,他岂会看不明白?他将她揽在臂弯里,听她呐呐道:“可是宫里的女子那么多,还有选秀,还有外朝贡的女子,红颜易老,我岂会不担心、不害怕。”皇帝笑道:“那你赶紧为朕多生几个孩子,让朕想放也放你不下。”

    他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笑道:“朕写了一堆契约在你那,有玉玺盖章,你怕什么?朕是天子,自是一言九鼎的。”青橙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耳侧风声赫赫,亦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之声,她闭眼聆听着,心绪渐渐放空,了无一物。

    皇帝道:“无碍,就湿一点点,朕累乏了,想早些歇息。”

    青橙倏然从被子里坐起,嘀咕道:“总叮嘱我不要扑风、不要着寒,要多穿衣服,要抱着暖炉,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顾忌圣体,要是伤了病了,可不得了。”

    皇帝展眉一笑,道:“就知道你要啰嗦,你自己快快躺下罢,本来身子就不爽利,别又受了冷。”青橙嗔道:“我并没有不舒服。”皇帝一沾到枕头,就觉睡意朦胧,他阖了眼,迷糊道:“小东西,竟然学着骗朕了。”

    青橙畏冷,果真换了厚厚的棉褂子,臃肿得连手脚都难伸开。皇帝一瞧,戏谑道:“你是不是又胖了?”青橙偷横了他一眼,道:“才没有胖哩,只是穿戴的多了罢。”皇帝嘀咕道:“嗯,没胖没胖,是穿多了穿多了。”竟然也没嫌弃她,反连眼角都溢出了笑意。

    天街依旧深远宽广,气势磅薄。皇帝牵着青橙立在乾清门的月台上,远远遥望着保和、中和、太和三殿,金黄的晨阳如璀璨珍珠洒落,映在隐约显露的琉璃瓦上,照射出橙黄紫蓝的十色流彩。寒风将两人的袍子吹绞在一处,青橙侧过脸望着皇帝,他的肩膀很宽,身姿雄伟,面容棱角分明。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温温润润的,很让她安心静谧。

    皇帝坐起身,道:“连着下了数日大雪,路途泥泞不堪,大臣们半夜赶路来上朝,也是累极了,朕便放了他们一天假。”司衾宫人端着衣冠、鹿靴、朝珠等物上前,青橙伺候皇帝穿戴了,又用青盐漱了口,方移步花厅用早膳。

    望着满桌子的佳肴参汤,皇帝笑道:“这样冷的天气,最宜吃涮锅。”青橙道:“晚膳就让厨子备着,如你所愿。”皇帝看了看她,见她双眼微微红肿,想起昨晚上的事,便问:“说给朕听听,昨儿为什么哭了?还跟李玉说自己生了病,不能侍寝,这可是欺君之罪。”

    青橙止了哭,可是她能说什么了?是说娴妃想拉拢她,她却不想与娴妃为伍?还是说,他后宫三千粉黛,她害怕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冷落?正是因为什么也不能说,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才会哭啊。皇帝扯开被子,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别闷着,难受。”

    他扭开脖颈下的扣子,脱了龙袍,麻利的往她被子里钻。她侧身揽住他的腰,触到背上,只觉凉湿一片,顿时连伤心也忘了,道:“你的里衣怎么湿了?”

    皇帝许久没有睡得如此通透彻底,觉得浑身都酥酥软软的,实在舒坦。脚心里传来一阵麻痒,他缩了缩,那团湿软的东西又贴了上来。皇帝撑不住一笑,道:“狮子,别舔了,让朕再睡会。”狮子听见皇帝叫它,越发撒了欢,变本加厉的往皇帝身上窜。皇帝被狮子弄得清醒了,就歪在榻上逗它玩。

    青橙在厅中盯着宫人们摆布早膳,海安道:“主子,皇上醒了。”青橙对尔绮道:“虾丸鸡皮汤做得太油腻了,撤了罢。”尔绮应了,青橙转身边往寝屋走,边道:“御田胭脂粥若是熬好了,先搁着凉一凉,待开膳了,再进来摆。”

    狮子看见青橙掀帘入屋,甩了皇帝,直往青橙脚边扑去。青橙不理它,宫人将帷幕捋至两侧挂好,她朝皇帝笑道:“听吴书来说今儿不用上早朝,便没有叫你。”

    她钻出床帏,屋里虽烧了地龙,但到底没有床榻上暖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往柜中取了寝衣,又爬回床榻。就那么半会的功夫,皇帝竟然已经睡得惺惺松松。他舒舒服服的躺着,任由青橙为他宽衣、穿衣,他顺着她的指令伸手、抬脚,意识越发沉沦,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第二日竟是雪后大晴天,晨阳如金辉般透过青纱窗户映入床榻,屋中弥散着安逸平和的味道,叫人越发怠倦慵懒。

    夜雪凌冽,寒风如怒吼的野兽,在黑暗中疯狂肆虐。屋中却是灯明馨暖,烘着数枝盛放的红梅,幽幽散着清香。皇帝见青橙不说话,便依着床槛坐下,伸手捂了捂她的额头,发现并不滚热,心底便舒了口气。他扳过她的身子,瞧她紧闭着眼,颊上竟满是泪痕,不由一愣,道:“你怎么哭了?”

    青橙扯过被子盖在脸上,双肩微耸,无声的抽泣。皇帝隔着被子轻轻拍着,笑道:“是不是太后不待见你,给你气受了?她是老佛爷嘛,咱们做小辈,该多多体谅。”青橙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皇帝想了想,又问:“那是什么?莫非宫里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说给朕听听,朕给你做主。”青橙依旧只是摇头。

    皇帝道:“那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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