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凝视长久，亦长长的叹气。
见常溪暮不断回首，白鹭飞难得开窍一次。
“你在等罗姑娘前来送行？”
要去青州的是他们二人，与罗清欢无关。季凌春一事是事态复杂，他救过常溪暮二人，由此即便知晓此行可能会给鲲鹏派带来不便，白鹭飞还是坚持心中大义。
然，罗清欢无需趟这趟浑水，她耽搁已久，该是回到无相派相助自己的娘亲了。
“估摸着她来不了了。”
白鹭飞搔了搔脸，见常溪暮面色微沉，眸底失落，亦有些不忍。
“卯时我起床，前去院中晨练时，听到罗姑娘和管事的对话。好似无相派那边传信过来，说是有要事，随即罗姑娘沉默了许久。我心想，无相派如今内部混乱，没准是希冀着罗清欢早日归去。后辰时和你见面，果不见罗姑娘。”
他也有些失落。
“看来真是事态紧急，否则罗姑娘至少会和我们俩告个别。”
他絮叨了一通，这才觉心里好受了些，又惊觉良久常溪暮没回话，扭头望去，却见对方端着好看的脸盯着来时的方向。
庄子的身影藏于雾气之中，落隐落现，清晨的金乌破开云层，层叠洒下光亮，为四下镀上一层金辉。稍远处亦有桥流水人家，更远处则是桑田，其间阡陌纵横，早起的农家三两可见，低矮房屋点起了炊烟，悠悠升入半空中，融于雾色里。
“溪暮？”
白鹭飞忍不住唤了句。
是春日里的惊雷，唤醒了心中尽是愁的少年，亦见少年坚定的回过头，轻扬马鞭。
“走吧，人生漫漫，会有再见之日。”
“是的，一定会再见的。”
白鹭飞也挤出一个笑容，如同常溪暮，纵马而去，身形很快消失在雾气中。
待日头逐渐升入正空时，两人已在官道上疾驰已久。
原本大名府走水路可速速赶到齐州，然二人商讨一番，决意先去青州，两人甚至想及那一日在齐州府衙外窥见到的江湖人，心觉没准这趟浑水还真的不好淌。
随意用了些吃食，常溪暮服用丹药后速速调息，心中愈发感慨六指老头的厉害之处。
他琢磨着，反正此次是去青州，不如再看看六指老头，弄些好药来傍身。
闭目调息时，他隐约闻得马蹄声，然睁眼时，又几不可闻，恍惚见只觉是错觉。
“哎，阿飞，你听没？”
白鹭飞没受伤，奈何行走江湖才觉自己学艺不精，亦是借此机会练功。
“什么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见这子一脸傻气茫然，常溪暮只得认命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兄弟，心中略有所感，思来想去，他干脆俯身将耳贴在地面，还真的听到了更为清晰的马蹄声，且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有人来了，纵马而来。”
相见常溪暮的紧张，白鹭飞反应略淡。
“哦，可这官道人来往如梭很是正常，更何况大名府和青州都是繁华之处。”
“然，”常溪暮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动着，“你也知青州近日人心惶惶，商贾根本不往青州方向去了。”
他敲了敲耳朵。
“是一人一马，匆匆赶路，不似行军，更不会是兵队，来的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
白鹭飞依旧不觉紧张，笑嘻嘻的随口一答。
“说不定是罗姑娘追过来了哟！”
他摊手一笑。
“一人一马，江湖人，有急事不顾及青州风雨，从大名府方向来，你说我说得有道理么？”
“当初我们俩就是这般离开东莱的。”
他们俩纵马离开东莱县，常溪暮在对方的帮助下习得御马之术，结果行至青州外，误入深林之处，撞见方镜被杀一幕。随即陷入风雨之中，也知晓《生死判》已出。
常溪暮咬牙笑了声，一把将白鹭飞拽过去。
“别管他说什么，他也不是个好人，这是离间计呢，你别理就行，罗姑娘永远是罗姑娘，我相信她。”
这位阿飞兄弟当即盲目跟从自家兄弟，笑嘻嘻的接下去。
她唇角动了动，终究一言未发。
两日后，常溪暮外伤好得七七八八，内伤还需修养，然事态紧急，常溪暮并不愿因着自己耽搁了时辰，那一日清晨，照旧是和白鹭飞于庄子前汇合，背着轻轻的包袱。
两人坐在马上，互相对视，随即轻笑，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这个不到十五的姑娘，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手里抓着一方宝剑，柳叶眉杏子眼，是个标致的美人儿。面上是如那傲雪寒梅，冷厉让人不敢远观，打眼望过去，竟是比他寻常模样还要稳重。
难怪，见人一眼就该知人行事之风。
“姑娘，数日前，你与兄长所言，是虚妄之言，对吗？”
“我也相信罗姑娘。”
罗清欢面色复杂，深深的望进常溪暮的眼底，琥珀色的眸子是上等的佳酿，里边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月光摇晃，心神荡漾。
说感谢这三人是真，及时阻止了唐京华。可恨这三人亦是真，如今唐京华人不人鬼不鬼也是拜这几人所赐。真让他打杀了这三人，大义说不过去，就此放了这三人，私心过不去，思来想去，只能留下一根刺。至于这根刺最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他就不得而知了。
白鹭飞茫然无辜：“罗姑娘，那人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不听不懂？”
周乌云来去匆匆，显然只是过来提个醒，看来众人近日所查，已被他知晓。
唯独临走前，周乌云意味不明的睨了罗清欢一眼。
周乌云又好笑的扫视略显茫然的两位少年。
“这两个孩子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他潇洒而去，故意留下模棱两可又乍一听是挑拨离间的话语。
罗清欢只有眼珠子波动了下，沉静的立于那，如同一棵松，傲骨尽现。
“看你模样，我就知晓答案了，可怜我兄长，居然还对你娘念及旧情。我倒是好奇了，你娘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一人声名狼藉时，满世污水尽可泼向他。
只要有一人为真，其余便是假，世人也只会当真。
常年混迹江湖又看尽阴暗腌臜之事人，已经看倦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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