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适才对方的身手，季凌春眸中浮出淡淡的疑惑，落在常溪暮身上的目光也多了份探究。本该放下的怀疑于此刻如同那雪球，越滚越大。
他漫不经心看着对方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满含怨气的瞪向夜色。
“他杀你无非是为了灭口，不过彼时我已知晓是他杀害了方镜，灭口的理由便是成立。”
常溪暮倒是明白这个道理，然，他愤怒的却是其他。
“我知道，那他为何还要杀我？”
“你这么聪明，难道会猜不到？”
季凌春冷笑。
“王天明刚愎自用，阴险狡诈，至今没有他办不妥的事。你的出现就好比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
“呸！”
常溪暮忍不住啐了口，对于强者的敬畏化作对武学的渴望。即便侠者该以惩奸除恶、扶弱灭强为主，然习武者少有不慕武学地位者。江湖武林，强者为尊，此理亘古不变。
他那在蓬莱派勉强可看的武功入了中原武林，是那蝼蚁，任人揉捏。
那如同上等美酒的琥珀色眸子在夜色里越发的明亮，燃烧着烈火，那般热情好似要将这寒冷吞噬殆尽。
季凌春心惊这个少年郎于此刻爆发出的强大气势，原本松懈的眸中也多了几分警惕，唇角溢出的是惯有的目空一切的嘲讽。
然则，对方那像是燃起漫山大火的眸子瞅准了自己。
“你明明知道他是杀害方镜的凶手，刚刚为什么不动手？”
这才是常溪暮愤怒的真正原因。
于自己，他懊恼。于眼前这个被人自己认可为强者的大侠，他带着对江湖的憧憬仰望对方。那颗璀璨又脆弱的心被狠狠的打碎，落子啊满是尘土的地板上。
会因为一个孩子的眼神心悸甚至后退一步，这于季凌春已然算是莫大的屈辱了。
“王天明实力在我之上。”
他倒也不忌讳这一点，立足于江湖，如若不可随时认清楚自己与他人的实力，贸然行动，最终只会成为碾碎的贱命。
“我没看出来。”
这两人给他的气势是一样的。
“客栈里有这么多八音盟的人，完全可以将他拿下，为方镜报仇！”
如若是正式比武，自然是要讲求公平。然而，如今是八音盟要复仇，首要便是将王天明拿下。
“呵，”季凌春是真的恼怒了，“你到底是心疼方镜被杀，还是打算借我之手灭掉他？”
“子，你太嫩了。”
常溪暮气得满脸通红。
也是在这时，那群白衣人鱼贯而出，很快站满了走廊。
那变调的萧声时信号，常溪暮知道，也知道王天明的离去是不想以寡敌多。却，只要季凌春愿意纠缠一二，完全可以拖住对方半盏茶的功夫。
这位有着盛世容貌的男子只是把玩着那支玉箫，丝毫没有这个打算。
“季盟主！”
白衣人纷纷围住他，左右一看，发现只有常溪暮，并未看见其他值得警惕的人，又面露疑惑。
“不知季盟主夜半因何叫属下们前来？”
“无事。”
季盟主不耐烦的摆手，脸色差到了极点。常溪暮那像是打算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不甘心又愤怒的眼神像是一颗种子。
“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常溪暮从一片的角落里爬出来，惊惶未定，琥珀色的眸子在月色清辉中多了份薄怒。他这般年纪，于江湖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自称来于无门派，可想而知到哪儿都是任人揉搓的存在，还敢薄怒？
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消失了，王天明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分神。而与高手对决时，分神便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破空而来的声音让王天明拔地而起，黑色身影飞檐走壁，很快到了偷袭他的人身后。
“堂堂萧盟盟主也背后偷袭？”
季凌春冷笑，单手执住玉箫，信手一挥，萧声弥漫到整间客栈。熟睡且不熟悉的人继续沉睡，而听懂暗号的人从床上跳起来。
“果然卑鄙！”
王天明冷笑，却也收了自己的绝学，站立于走廊窗台前，左右一看，确实没看到常溪暮的身影后，这才跳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然则，离去前他留下冰冷又包含杀意的话语。
江湖飘荡人如草芥。
也是因着对方那巨大的内力，常溪暮只觉气血翻涌，本该有条不紊的气息再次紊乱，他没忍住，直接吐了一口血，好不容易恢复些血色的脸蛋瞬间白了一片，在夜风中格外凄惨。
“子！”
王天明双手背在身后，好似不在意那紫色身影的猛烈的攻击，实则他的步伐大有文章，很快围住季凌春的身影就有九人，人人都是王天明那张让人忌惮的脸。
“九霄绝影步？”
而偏偏，王天明为了《生死判》杀了八音盟的方镜，此人定会认为，自己本就和八音盟有关系，逃离是为了通风报信。
对方就要到了跟前，一阵大风刮过，常溪暮心中一动，使出了玲珑玉碎。
内心早就要爆炸，身体做出了野兽的警惕姿势，却因对方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而钉在原地。
似乎只要自己转身，对方就会到达自己跟前，一只手扼住自己的脖颈，随即便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季凌春？
常溪暮微怔，却在兜转之间将所有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季凌春阴差阳错将他和白鹭飞从那群黑衣人手中救出，使出的是独门绝学紫冥掌，王天明这类高手自是知晓。他们几人匆匆离去，王家寨的人等不到黑衣人也会寻来，很快就会找到那些尸体。
王天明一身黑，肤色也偏黑，双眸锁住他，一步步走进。
“你和季凌春是什么关系？”
王天明的模样和纯正中原人有着明显的差别。他的轮廓极深，吊梢眼下尽是狠厉，如同鹰隼的眼珠子转过来时，常溪暮背后一阵恶寒。
此人像是蓄势待发的猎鹰，又似缠绕人脖颈的毒蛇，黑与灰杂合的眸子阴沉沉看过来时，常溪暮竟是动弹不了半分。
危险！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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