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坊坠桥案 第四章 遇刺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这名叫陈彪的金吾卫长官,正是那夜祁琪找来的人,祁琪竟然直接跑出去三个坊市,非要去找金吾卫当值首领,也不嫌累。

    “哼。”魏昶轻哼一声,不再言语了。扭回头一看,举着牌子的皂吏正盯着他,目光不善,似乎是说:你小子再多说一句话,看我不呵斥你。

    魏昶虎目一瞪,那人身子一凛,本能地把视线挪走了。刚一挪走,又觉得丢人,于是又把目光瞪了回来。此时魏昶已经不再看他,而是面色严肃地坐在那里望着副县丞。

    验尸流程正式开始。

    为防止有人串案,规定由两名仵作,事先不通知的情况下带到这里,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先后验尸。

    两名中年仵作先后出场,检查的顺序完全合乎规矩。

    第一个仵作出来,把死者衣服剥干净,通体检查一遍,不到一刻钟,便下定结论,来到旁边小公案之上,写下致死原因,并签字画押。

    待这一名仵作办完之后,去退房休息,再由第二名仵作来验尸。

    过程基本一致。

    在仵作检查时,魏昶不禁揉了揉鼻子,目光向身旁扫了扫,这祁琪果然不是普通女子,见这一剧摔断脊骨的剥光男尸,毫无畏惧,脸上没留下任何情绪痕迹。

    “本官认为检查流程无误,请金吾卫证。”副县丞手持两份验尸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

    左金吾卫副都尉陈彪接过报告看了看,然后又传递给县衙武行副都尉粟凯,三人传阅一番,并无异议,便在上面签了字。

    “证人魏昶出立。”字还没签完,副县丞便不抬头地呼唤魏昶,待魏昶出立,他又拿出一份文书来,看来这已经是第二道程序了。

    “兵部,不良人学员魏昶,拜见各位长官。”

    “先把当时情况说来听。”

    “喏!”

    随后魏昶把当天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唯独那人醒来时说的那句话他没提,因为他觉得那是一句废话——死者最后头脑不请说的话,说来给三位长官听,恐怕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人觉得自己很蠢。

    县丞让小吏把文书递给他看,他展开默读,上面所描述与当夜发生的事基本吻合,于是点头称是。

    县丞再让祁琪观看,祁琪看完之后,突然一皱眉道:“当夜,我在天桥上看到过有人故意抹去脚印的痕迹,公文上并未体现。”

    这时陈彪开口道:“当时我查验过那些脚印,乃是坊市署吏清扫的痕迹,而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闻言,副县丞道:“祁琪,当夜你在场的时候,可提出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为何不提?”

    “我……”祁琪本有些拘谨,想了想后叉手道:“学生作为晚辈,也并非是金吾卫成员,当时不敢多嘴。”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看清脚印?”

    “看清了,确实有故意抹去的痕迹。”

    “那么,能否是署吏清扫所致呢?”

    “当时夜已深,没有署吏出来清扫。”

    “那么能否是之前署吏清扫的痕迹呢?”

    “学生不敢确认。”

    “你可看到死者脚印?”

    “看到了。”

    “脚印凌乱否?”

    “很清楚,并无凌乱。”

    问完这些,副县丞不再问了。这时,张彪苦笑一声,把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意识到自己胜利的神情。副县丞与张彪和粟凯分别对视,仿佛征求意见。

    见二人并无异议,他又把目光对准祁琪,看了半天,脸上带着一抹【小丫头不要添乱,老夫还要早点下班】的无奈表情,最后道:“你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没有了。”祁琪略显惭愧地说。

    “既然都没有问题,那么第二份文书就可以签了,下面唤死者家属上堂。”

    不久后,一个女人在丈夫的搀扶下,趔趄着走了进来。还没等跨过门槛,就嗷嗷放声嚎啕大哭如丧考妣,哭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哭喊声震得屋顶蜘蛛挪动了一下,这些细小变化尽被魏昶收入眼底。

    魏昶还在奇怪,自己这幅身躯,照比以前,力气大了,耐力好了,速度快了,而且视觉和听觉也明显优于旁人。

    最后他还听到副县丞把手摸向惊堂木的细微声音,看样子待女子再哭几声,他便要拍响了。

    这时女子的丈夫拽了女子一下,还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子赶紧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副县丞一眼,立刻一缩脖,驯服的样子跪到地上。

