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往日里最蹦跶的吴临风，此刻却像是失了智，表情呆滞，眼神放空的站在一旁，好似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了。
常溪暮和罗清欢都不敢回别院了，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们有些恍惚。
河水静静的流淌，夜色呼啸而来，掀起凉意。
常溪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颤抖的瞳仁转了几圈才对准罗清欢，声音在夜风中发颤。
“不是我，不是我。”
因突然意外而陷入沉思的罗清欢惊醒，她于月色下看清楚对方那涌动无限情绪的琥珀色的眸子。
不知为何，她心头也跟着一颤，细想，她好像从未见过少年脆弱的模样。如今在月色下，那陶瓷般的肤色让人恍然，好似这少年一敲就碎，琥珀色的酒也会跟着流泻出来。
“溪暮。”
她上前一步，握住少年的手，入手冰冷，且还在细细的颤抖。
“我知道不是你。”
“我相信你。”
言多无益，罗清欢当时只匆匆一瞥就觉场景吓人，好歹她也行走江湖多年，看见冷暖，当下反胃也只是忍做不发。而常溪暮呢，才出岛，本该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路护佑他们至今，真诚待人。
除了娘亲，她从未被人如此细心保护。
“别怕，这件事我们好好调查就行，会给那些弟子们一个公道的。”
爱屋及乌，死去的若真是鲲鹏派的弟子，其中也许还有白鹭飞相识之人，他们的好友不知去向，得知此事亦会煎熬不已，想及此，她亦觉得难过。
这边是江湖，乍看是快意潇洒，刀剑风流，内里则是腥风血雨，恩仇不断。
常溪暮只觉自己的手被一股暖意包围，那丝丝暖意也跟着入了自己的心田。
他不是消极的人，乍见熟悉的人死在跟前，心里难受，又觉自己一路算计他日，到头来却被他日算计，就连兄弟都找不到，有些妄自菲薄罢了。
可当下，他并非一人，罗清欢还在此处，玉簟秋更是周旋于季凌春等人之间，想必是辛苦至极。他若沉浸于这种情绪当中，只会连累了几位好友。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没松开对方的手，目光静静的落在河面。
月光下，河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他们俩淡淡的身影，身后的树林在风中摇曳着。
“只是，我在那群人当中看到了一个人。”
“他和阿飞相识，我也与他有一面之缘。实则，他的年纪和我们相仿。”
他们还在忙于当下，有着无限将来，可那人已死，此后还会牵扯出不少风波。
命运竟是如此捉弄人，竟是叫他怀疑起自己习武之初心。
他初心如何？
数年前，蓬莱岛上，王清虚本无意教导常溪暮，他诚坦然告之。
“为师若驻守于岛上，此处便是世外桃源，你无需出岛，便是无需习武，识些奇门八卦便可。”
少年尚且不明王清虚那清绝面上的哀愁。
“可我想学武，我想和师兄姐们一样，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若我只有口才无武力，是不是别人就不会信服我了？”
少年从年长的人听来了不少趣事，亦听来了不少恩怨。
哀叹那些孽缘孽果时，他亦在想，要是他能够站出来解决矛盾，要是他能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会不会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师兄姐们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溪暮啊，”一位师姐抚摸着他的头发，感受少年那柔软的发梢，“如果可以，我也和师父一般，不愿你出岛，不想让你明白。”
明白什么？
此时此刻，他隐约忆起当年师姐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常溪暮喃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罗清欢不知他忆起了往事，却也被这感慨戳中了心思。
“你我都在江湖之中，逃不掉，可，你愿随波逐流吗？”
郑东来上前一步，着急朝着客栈里张望。
“官爷这是何意？节什么哀？”
除去客栈的掌柜伙计，穿着类似的几位死者人数对上了，他确定了一个事实，死于客栈的人，都是鲲鹏派的弟子，而眼前这位江湖人，已经展露杀机了。
这是一个月内，岳州发生了第二起江湖灭口事件，相比不日岳州就会涌入大量江湖人，届时骚乱不断，百姓担忧，府尹亦是不堪其扰。
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随即想起近日听闻的谣言，对跟前这位气度不凡的长者的身份也有了了解。
那官兵忍住一口气。
“还请大侠节哀。”
而这话，无形之中又为他出气，见对方露出错愕之色，他心间隐约有痛快之意。
为首的官兵有些眼见力，恼怒于此人的盛气凌人，却见对方和身后两名年轻男子都手持大刀，压迫的内力席卷而来，他不敢轻易招惹对方。
“这位大侠，能否下马说话？”
吴夜阑凝神看过去，眸中闪过淡淡的杀意和不悦，身后郑东来低声劝解。
“想必这位便是鲲鹏派的吴夜阑大侠了吧？”
吴夜阑冷哼一声，双目如电，唇角若有似无的嘲讽惹人不快。只是这官兵尚有理智，不愿在此关头于由此背景的江湖人发生冲突。
“你们留下多少弟子在此门派内？”
郑东来十分恭敬：“十三人。”
他们本能的害怕，想及自己的身份，又觉恼怒，好似被寻常百姓压迫住是件可耻的事情。
“这家客栈发生了何事？”
下马后，郑东来见不少官兵还在忙碌，心下不安，抬手作揖。
“官爷好，我乃鲲鹏派弟子，数日前我门不少弟子下榻于此处，我等随师父外出办事，至今归来，却见客栈被封，可是这客栈内发生了事？”
那官兵上下打量郑东来的衣服，也觉眼熟，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事实。
“师父，这儿是岳州。”
吴夜阑深吸口气，一跃而下，吴临风和郑东来也紧随其后下马。
两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便是不知在他们离去后，几人骑马归来。
为首的男人高大威猛，居于马上扫向官兵时，双眸精光乍现，薄唇之上还有薄须，丝毫无斯文之气。
开口时，几名官兵就切实感受到类似对方的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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