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如此说,他持着木剑的那只手并未松弛一分,脊背也挺直,蓄势待发。
韦野渡抚着那萧,流苏在风中摇曳,玉指上下飞腾,留下几道残影,果然是用掌之人,这手指头也忒灵活了些。
“只有死人,”这前辈在常溪暮忐忑的目光里开口,“不会说话。”
常溪暮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从未都不会认为黄金一代的前辈们都是善良可欺之人。能够掌管偌大的门派,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他亦是下意识的拔剑,看似为木实为神木和玄铁交杂的剑在半空中发出龙吟之声。
常溪暮将剑摆在胸前,脸色相较白日里更为沉稳了。
“那晚辈只能无礼了。”
韦野渡的目光在那木剑上逡巡了会,似笑非笑的看将过来。
“你觉得你能赢?”
“试一试才知道。”
常溪暮沉着嗓音:“晚辈并不打算死于这无名之处,若前辈不愿讲理,那晚辈只能奋力一搏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对方话虽狠,但好似不打算动手,只是不住的把玩那萧。那萧的质地似玉非玉,在夜色里泛着流光般的色彩,有些夺目,过于艳丽了,和此人的样貌倒是相得映彰。
且可这人把玩萧时深情的模样,好似这萧是个重要的物什。那眼眸中时而流淌出的情意缠绕在萧上,常溪暮兀地就觉此人很孤独。
这样的念头也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对方不愿多开口,又没放他离开的意思,他只能主动把握机会。
“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深夜和那楼掌门见面,好似并不担心露了行踪,可是已和楼掌门有了约定?”
他并未直接提及季凌春,也奈何这点把戏轻易的就被对方看穿了。
“不必试探我,”韦野渡半坐在栏杆上,依靠着朱红色的柱子,看不出质地的萧被他放入怀中,“你们几个儿来此的目的,我很清楚。”
他迎着淡淡的夜色看将过来。
“毕竟青螺亦是为此而来。”
这话说得,好似此人对季凌春,对《生死判》并不感兴趣的模样,他不过是为了保护秦青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经历了如此之多,他已不信世间无人不对《生死判》感兴趣了。就连他,也开始对那上边记载的功夫起了肖想之心。
“不过,”韦野渡随手一摆,远处的湖水再次汹涌起来,他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显得模糊不清,“这件事不是你们几个儿可干涉的。”
“要想活命,速速离开,也莫要再插手此事。”
这话他都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他要真的会袖手旁观,早在数日前就去了那桂州浮屠山,早日完成师命回到蓬莱岛,才不会和这群江湖人深交来往。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韦野渡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湖水全都落下,余音袅袅。
“你若坚持,的确与我无关,可若因此我们再碰面,”他挥手一点,常溪暮就飞身出去,撞到了身后的柱子,背部传来的痛楚也没让他错过韦野渡的警告,“我不会手下留情。”
常溪暮咬牙,笑了笑。
“白日里前辈也是这么说,这会不也对我留情了?”
他不怕死般的挑衅对方的威严。
“可见前辈并非真心想杀我,那不如成全了晚辈的心愿,我等要找季凌春,和前辈的目的可能不一样,那不如各取所需。”
能在如此劣势时保持镇定谈判,此人还真有那人的风范,这一点并非是习得王清虚,韦野渡心中这般想到。
常溪暮沉下嗓音,往后退了一步,发觉对方并无动手之意后,又拱手作揖解释。
“晚辈只是闻萧声,以为是故人相约才来,并非有意见此场景,亦无意探寻前辈的隐秘,今日之事,晚辈绝对不会说出去。”
他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收回视线,扭头往前看去,笑意还未溢出就僵硬在唇角。
却见韦野渡单手持着萧,挑起一边的唇角,淡淡的看过来,只一眼,就足以让常溪暮软了腿。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他逃无可逃,对方若想杀了自己,完全可以像是捏死一只蟑螂那么简单。
玉龙剑法已经没法满足他了,不知名的角落里生出了野望,悄无声息,尚且不曾被人发觉。
“前辈。”
逃无可逃,只能试着用言语取胜了。
“搞甚么?”
他从树干上爬起来,改为站立,一手扶着粗壮树干,一手提着那把木剑,遥望着六角亭。
“由此,那季凌春到底在不在扶摇派?”
自被称赞是天资聪颖的少年在赤裸的现实面前,意识到,也许自己连入江湖的资格都没有。
每每遇到实力强劲的前辈,他都生出了这般感情。
起初身后还有寒风,表示那韦野渡跟上来了,约莫半盏茶后,他内力快要耗尽时,身后没了寒风,他松了口气,这才落下来,木剑撞击着地面,发出金戈之声。
“总算躲过去了。”
前辈的心思难以琢磨,好比是现在。
韦野渡找来了楼烟雨,和对方打了一场,隐约有了胜势时,又收了手,看着那楼烟雨再次蜻蜓点水般,踏着水面飞身而去,很快就隐于夜色之中。
常溪暮兀地一僵,再望向那六角亭,才发觉韦野渡已不在了。
此人的功夫竟是如此之高,他僵硬的提起了木剑,在转身的那刹那,眸色一寒,挥剑而去。
挥空后,他纵身往后一倒,直接飞出去,在十里一长廊的半空中绕来绕去。
身后兀地刮起了一道寒风,一道兼含着笑意和寒意的嗓音响起。
“在,你要如何?”
夜半时分,江陵府大多数人家早就歇息了,常溪暮被萧声吸引,顾不得伤风悲月,寻声而来,意外撞见韦野渡和楼烟雨于私下见面。
他本以为这两人有私情,结果转眼两人就打起来,动静极大,阵仗也大,偶尔刮过来的风也是带着浓重的杀意,吓得常溪暮抱紧了树干,不敢插手。
让他想不通的是,韦野渡等原本是悄悄的进入江陵府,为了调查那季凌春,更是敢心翼翼隐藏行踪,怎的转眼间韦野渡就找来了楼烟雨,这岂不是在告诉对方,我怀疑季凌春在你们扶摇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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