    见女子不再哭了,副县丞把手从惊堂木上挪开。

    其实他也不想大拍一声,除了手疼,震得耳朵也不舒服。再说,死了亲戚,苦主哭两声也是人之常情,自己也是血肉之躯,怎的还不能等上几个弹指了。

    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过看她害怕模样,大家也就不觉得奇怪。这夫妇虽然穿戴整齐,可毕竟是一介布衣,来到公堂之上,岂能不被官微震慑。

    “王秦氏,我来问你。”副县丞挺胸抬头,拉着长声道:“你可看清楚此人必是你的表弟吗?”

    “回禀大人,自然是表弟无疑。”

    “听你言,说他是从洛阳来投亲与你,那么,他身上为何没有户籍证明?”

    女子口鼻之中突然传来“咦”的一声尖利音,仿佛副县丞的一句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可旁边丈夫赶紧打断她的哭声,让她振作起来,尽快回答老爷的问话,女子再次抹了抹眼泪,哭腔道:

    “小女子比表弟大了一十八岁,打小儿他父母双亡,其实是我把他从八岁养活到十六岁的。后来,他跑去东都闯荡,这些年赚了钱,说回来孝敬我。没曾想……咦~~~”

    “别哭了!”张彪有些不耐烦了:“王彤海,你可知道详情?”

    “回老爷,小的知晓。”王彤海立刻恭敬回答道。

    “那你来说!”张彪说了一句,不自觉地瞅了副县丞一眼,很显然他一时兴起,竟然抢了副县丞的风头,虽然他们平级,可这里到底是县衙的地盘,不免心中有些尴尬。

    “是!”王彤海,看起来比媳妇坚强得多,他直接说道:“刘铭来到长安之后,先把行李交给了便民驴车,送到表姐家中,而户籍正在包裹里。”

    “可有带来证物?”副县丞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困了。

    “带来了。”王彤海说。

    这时粟凯冲着皂吏摆了摆手,一皂吏立刻跑出去,不多时,把一锦缎包裹带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取来证物。

    “呈上来给副县丞过目。”粟凯道。

    “好了好了,带都带来了,还看什么看。”副县丞不耐烦地道:“但凡有勾当,岂能在这上面看出不成。既然多项落实,苦主也已经找到,如今再无不妥之处。那么,就请苦主把亲戚尸体快快抬走,制备衣衾棺谆殡殓,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吧。”

    这副县丞仿佛家中有什么急事,这事草草一办,大家也就散了。手续齐全,章程一步不差,这桩案看起来仿佛无有破绽。

    只是魏昶一个劲儿地啧舌。

    他有满肚子牢骚,却不好与祁琪发的,因为他们两个从第一天起就憋着劲。

    不得不说,祁琪这妮子真是够劲儿,虽然闹着别扭,可她却能做到公事公办。办正经事,一句话不差;聊闲天,一句话不说。

    不过自从上次自己在门口签了字,发现这妮子对自己仿佛有些冰释前嫌之意,而且第二天的时候,她也没去找秃头教官承认错误。

    二人走出坊市大门,向左拐。

    “你家到底什么来路?你身上的香料味挺特殊啊,是长白山料?”魏昶试探地说了一句。

    “你到底想说什么?”祁琪冷着个脸,大步走着。

    “咳,”他轻咳了一声,“你们这些女人啊,虚荣心太强。就比如这王秦氏,看她素描像,那简直就是个仙女啊,可今日一见本尊,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哼。”祁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挺像。”

    “像吗?”魏昶惊奇地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道:“你看过那张素描像吗?”

    “《长安县日报》上登了。”

    “哦,我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苦笑道:“看来是我看走眼了,或许那晚光线昏暗的原因?可是,那也差得太大了些,画像上那女子,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好了,如果你下面要说的还是这样的话,就请你免开尊口。事情办完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说着,祁琪站在原地,等着魏昶先走。

    “切,不还是顺路?”魏昶撇了撇嘴,讥诮地说。

    祁琪抱着肩膀不看她。路边行人一个个把奇怪目光抛向她,她也不理,只是那样站着。一副你不走,我就不走的架势。

    跟一名刚二十岁的小丫头较劲,让魏昶觉得没意思,心中骂了一句小心眼儿的,便大踏步的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到三丈的距离,他快走,她就快走,他放慢速度,她也放慢速度。他突然蹲在路边抽了口烟,她就坐到路边不走了。

    就在抽烟时,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吱”声,听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弩箭上弦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就在身后的坊墙里,背后就是刚待过的专做死人生意的丰邑坊……

    突然嗅到一抹危险的味道……

    “砰!”的一声,一支二尺长,青津津的弩箭直接钉在刚才魏昶所在的地方,此时的他已经在地上一滚,仰起头望向来箭之处。

    这时祁琪的喊声才传来:“小心背后!”

    “等你告诉我,我早就死了!”魏昶嘴上说了一句,心中却对那刺客道,“好快的身法!只是你射箭的功夫练得还不到家!”

    凭感觉,刚才看到的半颗脑袋是一蒙面女子,魏昶念叨一句,已经跳上墙头,可再往下望去,竟然看不到刺客的影子了。

    仔细嗅了嗅,仿佛还能嗅到刚才那刺客身上的香味,这时他再一次认定,刚才那人一定是个女人,虽然她用黑布挡住了大半个脸,可她那双眼睛确实很漂亮,仿佛在哪里见过。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就是一瞬之间,实在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感觉那刺客藏得并不远……

    “魏昶,别追!”祁琪看出魏昶有追击的想法,突然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多亏祁琪提醒,否则忘了自己还是个贱民,光天化日跳上坊市墙头,被金吾卫发现,乃是重罪。

    现在的他,只有在不良人学院毕业,才能恢复兵籍。

    刚才在公堂上,祁琪没落井下石让他到身后站着,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当然祁琪心里有数,他恢复兵籍是迟早的事,所以她也不会那样做。

    这一届考试,还全仰仗这个“该死”的家伙呢,如若这次她不能通过,下一次也是麻烦。而魏昶,只要给他换一个搭档,倒是极容易通过的。

    “切!”魏昶不情愿地切了一声,然后跳下来:“怎么着,贱民就可以随便杀吗?”说着,拔出那支深嵌地下三寸的箭,嗅了嗅剑尖:“走,咱们回去让教官验一验,看看这箭头有没有毒。唉,咱们打赌十个钱的,我赌有毒。”

    祁琪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跟我赌,我看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说,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呵,我得罪过的人多了,想杀我的人也很多。”魏昶把箭矢揣进腰间,他已经嗅到箭尖的腥味,凭借在不良人学院学习到的知识,他断定这箭喂有剧毒。

    再走起路来,祁琪也不躲着他了,而且总想说些什么,只是他的步子迈得太大,祁琪想跟上他的速度,就要不时小跑几步。

    “你怎么不求我帮你捉拿刺客?”

    “你?算了吧。”魏昶口气中总是带了一抹讥讽的意味,这也是祁琪最看不上他的地方,这老小子眼光太毒,说话也总是一针见血,让女孩子心里十分难受。

    “你就这么小看我?”

    “我可没这么说。”

    “现在你怎么想,还有,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看到天桥上有人把脚印抹掉的痕迹。”

    “当时你怎么不跟我说。”魏昶突然站住脚,瞪视着祁琪。

    魏昶一认真的时候,目光里带着一股狠劲儿,仿佛没熬熟的鹰,看着让人不寒而栗,祁琪略一迟疑,猛地觉得失面子,又梗着脖子说:“金吾卫的人全在那里,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还能再跳出去看吗?”

    “如果你能告诉我,最起码我也有个防范。”魏昶继续走,不再瞪她了。

    “什么意思?”

    魏昶还在想刚才的事,不禁提高了警惕,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着,不时还要回一下头,“我觉得你今天在公堂上说得那些话完全没有意义。这件事,三家已经通好气了,赶紧处理完,大家都省事。你以为就你自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县衙担心破案率降低,所以才不专心管理这件案子。你有没有仔细看县衙武行副都尉粟凯?”

    “他怎么了?”

    “我看他还算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不过他一个人也没办法。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家庭出身好的金吾卫大爷儿!他在上面坐着,也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啊。”魏昶说着怪话。

    “那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件事已经发展到要杀我的地步,我还能不管吗?”

    “可你没有权限办案!”

    “你不是有吗?”魏昶坏笑着说。

    “我也没有啊。”祁琪有些茫然。

    “那就去找教官要啊,然后你带上我,不就成了?”

    “我带着你?”

    “不带着我,你怎么办案?就你这小身板?”用一根小手指,顶了祁琪肩膀一下。

    “哎,别碰我!”他那手指仿佛铁条一般,这一下把祁琪顶得生疼,气鼓鼓地说。

    “那天晚上的当值金吾卫唐显。”魏昶说。

    祁琪不以为意道:“他只是一个小兵,今日是他的长官来这里,岂不是比他来显得更郑重?”

    拜见上官,然后有座位,魏昶体格壮硕,两腿一岔,一坐下来占据了大半个位置,祁琪瞪了他一眼,他把腿收回半尺,二人并排坐到了一起。

    祁琪今日外出,仿佛在身上撒了香料,又或者昨夜连夜熏香了衣服,轻轻一嗅,便知那香料不俗,想必价格不菲。

    斜眼看了一眼祁琪的同时,看到门口走进来最后一位,他只能跨过门槛,向前走一丈,踩在红色官威线之外,再不能走了。

    别看这名临时文职工在这里显得卑微,可这种官面上的消息,私营报社的记者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第一手资料的。他们多是贿赂这名衙门口的记者,捣腾点儿“边角余料”的话茬。

    “那个人为什么没来?”魏昶四下看了看,小声嘀咕道。

    “哪个?”祁琪跟随魏昶的目光看了看。

    长安县,丰邑坊,验尸堂大门口。

    官方宣布:关于《崇化怀远天桥坠桥案》,经当场查验,金吾卫和县衙武行一致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件,于是长安县令决定,让一名副县丞主持了结此案。

    类似这种不存在疑点的死人案件,向来都是在丰邑坊举行。这里是长安108坊中,专门做死人生意的地方,同时县府的停尸房也设在这里。这里除了存有刘铭的尸体,还有几具未能破案的尸体停放在这里,用冰块镇住。

    他是一名不招人待见的县报记者,隶属于本县,是衙里的文职临时工,他们速记文案,回去之后交给县报主事编撰官,校正印刷发布贩卖都在这个小小的报社衙门里,主事才是九品的小官儿,其手下还有两名从九品编撰官,各管一摊分担主事工作。

    在这场合,没部门编制的人,连个座位都没有。还不如魏昶、祁琪,乃是兵部编制,两人共坐一条长凳。

    其实他们还算不上吏,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

    由于这里不用刑,所以连个举杀威棒的人也没有。两边只有两名皂衣举着黑匾,黑匾上红笔大字——肃静。

    根据妇人对死者刘铭相貌的描述,和提供的相关证据看来,妇人的话是可信的。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总要走一个程序。这倒也是长安城中的惯例。

    至德十年,五月十二日,辰时。红日东升,气温骤起。

    三位官爷,迟到了半个时辰,来的时候见到等在门外的众人,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感,而且还说说笑笑,仿佛在约定办完了案子一起去哪家酒馆喝酒。

    通过专用通道进入殿内,大家都坐到位置上,副县丞的脸突然一沉,让皂吏把门打开。

    大门一开,魏昶大步流星向里走去,首先看到的是当值副县丞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身旁六个人,两坐、四立。站着的四位青衣皂吏,是县衙从百姓中征召的丁勇,不在兵部之列,吃的是县衙的半公半私的款项。

    到场的人,除了一名副县丞之外,还有左金吾卫副都尉陈彪、县衙武行副都尉粟凯,两名仵作,还有两名证人——魏昶、祁琪。

    两名苦主王彤海、王秦氏等候在外屋,一开始只有听的份儿,直到唤他们上堂,才可以说话。

    《长安县日报》登出一则死人的消息。

    通过一张素描画像,被一妇人认出,言说是她家表弟,表弟从东都洛阳来投亲,却走错了路,于是乎想半夜冒夜禁走天桥,结果坠落而死。

    而死者的名字叫刘铭。

阅读唐朝大侦探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